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阑干 作品
第225章 马赛·再见朋友2
第二日清晨，天还没亮，培熙预约去机场的的士就已经停在公寓楼下了。
黯淡晓色中，车灯投射出的两道光束折断在墙壁上，引来无数飞蛾的寂寞狂欢。
培熙和芭芭拉将打包好的行李搬出门外，皮埃尔和几个伙伴顶着一头蓬乱的头发走过来。
没有沫子。
“都收拾好了吗？”
皮埃尔使劲儿地眨了几下惺忪的睡眼，好让自己的眼睛能适应过道上的灯光。
“嗯，都收拾好了。”培熙点点头，不禁又朝里面望了一眼，然后关灯锁门。
别了，这间小屋。
别了，在马赛的这场生活。
大家纷纷搭手，帮培熙和芭芭拉搬运行李。
安静的楼道里，回荡着箱子轱轱辘辘的响动和男孩们粗重的喘气声。
路过沫子的房间时，培熙还是忍不住放下包袱，侧过头望了一眼。
但是，也就那么一眼，还未来得及牵起一丝情绪，就匆匆离开了。
待所有行李都在的士的后备箱里放置妥当，培熙和伙伴们拥抱着依依惜别。
皮埃尔英俊的脸上居然破天荒冒出一个大鼻涕泡来，伙伴们都哭了，培熙却温煦一笑，“认识你们这么久，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你们掉眼泪。哎，别难过了，今天还有一场那么重要的考试，你们可得保持好心情。”
芭芭拉轻轻扯了扯培熙的袖子，“培熙，我们该走了，飞机可不等人。”
皮埃尔揩了一把眼泪，看着芭芭拉，郑重道，“芭芭拉，之前我对你有些误会和伤害，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芭芭拉一脸云淡风轻，“当然不会，能让我放在心上的，只有培熙。”
上车之前，培熙突然顿住脚步，扭头朝晨曦下黑洞洞的楼梯口望去，那里依然杳无人影。
他深吸一口气，早春料峭的寒意浸染着他的肺。
坐上车子，他摇下车窗对伙伴们挥手，“你们快回去了吧！回去眯一会儿，养精蓄锐。”
随着一声引擎响起，伙伴们的身影渐渐模糊在车辙后的缥缈晨雾中。
培熙收回视线转过头来，泪如决堤之洪，他是真的真的，很舍不得。
芭芭拉抱着培熙滚烫的身体，也被他的悲伤传染了，卷卷的睫毛沁出一滴晶莹的泪珠。
她舍不得马赛，更害怕回到圣路易斯。
她觉得自己偷了南薰一件很贵重的东西，等回去了就得还给南薰。可是，这份比生命还重要的爱情，怎么还？
————
考场的门窗都关得死死的。
沫子的脑袋就像个封闭而压抑的容器，那些好不容易才记住的知识点，和那些拼尽全力想要抹去的记忆，就像培养成功的细菌混杂在一起，将她的思路搅成一团乱麻。
周遭纸笔摩擦的沙沙声像是挠痒痒一般划过耳朵。
沫子看着试卷，双瞳渐渐失焦涣散，那些题目仿佛温暖海水中泡开的藻，柔柔地摇漾飘晃。
强自回过神，沫子不由在心里苦笑，为什么培熙无处不在，就连这些冷冰冰的试题，都能唤起她和培熙一起做功课的往昔。
她遇见那些专业知识点的时候，恰巧，培熙也在。
啊，这可是在考试啊，不要再去想培熙了，他跟你的前途比起来，不值得！
明白吗？
不值得！不值得！不值得……
沫子不断地告诫着自己。
表盘上滴滴答答的走秒快得令她心慌。
心绪却宛若一只风筝，在记忆中翻山越岭地寻找培熙的影踪。
她心一横，抓住风筝线轴使劲儿往回一拽。
“咔”地一声响，脑子里紧绷到极致的那根弦断裂了……
她再次看看手表，怀疑时间在跟自己搞恶作剧，趁她神游的时候，故意溜得更快。
题量太大，她追不上了。
那么，培熙呢？她还能追上吗？
安静的考室里突兀地响起椅子摩擦地板的尖锐声。
沫子扔下钢笔，起身朝外冲了出去，周围被惊扰的同学和监考老师都露出不明所以的表情。
她没有时间再去纠结这场考试和培熙孰轻孰重了。
她只知道如果错过了最后一程的送别，她会后悔的，她的心里会有一个永远都抹不平的坑。
