十二阑干 作品
第227章 那道背影
“她根本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书香门第，她父亲是一个破了产的庄稼人。”
峗西冷眼角眉梢都透出一股嫌恶。
“啊？”
劳拉再次惊讶地张大嘴。
“她的气质一点都不像是穷人家的女儿啊……”
黛丝歪头望着峗西冷，撇撇嘴道:“你嫌她穷啊？”
话一出口，就被劳拉推了一下脑袋。
峗西冷也意识到自己刚刚那样说有点不合时宜，毕竟在普世价值观里，贫穷并不是一种过错，作为一个斯文优雅的绅士，怎么能把对贫穷的鄙夷表露出来呢？
不过，峗西冷很快就找到办法为自己开脱了。
贫穷不是过错，但是贫穷这个概念总是处在低品、庸俗、鲁莽、粗野、吝啬这些词眼的包围圈中，是很难立住阵脚独善其身的。
“我们在圣托里尼等日落的时候，遇见马克先生了，我怎么都没有想到，她和马克竟然是死对头，她们家以前住在海慕郡，马克那时还是海慕郡的税务官，她们一家人为了抗税，经常朝马克先生抡锄头。”
峗西冷嘴巴一扁，“这样的人家，我还是别招惹了。”
劳拉若有所思，“我突然想起好久之前看过的一则新闻，牡蛎村的税务官去牡蛎村收税时，常常遭到那里的刁民围殴，后来不堪工作重负，坠楼自杀了。看来，税务官的工作真是不容易啊……”
迟钝的黛丝并没有听出姐姐是在有意附和峗西冷，故意拿南薰和牡蛎村的刁民做类比，眨了眨纯澈的大眼睛问:“可是，难道马克先生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话音刚落，脑袋便又挨了姐姐一掌。
“对了，你们知道吗？”
峗西冷朝劳拉挑挑眉梢，“她接了你的班，现在在给斐莎太太当助理。”
“啊？我都跟她讲过斐莎太太是怎样一个人，她还……”
劳拉先是一惊，随即一抹不屑掠过唇角，“她想去试试，那也没办法，反正接下来够她受的了。”
南薰在过道旁找了位子坐下来。
她惊异地发现，一身纯黑西装的葛梅妮正坐在最前排观众席的正中央，旁边那个长发楚楚的女子是欧缇雅，周围还落座着圣路易斯学院的管理层和几位重量级教授。
如此阵仗，可想这位校友来头之大。
灯光暗下来的时候，南薰突然想上洗手间。
从洗手间出来，露台上一袭踽踽独立的背影吸引了她的注意。
男人在暮云蔽日的黯淡天光下散发出孤傲清冷的气质。
南薰感觉有些眼熟，她突然想起，那晚练完伦巴走下楼时，枫林旁的那抹身影也是如此高瘦而挺拔。
正愣神疑惑间，厅堂内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南薰回到演讲厅，观众席已然静默无声，所有人的注意力此刻都集中在讲台上那个手持麦克风、身穿白色西服套装的男人身上。
“大家好，我是白鲁赛，十二年前毕业于圣路斯学院，如今是南洋风投集团的执行总裁……”
说到这里，空气中涌动着“哇”的气流声。
南薰却微微嘟起唇，她听出演讲者的语调和神态中似乎含了一丝底气不足的谦卑。
“我看到报纸上很多人都曾提出过这样的问题，我是凭借什么，能在三十出头的年纪坐上执行总裁的位子，除了必要的专业能力之外，我还具备什么？而今天，我站在这里，很负责地将这个问题的答案告诉大家……”
黑暗中，骤然闪烁起白花花的镁光灯。
坐在前排中央的葛梅妮转头，朝镁光灯的方向望了一眼，身旁便有人起身朝光源处走去。
南薰也觉得有些奇怪，天花板上的射灯熄灭前，没看到演讲厅里有记者出没啊！
而从刚刚葛梅妮的反应来看，那些记者像是意外到来的不速之客。
“其实我们这个行业里，从不缺高学历高能耐的专业人士，而我比其他人幸运的是，我的上级，也就是南洋风投集团的创始人兼头号股东杜兰戈先生，是我大学时代最好的朋友。”
