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马赛·天使微笑
男孩给芭芭拉戴上翅膀,两只咸猪手趁机在她身上摸来蹭去。
芭芭拉屏住呼吸痛苦地忍耐着。
爱玛歪着头打量笼子里的芭芭拉,一副差强人意的表情。
“我并不觉得这个设计有什么特别的亮点。”
“因为这个设计的点睛之笔并不在于囚笼、天使、或者她身上的伤,而是……”
男孩脸上又现出神秘笑纹,他蹲下来,扶着金丝笼子对里面的天使道,“请你笑一笑。”
芭芭拉戒备地盯着他,眼神充满了敌意。
“配合一下嘛,美丽的天使。”
男孩笑着请求,“你的嘴唇只需往上翘一点点,一点点,就够啦!”
芭芭拉的唇线依旧绷得紧紧的。
笑?
这个时候她怎么笑得出来?
“喂,你是聋子吗?”
爱玛不耐烦地踢了一下金丝笼。
芭芭拉感觉自己的唇角上好像系着一根隐形的提线,提线的另一端连着什么,她不清楚,只觉得很沉重,所以笑这个动作对于此刻的她来说是那样的艰难。
在爱玛的耐心快要消磨殆尽之时,芭芭拉笑了。
那一刻,她感觉到提线的拉扯,听见身体里轰隆一声巨响,她最后那点残缺的尊严也彻底坍塌了。
“哇!还真是。”
爱玛打量着身陷囚笼伤痕累累、却面含微笑的美丽天使,手指支着下巴啧啧赞赏。
“是这种感觉,神秘诡异,在魔幻与唯美之间游离得恰到好处。”
男孩一边比着手势,一边表达观点,“背景一定要用深色调打造出炼狱的阴暗感,而那一抹微笑则是被天堂之光照亮。”
爱玛双手阖在胸前,漾开笑漪,“辛苦你费心了!”
男孩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笑,“你那么挑剔,当然要费些心思咯!”
爱玛向大家宣布艺术沙龙正式开始。
所有人看见模特的造型设计时,都不由纷纷赞赏男孩别出心裁的创意。
大家一边品着咖啡甜点,一边讨论着用色方案。
——“模特身上的伤痕是用一样的颜色好,还是不一样好呢?”
——“伤痕上色最好用橄榄棕,但是这个色彩不太好调。”
芭芭拉觉得自己像是一盘精致的菜肴,一点一点地被这些品味高雅的贵族们咀嚼殆尽。
也许是上帝知道她想自杀,所以先让爱玛杀死自己的灵魂。
正当她缓缓陷进自己的世界时,头顶被一团阴影覆盖。
她抬起脸,爱玛那双居高临下的冰冷眼眸,正沉沉地压在自己赤裸裸的身体上。
“你的微笑不见了。”爱玛说。
芭芭拉连忙翘起嘴角。
“别让我提醒第二次,否则一分钱都不会付给你。”
爱玛转身,飘飞的衣角擦到了芭芭拉的眼睛。
芭芭拉忍着疼痛,嘴角依旧保持着微笑。
有人开启了音箱,轻音乐优美空灵的曲子非常契合圣诞主题,为这画室里浪漫恬静的氛围平添一抹律动。
窗外风饕雪虐,画室内却温暖如春,夜来香悄然绽放,馨香的气息弥漫一室。
多么美好的夜晚,但是作为活物摆件的芭芭拉无法消受半分。
她和圣诞树旁的玩具雪人、还有小沙发上的那个毛绒浣熊一样,对着空气露出可爱的微笑。
毕竟是平安夜,大家还要和家人团聚,所以大约九点的时候,大家也都陆陆续续地相互道别,离开了。
爱玛没有食言,离开的时候将钞票放在了金丝笼外面。
“等最后一位同学收工后,你今天的工作才算完。”
没有爱玛在场,空气的重量似乎都减轻了许多。
芭芭拉觉得不那么压抑了,就连收敛起了微笑,也没有人会来警告她。
到最后,画室里只剩下了那个男孩。
“芭芭拉,你的微笑呢?又不见了。”
空荡荡地画室里只有芭芭拉和他两人,刚刚在大家面前还要端风度的男孩,现在可以无所顾忌了。
芭芭拉咬着嘴唇,盯着她的眼神冷如冰刃。
“不要这么凶嘛!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应该多笑笑。”
男孩将手伸进笼子,手掌从她的脖颈一直抚摸到臀部。
“你滚!滚开啊!”
芭芭拉捏起拳头,用力打他的手。
男孩缩回手,脸上浮出困惑的神情,“我就不明白了,你对爱玛小姐那么卑躬屈膝,怎么对我这么凶巴巴的呀?看来,在一个玩偶的眼睛里,也是要把玩弄她的人分等级的,是不是?”
“在爱玛面前,你是个恭敬有礼的谦谦君子,而现在爱玛走了,你在我面前,就是个丑相毕露的登徒浪子,原来,在一个流氓眼里,人也是分为三六九等的嘛!”
芭芭拉以同样轻松的语调反唇相讥。
男孩脸上的笑意顿时凝固了,他直勾勾地盯着芭芭拉,唇缝间挤压出一条森然的曲线。
“好了,我今晚的工作已经结束了,我要出去。”
芭芭拉抓住笼子的铁丝使劲摇晃,却发现这个金丝笼的门闩是上了锁的。
“别急嘛,美丽的天使,爱玛小姐可以买你,我也可以出价呀!”
