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圣路易斯·纨绔牢骚
“不必了,我没有让除男朋友以外的男孩给我买单的习惯。”
劳拉高高抬起下巴,从细绒衣领露出的洁白脖颈显得修长而矜傲。
“我过来招呼你,不是叫你请我吃饭,而是想提醒你,关于我男朋友那辆跑车的事情,可别忘了。”
皮阿索的笑容瞬间凝住,脸上一半懊恼,一半羞愤。
黛丝补充道,“杰米的那辆跑车你想留着可以,毕竟进过赌场的车,谁知道里面哪个犄角缝隙里会不会藏着不干净的东西,杰米也不是很想要了,但是你总不可以白白拿走,杰米说了,你们赌徒赌博起来不辞风雨不舍昼夜,也挺不容易的,索性就给你一个二手车的价位。”
劳拉摁开皮包上精致的镶金环扣,从里面掏出一个硬壳笔记本。
刷刷写了几行字后,将那页纸撕下来放在皮阿索面前的餐桌上。
“这是你需要交付的金额和账户,这个月之内,可别忘了。”
随后,黛丝和劳拉再也不瞧皮阿索一眼,一人买了一份刚出炉的华夫饼,说笑着离开了早茶餐厅。
“妈的!”
皮阿索将那张纸片揉成一团,狠狠扔进盛着残羹的冷碟里。
南薰默然地坐着,想等皮阿索平复一下心情,再继续追问培熙的消息。
却不料背后却突然传来菲雪的发嗲声。
“皮阿索,你怎么买个早餐出来这么久啊?”
皮阿索皱皱眉,似乎对菲雪发的嗲并不怎么受用。
“我不是叫你在酒店里待着等我吗?”
“人家饿了嘛!”
菲雪抓住皮阿索的手臂轻轻摇了摇,随即注意到身边的南薰,脸色立时大变。
“你……”
她指着南薰突然语塞,抬手时被带动起的短衣襟露出肚脐。
纤瘦的腰肢极富美感。
但是烙在皮肤上的吻痕却令皮阿索红了脸。
还没等南薰解释,皮阿索就发出一声极其不悦的低喝,“你就穷得这么衣不蔽体吗?”
菲雪僵住了,眼睛里的委屈渐渐充涨。
“你先回房间吧,我待会儿就回。”皮阿索的语气稍稍软了些。
菲雪盯了一眼南薰,后槽牙咬住时腮帮动了动。
但终归还是很识时务地什么都没说,忍气而去。
“你不爱她。”南薰对皮阿索说。
在眼下的当口,捡起这个还留有余温的话题,很容易靠近他。
其实她才不关心皮阿索和菲雪两人之间的破事儿呢。可是皮阿索此刻心里正堵着,只有帮着他把情绪疏通了,他才肯把培熙的消息顺畅地从嘴里吐出来。
“牡蛎村的女人……”
皮阿索摇摇头,唇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
“你刚刚给劳拉和黛丝说什么来着,我是你女朋友?”
南薰不可思议地苦笑,耳畔似乎还回荡着那两个公主无忧无虑的欢笑声,眼底隐隐透出一丝自卑和伤感。
“你拿我有什么好炫耀的……”
“总比牡蛎村来的那个强!”
“你那么嫌弃她,干嘛还吊着她?”南薰问。
“嫌弃她?哦不,你错了,我其实很爱她,爱她的身体。”
皮阿索淫邪地咧嘴一笑,像是露出獠牙的兽。
“菲雪就像是路边摊上的烤章鱼,低品、廉价,但是味道特别好,特别辣,很对我的胃口。但是,作为葛梅妮校董的侄子,我不希望别人知道,我喜欢吃路边摊卖的烤章鱼。”
“也是,你这身份,那对双胞胎更适合你,劳拉虽然已经有了杰米,但黛丝还单着,你还有机会。”
有机会才怪呢,南薰心里这样想,言语上却只能顺着他的毛捋。
皮阿索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这对双胞胎,随便捧她们两句,还真就把自己当那么回事了,不要脸!我又不是没见过比她们更漂亮的女孩。”
说道这里,皮阿索突然想起了什么,身子往前一倾。
“咦,那个芭芭拉上哪去了?她不是也被圣路易斯学院录取了吗,怎么自从进了大学后,我就从来没见过她了?你见过她吗?”
“芭芭拉”这个名字令南薰一震,那年在烟瓷沙滩上她被人劫走的画面,犹自印在脑海挥之不去。
她现在究竟在哪儿呢?
这么长时间过去,她的下落依旧是个谜。
难道,已经死了?
“喂,芭芭拉,就是马克的女儿,莫培熙之前的那个女朋友。”
皮阿索看南薰怔愣的神情,以为她已经把芭芭拉忘了,于是提醒道。
南薰木然摇头,“没有,没见过。”
皮阿索有些失望,掰开打火机点了一根烟,白花花的烟雾随着一声叹息喷了出来。
“那个女人的脸蛋才是真正的绝色,我敢保证,要是把芭芭拉摆在旁边,黛丝和劳拉就没有那么强的优越感了。哼,我本来还想着等莫培熙走了,想办法把她搞到手,却不想,她也跟着消失了,我原以为莫培熙走了,我的生活就可以顺心遂意,却没想到,更他妈的糟!”