白鲁赛说到这里，嘴角勾起的弧度有种诡秘莫测的意味，南薰敏感地铺捉到现场的气氛正在持续变异。
“是的，十二年前，杜兰戈先生也毕业于圣路易斯学院，他的创业经历比我更传奇，他的人生比我坎坷，比我更成功，我甚至觉得，作为杰出校友重返母校的励志演讲，杜兰戈先生比我更有资格站在这里……”
像是原本平静的海面忽然冒起泡泡一般，观众席黯淡的光影中，上千只嘴巴吐出细细碎碎的低声议论。
大家都觉得白鲁赛先生的演讲跑题了，但他好像就是要用这种方式，将大家的注意力引到某个隐秘的角落里去。
“杜兰戈先生曾经也只是个不谙世事的懵懂少年，是我们最最崇拜、最最敬仰的葛梅妮校长让他一夜之间长大成人。”
说到这里，白鲁赛的语速突然加快。
“大家也许很好奇，杜兰戈？这个名字听着很陌生，其实呀，他以前的名字整座圣路易斯城都有所耳闻，他就是马哈茂！”
前排中央，双臂环抱胸前的葛梅妮瞳孔瞬间放大。
层层叠叠地黑暗里，镁光灯咔嚓响个不停。
“因为爱上了美丽的圣路易斯集团千金欧缇雅小姐，所以招来葛梅妮女士手段残忍的报复，几代人靠挖矿攒下来的家产被葛梅妮悉数侵占，母亲被逼死，父亲在他的婚礼上被打成重度昏迷，而他自己也被迫远走他乡。
“在这音讯杳无的两年里，很多人都猜测他或许已经死了。是的，昔日的马哈茂的确已经死了，如今涅槃重生的是杜兰戈，你们想知道他是如何在这短短数年，从颠沛流离走向人生巅峰的吗？”
这时保镖已经出动，跳上台去抢夺白鲁赛手里的话筒。
却不料白鲁赛功夫在身，就像一只灵活的鱼儿，游刃有余地穿梭在保镖们围捕的缝隙间。
“这些年为了生存，他冒着枪林弹雨走镖运货，常年奔波在烽火狼烟的西非战乱区，挨过子弹，摔过悬崖，当过人质，有过数都数不清的命悬一线的时刻……
“试问，如果不是被葛梅妮逼到无路可退，谁会选择那样的活法？但是，拜葛梅妮所赐，他成为了现在的样子，因为当初如果不是葛梅妮掠夺走他的一切，他哪里有那么多坚强的理由支撑筚路蓝缕的艰辛？”
不知从哪里跑来了一拨练家子，跟葛梅妮的保镖们扭打成一团。
原本庄严肃静的演讲台上顿时乌泱一片。
观众席沸腾了。
所有人都没想到，本来是听演讲的，结果变成了看戏，而且还是真人秀。
南薰伸长着脖子往前方的混乱处眺望。
葛梅妮眼光凌厉地看着欧缇雅，不知说了些什么，然后就在几个保镖的护送下，从旁侧的小门走出了演讲厅。
欧缇雅站在原地定定神，步履迟缓地走上演讲台。
“我想告诉大家的是，白鲁赛刚才那番话完全是在混淆是非，其实当初侵占马哈茂老宅，是我一手策划的，跟葛梅妮没有半点关系……”
“砰！”
一个麦克风在空中划过一道长长的弧线后，砸落在欧缇雅的额角。
音响里发出一声巨大的闷响。
白鲁赛从混乱的角斗中跳起来，扯着嗓子对欧缇雅喊了一声。
于是偌大的演讲厅都回荡着那一声长长的嘶喊。
“欧缇雅啊，你贱不贱？”
丝丝血线顺着欧缇雅的下颌线往下滴。
南薰再也坐不住了，风一样地跑到台上，从兜里掏出纸巾，捂在欧缇雅受伤的额角，然后搀扶着欧缇雅走下台阶，离开演讲厅。
凉风习习，轻若灵羽的金合欢在栖落树杪的湿雾间团团相抱。
路边的英式青铜灯柱下，立着一道修长挺拔的背影。
南薰瞳孔一怔，又是那道背影。
背影徐徐转身，朦胧的路灯将他立体的五官轮廓拓得如刀刻般锋利而俊美，斜飞英挺的剑眉下，两道狭长双眸里酿藏着陈年的往事。
轻轻一眨眼，仿佛斗转星移，山河变幻。
“马哈茂！”
一声激动的呼唤随即从欧缇雅的喉咙里爆破而出。
那人眸光清冷地在她雨打浮萍般的面容上逡巡一番后，便沉默地背过身去，走向夜雾弥漫的枫树林。
“马哈茂——”
欧缇雅连忙拂去南薰搀扶的双手，脱下高跟鞋，朝那个背影追过去。
她唯恐那道背影消失，自己又只剩下一个虚无缥缈的梦。
南薰走在回去的路上，一颗心像是被巨浪裹挟着载沉载浮。
真的不是在做梦，欧缇雅日思夜想的人竟然活着回来了！
