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圣路易斯·婚礼剧目
“是你……”
南薰认出他就是募捐晚会上坐在自己旁边的那个华裔男孩。
但她不知道他的名字。
她记得,那天他高傲得很,一直都对自己不理不睬,怎么今天屈尊降贵,竟然主动来找自己说话了?
“我叫峗西冷,”男孩自我介绍道,顿了顿,又问:“你叫南薰?”
“嗯。”南薰淡淡应道。
心里却咯噔一响,他竟知道自己的名字。
看来,那晚募捐会结束后,他曾向人打听过自己。
峗西冷很自然地拉开小圆桌下的另一只椅子,在南薰跟前坐下。
“我记得那晚募捐会上你就坐在我旁边,我当时觉得这女孩好沉默啊,真没想到你跳起舞来会那样惊艳。”
南薰的脸颊若有似无地浮出一抹羞涩,礼貌地反问:“那晚我很沉默吗?我记得自己一直在尝试着跟你搭话呢?”
“确切地说,是在尝试着向我打听另一个人的八卦……”峗西冷玩笑地回应。
南薰心神一颤,“另一个人”指的不就是培熙吗?
峗西冷这句话一出口,她就感觉遥不可及的培熙好像瞬间就又近在咫尺了。
“你,为什么会有莫培熙的消息?”南薰问。
“因为我父亲是莫氏集团的高管,有时候受莫先生之托,远程关注莫氏兄弟在国外的情况动向。”
峗西冷交叠起双腿,悠闲地靠在椅背上,将盛着白葡萄酒的高脚杯举在阳光下轻轻摇晃,像个极富品味的绅士,让坐在旁边的南薰也油然升起一种带着错觉的高级感。
“看样子,你很关心莫培熙?”峗西冷低头瞧着酒杯笑问道。
“我……”
就在南薰犹豫着要不要在这个陌生人面前保留点城府时,峗西冷开口道:“莫培熙现在在法国过得挺好的,他那个看似冷酷的哥哥其实对他很照顾,还有那个叫‘弗涵妮’的女孩,虽然结婚证是假的,但从印度到马赛,一直都死心塌地地跟着他。”
南薰没有急于去纠结那个印度女孩,而是乘胜追击:“你那天说,莫家的两个儿子,做的是刀尖舔血的买卖……这个,你可以告诉我吗?”
峗西冷抱歉地摇摇头,“这个是莫家机密,恕我不方便多言。”
“没关系。”
南薰无所谓地笑笑,心里却暗自思忖着,什么莫家机密不方便多言的,那晚他和他的同伴不照样在一起对此津津乐道吗?
他不愿向自己透露,不过是因为自己和他交浅罢了。
“你这么关心莫培熙,不怕皮阿索吃醋?”
峗西冷勾起唇角促狭,但这听起来似乎更像是一句试探。
南薰懵懵然。
“我听劳拉说,你是皮阿索的女朋友。”峗西冷像是在提醒。
南薰不由抬睫,朝远处一个热闹的小圈子张望了一眼,见皮阿索正吊着一只腿,半边屁股坐在椅子的扶手上,低头抚弄着一个红发女孩的珍珠耳坠,脸上漾满了轻浮的笑容。
“你不说,我都快忘了自己还有个所谓的男朋友。”
南薰收回目光,用手肘撑着腮帮,不以为意地笑笑。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吃醋。”峗西冷打趣道,被微笑提起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微不可见的洞察之色。
这时,空气里原有的秩序忽然被打乱了。
一辆缀满鲜花的黑色轿车在栅栏的豁口处停下。
保镖拉开车门,一袭洁白婚纱的欧缇雅如出尘的仙女般款步而来。
马克那张强撑笑意的脸终于松弛了下来,赶忙上前去迎接姗姗来迟的新娘。
“亲爱的,你终于来了,我在这等了你好久,感觉像是熬过了好几个世纪。”
马克轻轻执起欧缇雅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
“别紧张,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不会失约。”
欧缇雅保持着社交式的微笑,一边说一边向草坪上那座垂系着粉色纱幔的罗马亭走去。
欧缇雅步伐很快,马克为了和自己的新娘保持同步,也被动地加快了步伐。
待踩上罗马亭下的台阶时,马克懊恼地小声抱怨道:“哎,那该死的司仪提前走了。”
“没关系,那就让我们自己来主持好了,也好省了那些繁文缛节。”欧缇雅说。
两人一左一右绕过香槟台,转身迎上众位来宾的注目礼。
欧缇雅拔开酒瓶的木塞,将里面的香槟酒倾倒进晶光闪闪的香槟塔。
“喂,亲爱的,这个动作应该是咱俩一起完成。”马克小声提醒道。
欧缇雅装作没听见,丝毫不理会。他只好伸出手去虚扶一把。
很快,淋淋漓漓的酒液就盛满了重重叠叠的高脚杯。
欧缇雅举起酒杯,漾着醉人的笑靥对众位来宾道:“谢谢大家今日前来捧场,见证我和马克先生的婚礼。众所周知,我,欧缇雅,是圣路易斯集团的千金,而马克先生,是如今政坛上炙手可热的税务总使,看来我们真的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这桩良缘的缔结也可谓是门当户对。”
“欧缇雅小姐、马克先生,讲讲你们俩的爱情故事吧!”