这段时间她冷落培熙，不是在和培熙赌气，而是在跟自己较劲儿，倔了这么久，她终究还是拗不过自己的本心。
的士疾驰在通往蒙彼利埃机场的高速大道上，两边的行道树如飞云掣电般向后闪逝而去。
但就是这样的速度，沫子都还嫌慢，她真恨不得车子能直接飞起来。
到达机场，车子还没停稳，沫子便下车直奔安检区。
直到寻寻觅觅的目光越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落到正在排队等待安检的培熙身上时，她才微微弯下腰来喘喘气。
“培熙……”
机场太过嘈杂，这声呼唤落入耳朵轻得如同一粒尘埃，但培熙还是回头了。
十米开外，中间隔着络绎不绝的路人行影，沫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她的头发乱了，敞开的风衣衣摆还在空中轻盈地飘着。
她望着他，突然身子一歪，额头靠在旁边的柱子上，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培熙扔下手中的行李，连忙朝她跑过去。
“沫子，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应该在考试吗？”
沫子望着她，凝噎不语。
许久，她张开颤动的唇，凑上去一边哭，一边捶打培熙。
“原来，我不主动来向你告别，你就真的也懒得再来和我道一声祝福。是不是，如果我不出现在你面前，你也压根儿不会想起我？是不是，我只有是一个端庄矜持的淑女，才配做你的朋友？他们都说你很善良，可为什么偏偏对我那样残忍？为什么，你不愿给我你的真……”
培熙任凭她捏紧的拳头捶在自己胸膛和肩膀，没有安慰，亦没有辩解。
只要能让她酣畅淋漓地任情恣意一场，就好。
沫子宣泄完后，紧紧拥抱住培熙，抽泣的声息渐渐微弱。
“对不起，我知道我这个样子很丑陋，等你登上飞机后，就忘了吧！”
培熙抬起手臂环住她的肩膀，温柔地对女孩说，“和你一起度过的那些时光是马赛这座城市给我留下的最温馨的回忆，我会珍藏一辈子，但是，不论回忆多么美好，我们都还是应该向前走，不是吗？”
芭芭拉迟疑了一下，走过来，掏出纸巾递给培熙。
培熙接过纸巾，替沫子轻轻揩拭眼泪。
芭芭拉抚了抚沫子的背脊，安慰道:“沫子小姐，我一直都记得，那晚你跟我说，你长这么大从没有遇到坏人。我就在想，一个人，要多么的善良和强大，要拥有多少上天的宠眷，才会像你这样活得纯净而血性，我相信，你的生命里以后也不会有‘坏人’这种东西，不但如此，你还会遇到一个比培熙更好的人，他会真心疼惜你、一辈子守护你，一定会的。有时候说来也奇怪，上天给的偏偏不是你想要的，而你想要的或许并不是最适合你的，既然如此，何不往前走一步试试看呢，你不拨开那一叶挡在眼前的树叶，又怎么知道上天为你准备了更好风景？”
沫子缓缓将头从培熙的怀里抬起，嘴角牵起一丝微笑，宛若濛濛烟雨的湖面上荡开一圈浅浅涟漪。
“你说的对，我当然是要往前走的，你们都走了，我站在原地还有什么意义呢？我今天赶来机场，也许只有亲眼看着你们离开，我才能死心吧！”
登机时间有些紧迫了。
沫子最后一次和培熙拥抱后，也向芭芭拉张开了双臂。
芭芭拉上前，也一把将沫子抱住了，“对不起，那晚平安夜后，我本来应该离开的……”
沫子摇摇头，“你和培熙，好好珍重！”
培熙和芭芭拉过了安检后，又回头和沫子遥遥相望，他忽然又想起了很多话，刚刚没来得及和她说。
沫子朝她们挥手，示意他们赶快登机去。
然而培熙却立在原地一动不动，沫子只好背过身去，佯做离开。
她背过身去的时候，笑了，挂在唇角的一滴泪悄然坠落。
——培熙，你看，这一次我比你决绝。
踱出几步之后，沫子再次转身回头，培熙不见了。