她揩了一把激动的泪水。
祝福你，欧缇雅！
峗西冷眼角眉梢都透出一股嫌恶。
“啊？”
劳拉再次惊讶地张大嘴。
“她的气质一点都不像是穷人家的女儿啊……”
黛丝歪头望着峗西冷，撇撇嘴道:“你嫌她穷啊？”
话一出口，就被劳拉推了一下脑袋。
峗西冷也意识到自己刚刚那样说有点不合时宜，毕竟在普世价值观里，贫穷并不是一种过错，作为一个斯文优雅的绅士，怎么能把对贫穷的鄙夷表露出来呢？
不过，峗西冷很快就找到办法为自己开脱了。
贫穷不是过错，但是贫穷这个概念总是处在低品、庸俗、鲁莽、粗野、吝啬这些词眼的包围圈中，是很难立住阵脚独善其身的。
“我们在圣托里尼等日落的时候，遇见马克先生了，我怎么都没有想到，她和马克竟然是死对头，她们家以前住在海慕郡，马克那时还是海慕郡的税务官，她们一家人为了抗税，经常朝马克先生抡锄头。”
峗西冷嘴巴一扁，“这样的人家，我还是别招惹了。”
劳拉若有所思，“我突然想起好久之前看过的一则新闻，牡蛎村的税务官去牡蛎村收税时，常常遭到那里的刁民围殴，后来不堪工作重负，坠楼自杀了。看来，税务官的工作真是不容易啊……”
迟钝的黛丝并没有听出姐姐是在有意附和峗西冷，故意拿南薰和牡蛎村的刁民做类比，眨了眨纯澈的大眼睛问:“可是，难道马克先生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话音刚落，脑袋便又挨了姐姐一掌。
“对了，你们知道吗？”
峗西冷朝劳拉挑挑眉梢，“她接了你的班，现在在给斐莎太太当助理。”
“啊？我都跟她讲过斐莎太太是怎样一个人，她还……”
劳拉先是一惊，随即一抹不屑掠过唇角，“她想去试试，那也没办法，反正接下来够她受的了。”
南薰在过道旁找了位子坐下来。
她惊异地发现，一身纯黑西装的葛梅妮正坐在最前排观众席的正中央，旁边那个长发楚楚的女子是欧缇雅，周围还落座着圣路易斯学院的管理层和几位重量级教授。
如此阵仗，可想这位校友来头之大。
灯光暗下来的时候，南薰突然想上洗手间。
从洗手间出来，露台上一袭踽踽独立的背影吸引了她的注意。
男人在暮云蔽日的黯淡天光下散发出孤傲清冷的气质。
南薰感觉有些眼熟，她突然想起，那晚练完伦巴走下楼时，枫林旁的那抹身影也是如此高瘦而挺拔。
正愣神疑惑间，厅堂内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南薰回到演讲厅，观众席已然静默无声，所有人的注意力此刻都集中在讲台上那个手持麦克风、身穿白色西服套装的男人身上。
“大家好，我是白鲁赛，十二年前毕业于圣路斯学院，如今是南洋风投集团的执行总裁……”
说到这里，空气中涌动着“哇”的气流声。
南薰却微微嘟起唇，她听出演讲者的语调和神态中似乎含了一丝底气不足的谦卑。
“我看到报纸上很多人都曾提出过这样的问题，我是凭借什么，能在三十出头的年纪坐上执行总裁的位子，除了必要的专业能力之外，我还具备什么？而今天，我站在这里，很负责地将这个问题的答案告诉大家……”
黑暗中，骤然闪烁起白花花的镁光灯。
坐在前排中央的葛梅妮转头，朝镁光灯的方向望了一眼，身旁便有人起身朝光源处走去。
南薰也觉得有些奇怪，天花板上的射灯熄灭前，没看到演讲厅里有记者出没啊！
而从刚刚葛梅妮的反应来看，那些记者像是意外到来的不速之客。
“其实我们这个行业里，从不缺高学历高能耐的专业人士，而我比其他人幸运的是，我的上级，也就是南洋风投集团的创始人兼头号股东杜兰戈先生，是我大学时代最好的朋友。”
白鲁赛说到这里，嘴角勾起的弧度有种诡秘莫测的意味，南薰敏感地铺捉到现场的气氛正在持续变异。
“是的，十二年前，杜兰戈先生也毕业于圣路易斯学院，他的创业经历比我更传奇，他的人生比我坎坷，比我更成功，我甚至觉得，作为杰出校友重返母校的励志演讲，杜兰戈先生比我更有资格站在这里……”
