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马赛·彻底失控
脉搏神经之上还未现疼痛的影迹,但呼吸却已经像是被什么东西拖拽着,愈来愈沉重……
培熙在心里简直恨死刚刚给他打电话的那个人了!
那通电话分明就是打草惊蛇,再次挑逗起那场快要被他遗忘的幻觉和欲望。
自图书馆那晚后,卡碧岛之瘾再也没来找过他,他以为卡碧岛已经撤离了他的身体,却不想现在,那场噩梦又如幽灵般悄悄潜入。
刚刚接电话的时候,培熙不是没有挣扎过,他也想很有骨气地拒绝,用非凡的毅力给扎卡一个下马威。
但是,经过这几次对抗后,他的坚强已经入不敷出了。
夜渐渐深沉,时间就像是凝滞在黑夜里的一潭死水,刻度上无力的走秒,拨不开一丝涟漪。
培熙感觉自己的体温一点一点地流失,即使裹上厚厚的羽绒服,浑身上下依旧是冷飕飕的。
他知道,自己再一次被卡碧岛之瘾包抄了。
他又想起那天沫子在他车里喝掉的那瓶矿泉水,实在是太奇怪了。
哦,对!
培熙眼睛蓦然一睁。
芭芭拉曾给他洗过车!
“开门!”
培熙一巴掌重重地拍在芭芭拉卧室的门板上。
芭芭拉打开门,一见培熙那满头虚汗,便什么都明白了。
她嗫嚅问道:“什么事?”
“你那天给我洗车的时候,是不是动了我车里的东西?”
仿佛脖子支撑不了多少重量似的,培熙的脑袋耷拉着,眼睛却向上翻出一道骇人的目光。
芭芭拉望着培熙,喉咙像是锁住了,半晌发不出声音。
女孩的沉默让培熙感到烦躁难耐,他迟疑了一下,转身走开。
待培熙迈出几步远,芭芭拉对着他的背影幽幽问道,“你是在找那瓶卡碧岛吗?”
她知道,自己此话一出,这屋子里马上会掀起一场暴风骤雨,趁着现在培熙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马上关门别锁还来得及。
但是,在这种时候躲在卧室里置身事外,她做不到。
“是你拿了?”培熙迟缓地转过头来看着芭芭拉,“把它给我。”
“你说你已经戒掉了。”芭芭拉说。
“是的,已经戒了。”
“那你为什么还找它?”
培熙踱步走来,抬起左手撑在芭芭拉背后的墙壁上,语气中已经透出不耐烦,“那东西脏,我要亲手销毁它。”
“不用了,我已经替你毁了。”
气氛凝固了两秒。
“啪……”
仿佛一道迅雷横空劈过,芭芭拉重心狠狠一偏,摔倒在了地板上,右边脸颊顿时泛起火辣辣的疼痛。
她趴在地上,捂着脸半天回不过神来。
培熙竟然打她!
芭芭拉惊惧不已地望着培熙,望着面前这个自己爱到骨髓的少年。
为什么,他会变成这个样子?
培熙似乎也被自己刚才的举动惊呆了。
怔愣许久,他才在芭芭拉身旁缓缓蹲下身子,抬手轻柔地抚摩着女孩的头发,“你刚才其实是在和我开玩笑,是不是?”
他的语气稍微有所缓和,但声音却依旧带着沉沉的压迫感,“别藏着了,快把那东西拿出来。”
“我没有给你开玩笑,那种东西你觉得我会留着吗?”
芭芭拉说完,感觉头皮陡然一紧,还有发丝崩断的声音。
“说,说你是在跟我开玩笑,说!”
培熙攫住芭芭拉的头发,眼中怒火炽烈,见她闭上眼睛用沉默对抗,气急之下抓着她的头发一把朝沙发角甩去。
沙发角是软的,但由于培熙下手太重,芭芭拉的头撞在沙发角后又朝一旁弹了过去,磕在了茶几边缘。
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对着培熙哭喊起来。
“你尽管拿我发泄吧!但是那个脏东西,你可不可以别再碰了,培熙,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变成一个瘾君子!”
“我现在变成一个瘾君子,还不是拜你所赐!”培熙朝她怒吼道。
此时,在疼痛波的震荡下,他的身子已经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了。
芭芭拉抱着培熙的一只腿哭泣道,“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你告诉我,我该怎么补偿你,如果能让你重新变回昔日的莫培熙,我死都甘愿!”
“对,补偿我,你补偿我,把那东西给我。”
培熙两手颤抖着扳住芭芭拉的肩膀,脸上现出一丝哀求,“芭芭拉,你救救我,把那东西还给我。”
“培熙,想想你妈妈吧,或者,你想想南薫,她们那么爱你,你就不能为了她们再坚强一回吗?”
母亲。
南薫。
这两个词就像两枚受了潮的炸弹,落进培熙的耳朵,根本就震憾不了他已经麻木的心。
培熙用力挣脱开芭芭拉,连滚带爬地将身子挪到电话机前,拿起听筒,摁下一个号码。
“您好,请替我查一下,这台电话机两个小时前的来电号码?”