男孩刻意恢复笑容,面容上布满了令人作呕的猥琐褶纹。
“你说多少,我付你,然后你让我高兴一晚上,怎样?”
“你滚。”
芭芭拉一点都不买账。
“你别倔了,你瞧瞧这,只有我们俩,我想怎么弄你其实是不用和你商量的,所以你最好识相一点!”
男孩又伸手捏捏芭芭拉绯红的脸蛋,拇指却猝不及防地被芭芭拉咬住了。
“啊,放开!你这个烂女人,给我放开。”
男孩吃痛地惨叫,另一只手使劲地揪芭芭拉的头发,但芭芭拉怎么也不松嘴。
他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才终于把手指从芭芭拉嘴里拔出。
两道猩红的牙印下,伤口深可见骨。
他的另一只手上,攥着一缕金黄色的头发。
芭芭拉笑了,头发凌乱,嘴角还沾着他的血,看起来像个索命的女鬼。
一抹怒红从男孩的脖子爬到脸颊。
他飞起一脚,踹翻了金丝笼。
芭芭拉的身体也随着笼子在地上翻滚,“哐当”一下撞在墙壁上。
男孩走过去,又是一脚,像踢足球一样,将金丝笼狠命地踢来踹去,并且恶狠狠地咒骂着。
过了好久,男孩已经气喘吁吁,却依旧觉得不解气。
芭芭拉蜷缩在笼子里,透过搭在眼睛前的发丝偷偷瞅他。
她不知他还会使出什么更卑鄙的手段来折磨她。
但是,好像不论他将对她做什么,她都不会害怕了。
自己现在连死都不怕,还会怕一个小流氓的匹夫之怒吗?
男孩朝他吐了一口唾沫,转身走掉了。
就在芭芭拉以为一切都结束了时,画室里忽然一片漆黑。
外面响起电闸拉下的声音,那个男孩果然没有善罢甘休。
失去光亮倒没什么,要命的是,暖气箱的运行声消失了,画室里的温度一点点流失,而她身上却一丝不挂。
冰凉的寒气层层覆上肌肤。
芭芭拉缩成一团,双臂紧紧抱住膝盖,但仍然阻止不了热量一点点从体内散失。
鼻腔内的空气稀薄而锐利,每一次呼吸都会诱发好几个喷嚏,清鼻涕顺着嘴唇和下颌往下淌。
她用手一遍遍揩拭,不多会儿,十根手指粘滑一片。
平安夜的气温骤降到零下,马赛从未这么冷过。
此时的画室如同冰窖一般,芭芭拉已不再哆嗦,甚至渐近麻痹的身体还感觉到一丝血液回流的胀热。
她知道自己的神经感知系统已经紊乱了。
自己这是要死了吗?
芭芭拉的嘴角竟衔了一抹笑。
试想,第二天人们在画室里发现一具女尸,那么昨夜沙龙的东道主爱玛小姐,首当其冲会被警察传讯。
她当然不奢望爱玛真的会受此牵连,但人们很难不怀疑爱玛得以脱罪是因其背后强大的保护伞,而非真的无辜。
想着自己这条已经贬值的生命在逝去之后,还能往爱玛那身她无比爱惜的羽毛上泼一盆脏水,芭芭拉觉得划算。
————
将近十点,沫子从医学院大楼里走出来。
她的双手捧着一杯热牛奶,怒号的狂风把她羽绒服上的白色毛领吹得飞扬而起。
因为争取到了寒假去医院实习的机会,今年的圣诞假期,她又一次放弃了回日本的打算。
这几天公寓楼里分外冷清,法国同学们都回家过节了。
社区里传来的圣诞歌曲越是欢快,她就越感到孤独。
今年,因为培熙的刻意疏远,她除了要忍受乡愁之外,还得耐住失恋后心里的那阵痒。
为了不让失眠给自己的寂寞心情雪上加霜,沫子从医院实习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挑灯夜战。
直到疲惫感使她深信,夜晚一定会成全她一场深度睡眠,她才肯放过自己。
路过艺术学院,她手里捧着的热牛奶已经喝完了,刚巧前面的高脚路灯下有个垃圾箱。
沫子快步走过去,将纸杯扔了进去。
也许真的是累昏了头,她忘了看垃圾箱的分类标签了,于是弯下腰,借着高脚路灯散发的淡淡柔光,检查自己有没有扔错地方。
这一瞅,沫子吃惊地发现,垃圾箱里居然塞了一个看起来很眼熟的旅行袋。
她用力把那个鼓鼓囊囊的旅行袋扯出来。
拉开拉链,里面的东西她更加熟悉不过。
最面上的那件衣服,芭芭拉今天离开的时候还穿在身上,还有袋子里的两包饼干,也是她亲手塞进去的。
沫子困惑极了,这个旅行袋可是芭芭拉出走时的所有家当,为什么会被扔弃在垃圾箱里?
不对,这肯定有问题!
记得芭芭拉说过,今晚她会去给那些美术生当模特,地点就是在面前这栋楼的某间画室里。
要不要上去看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