像是原本平静的海面忽然冒起泡泡一般，观众席黯淡的光影中，上千只嘴巴吐出细细碎碎的低声议论。
大家都觉得白鲁赛先生的演讲跑题了，但他好像就是要用这种方式，将大家的注意力引到某个隐秘的角落里去。
“杜兰戈先生曾经也只是个不谙世事的懵懂少年，是我们最最崇拜、最最敬仰的葛梅妮校长让他一夜之间长大成人。”
说到这里，白鲁赛的语速突然加快。
“大家也许很好奇，杜兰戈？这个名字听着很陌生，其实呀，他以前的名字整座圣路易斯城都有所耳闻，他就是马哈茂！”
前排中央，双臂环抱胸前的葛梅妮瞳孔瞬间放大。
层层叠叠地黑暗里，镁光灯咔嚓响个不停。
“因为爱上了美丽的圣路易斯集团千金欧缇雅小姐，所以招来葛梅妮女士手段残忍的报复，几代人靠挖矿攒下来的家产被葛梅妮悉数侵占，母亲被逼死，父亲在他的婚礼上被打成重度昏迷，而他自己也被迫远走他乡。
“在这音讯杳无的两年里，很多人都猜测他或许已经死了。是的，昔日的马哈茂的确已经死了，如今涅槃重生的是杜兰戈，你们想知道他是如何在这短短数年，从颠沛流离走向人生巅峰的吗？”
这时保镖已经出动，跳上台去抢夺白鲁赛手里的话筒。
却不料白鲁赛功夫在身，就像一只灵活的鱼儿，游刃有余地穿梭在保镖们围捕的缝隙间。
“这些年为了生存，他冒着枪林弹雨走镖运货，常年奔波在烽火狼烟的西非战乱区，挨过子弹，摔过悬崖，当过人质，有过数都数不清的命悬一线的时刻……
“试问，如果不是被葛梅妮逼到无路可退，谁会选择那样的活法？但是，拜葛梅妮所赐，他成为了现在的样子，因为当初如果不是葛梅妮掠夺走他的一切，他哪里有那么多坚强的理由支撑筚路蓝缕的艰辛？”
不知从哪里跑来了一拨练家子，跟葛梅妮的保镖们扭打成一团。
原本庄严肃静的演讲台上顿时乌泱一片。
观众席沸腾了。
所有人都没想到，本来是听演讲的，结果变成了看戏，而且还是真人秀。
南薰伸长着脖子往前方的混乱处眺望。
葛梅妮眼光凌厉地看着欧缇雅，不知说了些什么，然后就在几个保镖的护送下，从旁侧的小门走出了演讲厅。
欧缇雅站在原地定定神，步履迟缓地走上演讲台。
“我想告诉大家的是，白鲁赛刚才那番话完全是在混淆是非，其实当初侵占马哈茂老宅，是我一手策划的，跟葛梅妮没有半点关系……”
“砰！”
一个麦克风在空中划过一道长长的弧线后，砸落在欧缇雅的额角。
音响里发出一声巨大的闷响。
白鲁赛从混乱的角斗中跳起来，扯着嗓子对欧缇雅喊了一声。
于是偌大的演讲厅都回荡着那一声长长的嘶喊。
“欧缇雅啊，你贱不贱？”
丝丝血线顺着欧缇雅的下颌线往下滴。
南薰再也坐不住了，风一样地跑到台上，从兜里掏出纸巾，捂在欧缇雅受伤的额角，然后搀扶着欧缇雅走下台阶，离开演讲厅。
凉风习习，轻若灵羽的金合欢在栖落树杪的湿雾间团团相抱。
路边的英式青铜灯柱下，立着一道修长挺拔的背影。
南薰瞳孔一怔，又是那道背影。
背影徐徐转身，朦胧的路灯将他立体的五官轮廓拓得如刀刻般锋利而俊美，斜飞英挺的剑眉下，两道狭长双眸里酿藏着陈年的往事。
轻轻一眨眼，仿佛斗转星移，山河变幻。
“马哈茂！”
一声激动的呼唤随即从欧缇雅的喉咙里爆破而出。
那人眸光清冷地在她雨打浮萍般的面容上逡巡一番后，便沉默地背过身去，走向夜雾弥漫的枫树林。
“马哈茂——”
欧缇雅连忙拂去南薰搀扶的双手，脱下高跟鞋，朝那个背影追过去。
她唯恐那道背影消失，自己又只剩下一个虚无缥缈的梦。
南薰走在回去的路上，一颗心像是被巨浪裹挟着载沉载浮。
真的不是在做梦，欧缇雅日思夜想的人竟然活着回来了！
她揩了一把激动的泪水。
祝福你，欧缇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