来宾中有人起哄。
欧缇雅故作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而后对身旁的马克莞尔道:“我亲爱的马克先生,你说,我们还需要爱情吗?”
欧缇雅自问自答般摇摇头,“爱情?爱情在我们各自的第一段婚姻里存在过,可是结果呢,就是爱情这玩意儿让我们的上一段婚姻不得善终。痛定思痛后,我们发现,原来只有用利益修筑的堡垒才能让婚姻这座城池固若金汤,如今,我和马克先生结为利益共同体,以夫妻之名各取所需。所以,朋友们,为我和马克祝福吧,祝福我青春永驻,祝福马克官运亨通,祝福我俩的婚姻永远远离现实的考验!”
说罢,欧缇雅举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宾客们尽皆哗然。
有精于世故的拊掌附和。
有未解其意的尴尬讪笑。
也有勘破新娘真实想法的唏嘘感慨。
“亲爱的,不是这样的,我对你是,是,是真心的……”马克结结巴巴地反驳。
他的额头覆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脸色极其难看,但又像是在竭力忍着什么,使他的嗓音被扼在喉咙里。
“天啊,我到底是在参加婚礼还是在看话剧表演啊,太好笑了……”
峗西冷摇头哂笑,指关节在扶手上欢快地敲打着。
南薰却深谙欧缇雅的用意,她不知道葛梅妮究竟对她施加了多大压力。
她只知道,这也许是欧缇雅唯一能做出的反抗吧。
她宁愿玉石俱焚。
宁愿自伤一千也要损马克那八百。
欧缇雅注意到,马克的胸膛突然鼓胀而起,然后又慢慢复原,他的腮帮也在隐隐抽搐。
然而,她却恍若未见,在众目睽睽下拥吻了一下自己的新郎,亲热地挽着他的胳膊步出罗马亭,款款走进热闹的宾客中。
“我怎么觉得,新娘对新郎越是热情,就越是像做戏般矫揉造作呢!”峗西冷撇着嘴笑笑。
葛梅妮今天的妆容阴影打得很重,紧绷的下颌也使整张面容看起来有种乌云压境的感觉。
很明显,她的心里是压着一团火气的。
欧缇雅和马克走到她面前时,她才勉强提了提唇角,举起酒杯,礼节性地对这对新人殷殷嘱托。
“马克先生,欧缇雅之前真是被我娇惯坏了,耍起小性子来也完全不分场合,还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
“那是自然,您放心,我会,会,珍惜您的女儿的……”
马克说罢,竟然“哇”的一声张大嘴巴,呕吐了。
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靠得近的淑女们赶忙往后退去一步,以免马克口中喷出的秽物殃及到自己身上昂贵的礼服。
而葛梅妮还来不及反应,手中的酒杯就落满了一团恶心的粘稠。
欧缇雅婚纱蓬大的裙摆上,也沾上了点点污渍。
现场顿时乱作一团,酒庄的总经理亲自出马坐镇,指挥仆人该如何收拾局面。
客人们有的帮着葛梅妮擦拭手指,有的为马克递去漱口的清水。
完全帮不上忙的人也要象征性地去搭把手。
就算搭把手的机会都没有,也得要做出一副焦虑的样子应应景。
甚至有些没搞清楚状况的人,看见新娘那身面目全非的婚纱,还以为呕吐发作的人是欧缇雅,于是赶忙走上前去抚慰。
欧缇雅笑笑,别有深意地对他们说:“你们不能因为我站在马克先生旁边,看见我的裙子也被弄脏了,就认为我是那个呕吐的人呀?”
说罢,她温柔地拍拍马克的肩背,对大家道:“其实,总使先生的消化能力一向都是挺好的,有时候连剃了肉的骨头都可以嚼碎了吞,只是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
马克坐在扶手椅上佝偻着头,肠胃里一阵阵的热胀冷缩使他根本无暇他顾。
新娘那番话一出,宾客们的反应很是逗趣。
听懂的装作没听懂似的憨憨傻笑。
没听懂的却装作听懂了似的郑重点头。
葛梅妮敲敲欧缇雅的肩膀,招呼道:“去更衣间吧,里面还有一套备选婚纱,我陪你去换。”
走进更衣室,门插“咔嚓”一声别好。
“啪!”
安静的空间里突然响起一声脆亮的耳光。
速度之迅疾,下手之狠重,像是把周围的空气都拍成一地碎块。
欧缇雅的半边脸迅速红肿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