泪水模糊的视线中只剩下行色匆匆的人群。
一切都只是背景。
黯淡晓色中，车灯投射出的两道光束折断在墙壁上，引来无数飞蛾的寂寞狂欢。
培熙和芭芭拉将打包好的行李搬出门外，皮埃尔和几个伙伴顶着一头蓬乱的头发走过来。
没有沫子。
“都收拾好了吗？”
皮埃尔使劲儿地眨了几下惺忪的睡眼，好让自己的眼睛能适应过道上的灯光。
“嗯，都收拾好了。”培熙点点头，不禁又朝里面望了一眼，然后关灯锁门。
别了，这间小屋。
别了，在马赛的这场生活。
大家纷纷搭手，帮培熙和芭芭拉搬运行李。
安静的楼道里，回荡着箱子轱轱辘辘的响动和男孩们粗重的喘气声。
路过沫子的房间时，培熙还是忍不住放下包袱，侧过头望了一眼。
但是，也就那么一眼，还未来得及牵起一丝情绪，就匆匆离开了。
待所有行李都在的士的后备箱里放置妥当，培熙和伙伴们拥抱着依依惜别。
皮埃尔英俊的脸上居然破天荒冒出一个大鼻涕泡来，伙伴们都哭了，培熙却温煦一笑，“认识你们这么久，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你们掉眼泪。哎，别难过了，今天还有一场那么重要的考试，你们可得保持好心情。”
芭芭拉轻轻扯了扯培熙的袖子，“培熙，我们该走了，飞机可不等人。”
皮埃尔揩了一把眼泪，看着芭芭拉，郑重道，“芭芭拉，之前我对你有些误会和伤害，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芭芭拉一脸云淡风轻，“当然不会，能让我放在心上的，只有培熙。”
上车之前，培熙突然顿住脚步，扭头朝晨曦下黑洞洞的楼梯口望去，那里依然杳无人影。
他深吸一口气，早春料峭的寒意浸染着他的肺。
坐上车子，他摇下车窗对伙伴们挥手，“你们快回去了吧！回去眯一会儿，养精蓄锐。”
随着一声引擎响起，伙伴们的身影渐渐模糊在车辙后的缥缈晨雾中。
培熙收回视线转过头来，泪如决堤之洪，他是真的真的，很舍不得。
芭芭拉抱着培熙滚烫的身体，也被他的悲伤传染了，卷卷的睫毛沁出一滴晶莹的泪珠。
她舍不得马赛，更害怕回到圣路易斯。
她觉得自己偷了南薰一件很贵重的东西，等回去了就得还给南薰。可是，这份比生命还重要的爱情，怎么还？
————
考场的门窗都关得死死的。
沫子的脑袋就像个封闭而压抑的容器，那些好不容易才记住的知识点，和那些拼尽全力想要抹去的记忆，就像培养成功的细菌混杂在一起，将她的思路搅成一团乱麻。
周遭纸笔摩擦的沙沙声像是挠痒痒一般划过耳朵。
沫子看着试卷，双瞳渐渐失焦涣散，那些题目仿佛温暖海水中泡开的藻，柔柔地摇漾飘晃。
强自回过神，沫子不由在心里苦笑，为什么培熙无处不在，就连这些冷冰冰的试题，都能唤起她和培熙一起做功课的往昔。
她遇见那些专业知识点的时候，恰巧，培熙也在。
啊，这可是在考试啊，不要再去想培熙了，他跟你的前途比起来，不值得！
明白吗？
不值得！不值得！不值得……
沫子不断地告诫着自己。
表盘上滴滴答答的走秒快得令她心慌。
心绪却宛若一只风筝，在记忆中翻山越岭地寻找培熙的影踪。
她心一横，抓住风筝线轴使劲儿往回一拽。
“咔”地一声响，脑子里紧绷到极致的那根弦断裂了……
她再次看看手表，怀疑时间在跟自己搞恶作剧，趁她神游的时候，故意溜得更快。
题量太大，她追不上了。
那么，培熙呢？她还能追上吗？
安静的考室里突兀地响起椅子摩擦地板的尖锐声。
沫子扔下钢笔，起身朝外冲了出去，周围被惊扰的同学和监考老师都露出不明所以的表情。
她没有时间再去纠结这场考试和培熙孰轻孰重了。
她只知道如果错过了最后一程的送别，她会后悔的，她的心里会有一个永远都抹不平的坑。
这段时间她冷落培熙，不是在和培熙赌气，而是在跟自己较劲儿，倔了这么久，她终究还是拗不过自己的本心。