天啊,培熙这是在干什么?
芭芭拉震惊不已,他竟然要主动联系卡碧岛酒的主人。
就在培熙忍着难受的极限拨动座机上的号码时,芭芭拉开口对他说,“别打了,没用的。”
培熙缓缓转过脸来,血丝布满了他的双眼,在灯光的映照下闪着一抹猩红的光。
“为什么?”
“刚刚给你打电话的那个人,是学院的清洁工。”芭芭拉说。
“你说什么?”培熙冷哼一声。
好像芭芭拉是故意在跟他讲一个低级玩笑,然后继续拨弄号码盘。
“是我雇人给你打的电话。”
芭芭拉泪水盈然地盯着培熙。
“你说你戒了,我只是想让自己相信你是真的戒了,要是你不是在说谎该多好!”
培熙放下电话,一步步走向芭芭拉,捏住她尖俏的下巴用力一台,迫使她的目光不可回避地直视他。
“那辆黑色轿车上的男女也是你雇的吗?你特意花钱来羞辱我的,是不是?”
一滴晶莹的泪珠从她瓷嫩绯红的脸颊上滑落,凄美如坠落的流星。
她想摇头,但下巴却被培熙牢牢钳制住了。
“我没有,我怎么会雇人羞辱你?黑色轿车,那只是巧合,我也预料不到,刚好那里就停着一辆黑色轿车。”
“啊——”
培熙突然迸发出一阵撕裂般的吼叫。
最难受的时刻到了,疼痛在他的骨髓里穿针走线,他将头狠狠地朝墙壁砸去,用手撕扯着自己的衣服,恨不得流干身体里所有的血,让疼痛也随着血液一同流逝……
芭芭拉跑过去抱他,却不幸沦为了他出气的靶子。
他揪着芭芭拉的衣领,用力朝餐桌推搡过去,芭芭拉倒地的时候,玻璃杯也咔擦咔擦地碎裂。
他把她提起来,一把朝书柜摔过去,书柜里的书都呼啦啦地掉落。
似乎这些坍塌的碎裂声可以麻痹他的神经。
似乎折磨芭芭拉,痛苦就可以沿着女孩的尖叫和哭泣转移。
他已经彻底失控了……
屋子里就像是飓风过境,会倒的都倒了,能碎了都碎了。
培熙精疲力竭地躺在浸着水的玻璃渣和书本资料中气喘嘘嘘,他厌倦了这具身躯,要是能给自己的灵魂换一身躯壳该多好!
绝望不是没有过,在贫民窟忍受贫穷的时候,在塞尔里希岛身陷叛匪营的时候,他都绝望过,但是最后,他都逃出来了。
是的,是逃出来的。
可这一次,卡碧岛之毒在他的身体中兴风作浪,他该怎么逃?
不知过了多久,屋子里重归平静。
芭芭拉脸上淤青的肿块已经隆成一个小山包,脖子、手臂还有小腿,都布满了渗着血珠的棱痕。
培熙从一片狼藉中坐起身子,这才发现自己鲜血模糊的掌心里还嵌着数不清地碎玻璃渣片。
一阵长长的警笛划过沉寂的夜空。
公寓外传来敲门声,带着一种不祥的征兆。
芭芭拉起身去开门,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肃立在门口。
“刚才这栋公寓楼有人报警,说这间屋子里正在发生一起严重的暴力事件。”
培熙扭头朝门口望去,发现警察身后,还站了一大群邻居,他们纷纷趴在墙边朝屋子里窥望着。
而在那群窥望者中,有皮埃尔和沫子。
“警察先生,你们误会了,我们刚刚只是在吵架,然后他推了我一下,没你们想得那么严重。”
芭芭拉把所有的委屈都通通咽进肚子里,用镇定的眼神直视着警察充满怀疑的目光。
培熙不能被带走,卡碧岛之瘾还未完全褪去,他如果现在就落在警方手里,警方很容易看出端倪,然后整栋公寓楼里的学生都知道他沾染了黑手党的毒酒。
保住培熙,包括他的名誉,是此刻芭芭拉心里唯一的信念。
“只是推了一下,就推出来这么多伤吗?”警察质疑道。
芭芭拉颧骨和额头的淤青已经扩散到眼廓,手指还在流血,衣服头发都被扯得凌乱不堪。
这副样子,说自己只是被推了一下,谁会相信?
“小姐,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警察的眼底透出一丝同情。
“你要知道,现在很多怵目惊心的暴力悲剧,起初都源自被害人的刻意包庇和隐瞒,所以请不要怕,发生了什么尽管说出来,法律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芭芭拉没有半分犹豫,“我没有什么难言之隐,真的只是你们误会了。”
“那么,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警方问。
“是……”芭芭拉的大脑飞速运转,“我自己撞的。”
“那邻居们说刚才都听见了你的哭喊声,这又是为什么?”警察又问。
是啊,那哭喊声又该怎么圆呢?
“我……总之,这真的只是误会,跟他没有一点关系。”
芭芭拉身上的伤和眼前的这一地狼藉,完全就是一场典型暴力事件的铁证,她根本做不到逻辑自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