“但是,今年秋季,你又可以重返散打大赛的现场了。”
南薰默默在心里算了算时间,皮阿索三年的禁赛期限已经过了。
皮阿索叹了一口气,摇头道:“我不可能再夺冠了。”
“为什么?”南薰奇怪地问。
皮阿索身子往后一靠,撩起衣襟。
南薰看见皮阿索腰上的赘肉已经堆成了一个游泳圈。
“以前,我最痛恨的就是葛梅妮总把我拿莫培熙作比较,而现在,我最痛恨我肚子上的这堆肥肉,但是我对自己无能为力,说来真是奇怪,我曾经那么喜欢拳击,但是莫培熙走了,我现在一打拳就觉得累,就觉得力不从心!”
南薰默不作声,不知该如何劝慰一个纨绔子弟的倾吐。
但是皮阿索似乎很满意面前的女孩听她发牢骚。
看得出来,他憋了很久了。
自从上次菲雪在餐厅当众毁谤欧缇雅,皮阿索便不再和她分享心事,有一次夜里喝了酒,情绪上涌,他搂着菲雪讲了自己和莫培熙的那段擂台风云,却洞察到,自己女朋友的脸上欲盖弥彰着对培熙的崇拜。
那一刻,皮阿索觉得,睡在自己身边的这个女人,有胸有臀就够了。
其它部位,皆是多余。
皮阿索摁灭烟蒂。
打了一个响嗝继续说:“其实我也挺想莫培熙的,所以也总是从各方面打听他的近况,唯一跟你不同的是,我无比期待的是他的坏消息,其实我已经不恨他了,但是只有得知他在国外过得艰难,我心里那些想得而不可得的缺憾才会得到弥补。呵!活得浑浑噩噩又怎么了,总比莫培熙每日拿命换钱朝不保夕强……”
“你快说,培熙他到底怎么了?”
南薰实在是忍不住了。
皮阿索从衣服里掏出一张相片,递到南薰面前。
南薰忙接过一看。
杀气腾腾的擂台上,培熙被一个扎着马尾的北非男子按压在地,快门定格的是培熙躲闪不及的侧脸,和北非男子挥起拳头时大臂上的隆隆肌肉。
一闭上眼睛,那一拳便落下来,几乎要打落她的心脏。
“他在法国的那个学校,也常常参加拳击比赛吗?”南薰喏喏地问。
“你看清楚了,这哪里是学校?这是马赛的地下搏击场,到这里打拳的人都是要签生死状的。”
皮阿索又指着相片上的观众席道:“你瞧瞧这些看客,哪里像是学生,分明就是社会上的三教九流。”
地下搏击场。
一阵阴冷的风从心头吹过,脑神经瑟瑟发抖。
她至今犹记,分别那天在码头的餐厅里,培熙跟她说,“我才不会去那种地方打拳呢,我可以去洗车行里洗车,可以去码头当搬运工,总之,谋生的方式很多,这难不倒我……”
他当时的语气是那样的满不在乎,好像是在笑话她当真的样子。
“培熙……他为什么要在这种地方打拳?”
她自己都觉得这个问题问得蠢。
皮阿索双唇挤压出笑意,“当然是为了生存。”
说完,心满意足地扬长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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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路两旁的樱花开得如火如荼,飘零的落英雪一般洁白,簇拥在树冠上的花团,在春风中微微晃曜成一抹旖旎的浅粉。
疾驰的巴士像是以光年的速度穿越时光隧道,驶向那再也回不去的曾经。
南薰捏着那张照片,恨不得用眼神把上面的那个少年从一片乌泱混沌中剜出来,可是他被对手按得太死了,她爱莫能助,只能任凭视线在潸潸泪意里模糊了又清晰,清晰了又模糊……
原来他汇给她的钱,是这么挣来的。
就在半小时前,她还满心喜悦地想着可以拿这笔钱给父母买点好吃的水果,而现在,她为自己刚刚涌起的那阵喜悦感到内疚不已。
很快,西西里教会到了。
南薰推门走进房间。
南母正悠闲地坐在桌子前剥龙眼吃,看见女儿回来,眼睛里充满了惊喜和意外。
“薰儿,妈妈好想你!”南母忙走过去抱住女儿,亲昵地呢喃道。
“我也好想你和爸爸……”
南薰的下巴搁在母亲肩上轻声絮语,环视了一圈周围,问:“爸爸哪里去了?”
“你爸呀,”南母笑笑,指着窗外,“你听——”
南薰凝神,听见窗外隐隐有祈祷的歌声自教堂传出,舒缓清脆的钢琴旋律徜徉其中。
“是爸爸在弹钢琴?”
南薰有些不太确定。
“是啊,而且这些曲子还是你爸亲自谱写的,教会的人都特别喜欢你爸爸写的赞美诗,最近还有别处教会的牧师特意来西西里教会找你爸,请你爸给他们写的赞美诗歌词谱曲。”
南母的脸上挂着祥和而淡泊的笑容。
“你爸现在这样,虽然挣不了很多钱,但是也够我们每日粗茶淡饭地过生活,就是苦了薰儿你。”
“我有什么苦的?想想那些牡蛎村的女孩,我就觉得自己还是应该知足的好。”
南薰吹起一声轻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