的士疾驰在通往蒙彼利埃机场的高速大道上，两边的行道树如飞云掣电般向后闪逝而去。
但就是这样的速度，沫子都还嫌慢，她真恨不得车子能直接飞起来。
到达机场，车子还没停稳，沫子便下车直奔安检区。
直到寻寻觅觅的目光越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落到正在排队等待安检的培熙身上时，她才微微弯下腰来喘喘气。
“培熙……”
机场太过嘈杂，这声呼唤落入耳朵轻得如同一粒尘埃，但培熙还是回头了。
十米开外，中间隔着络绎不绝的路人行影，沫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她的头发乱了，敞开的风衣衣摆还在空中轻盈地飘着。
她望着他，突然身子一歪，额头靠在旁边的柱子上，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培熙扔下手中的行李，连忙朝她跑过去。
“沫子，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应该在考试吗？”
沫子望着她，凝噎不语。
许久，她张开颤动的唇，凑上去一边哭，一边捶打培熙。
“原来，我不主动来向你告别，你就真的也懒得再来和我道一声祝福。是不是，如果我不出现在你面前，你也压根儿不会想起我？是不是，我只有是一个端庄矜持的淑女，才配做你的朋友？他们都说你很善良，可为什么偏偏对我那样残忍？为什么，你不愿给我你的真……”
培熙任凭她捏紧的拳头捶在自己胸膛和肩膀，没有安慰，亦没有辩解。
只要能让她酣畅淋漓地任情恣意一场，就好。
沫子宣泄完后，紧紧拥抱住培熙，抽泣的声息渐渐微弱。
“对不起，我知道我这个样子很丑陋，等你登上飞机后，就忘了吧！”
培熙抬起手臂环住她的肩膀，温柔地对女孩说，“和你一起度过的那些时光是马赛这座城市给我留下的最温馨的回忆，我会珍藏一辈子，但是，不论回忆多么美好，我们都还是应该向前走，不是吗？”
芭芭拉迟疑了一下，走过来，掏出纸巾递给培熙。
培熙接过纸巾，替沫子轻轻揩拭眼泪。
芭芭拉抚了抚沫子的背脊，安慰道:“沫子小姐，我一直都记得，那晚你跟我说，你长这么大从没有遇到坏人。我就在想，一个人，要多么的善良和强大，要拥有多少上天的宠眷，才会像你这样活得纯净而血性，我相信，你的生命里以后也不会有‘坏人’这种东西，不但如此，你还会遇到一个比培熙更好的人，他会真心疼惜你、一辈子守护你，一定会的。有时候说来也奇怪，上天给的偏偏不是你想要的，而你想要的或许并不是最适合你的，既然如此，何不往前走一步试试看呢，你不拨开那一叶挡在眼前的树叶，又怎么知道上天为你准备了更好风景？”
沫子缓缓将头从培熙的怀里抬起，嘴角牵起一丝微笑，宛若濛濛烟雨的湖面上荡开一圈浅浅涟漪。
“你说的对，我当然是要往前走的，你们都走了，我站在原地还有什么意义呢？我今天赶来机场，也许只有亲眼看着你们离开，我才能死心吧！”
登机时间有些紧迫了。
沫子最后一次和培熙拥抱后，也向芭芭拉张开了双臂。
芭芭拉上前，也一把将沫子抱住了，“对不起，那晚平安夜后，我本来应该离开的……”
沫子摇摇头，“你和培熙，好好珍重！”
培熙和芭芭拉过了安检后，又回头和沫子遥遥相望，他忽然又想起了很多话，刚刚没来得及和她说。
沫子朝她们挥手，示意他们赶快登机去。
然而培熙却立在原地一动不动，沫子只好背过身去，佯做离开。
她背过身去的时候，笑了，挂在唇角的一滴泪悄然坠落。
——培熙，你看，这一次我比你决绝。
踱出几步之后，沫子再次转身回头，培熙不见了。
泪水模糊的视线中只剩下行色匆匆的人群。
一切都只是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