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马赛·墙上相片
他的嘴被塞了东西，两只眼睛戒备而恐惧地盯着培熙。
“你没死就好。”
培熙重重嘘了一口气。
然后伸手把黑背熊嘴里的东西扯了出来。
是一条脏兮兮的抹布，上面还有股汽油的味道。
黑背熊不可置信地盯着培熙，瞳孔放大近两倍。
估计，如果发现培熙是来杀自己的，他表情都不会这么夸张。
“你……这是在救我吗？”
“不是救你，难道还是杀你吗？”
见黑背熊完全是在用气音说话，培熙才想起他身上有枪伤，根本不可能从直立的垃圾桶里爬出来。
培熙一只脚抵住垃圾桶底部，将垃圾桶横放在地面上，为了减少黑背熊的伤口震动，他尽可能地放慢动作。
笨重的铁皮垃圾桶桶口着地时，培熙重重吐了一口气。
黑背熊侧着身子从垃圾桶里匍匐爬出，桶壁上留下一条怵目的血迹。
培熙看见他的左大腿上有个血窟窿，鲜血还在汩汩渗出，连忙脱下外套、毛衣和穿在最里面的背心，用牙齿将背心撕成长条，把他腿上的枪伤紧紧裹住。
然后将他的手臂搭过自己的肩膀，架着他一瘸一拐地走到凯迪拉克前。
“你为什么救我？”黑背熊气喘吁吁地问。
培熙把他在副驾驶位安顿好后，也气喘吁吁地回答，“别管这么多，你现在只管活着，别断气就好。”
黑背熊痛苦的表情中浮出一丝虚弱的笑意，“伤口在腿上，应该不会要了我的命。”
“但会废了你的腿，如果失血过多的话。”
培熙平视前方，发动引擎，踩下油门。
安静的车厢里，黑背熊频频憋气又重重吐气。
培熙同情地瞧了他一眼，安抚道:“我知道你很痛，但现在只能先忍着，我这就送你去医院。”
“不，我没有钱看医生。”黑背熊说。
培熙愣了一下，不知该说什么。
他暗暗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自己今晚领取的酬劳应该够支付他的医药费，可是如果自己真的把这笔钱用来行善，那么轻松不了几天，自己就又得来这鬼地方，和那些把对手往死里打的拳手进行殊死搏斗。
“谢谢你今天救了我，你看哪里方便停车，就把我放哪里吧。”
黑背熊似乎也明白，救自己出来，给自己包扎伤口，这已经是一个陌生人能给予自己最大的善意了。
但由于他携带着扎卡和卡碧岛的秘密，培熙不打算就这么放走他。
黑背熊见培熙不回应、车子也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于是贼贼地偏过视线望了一眼培熙。
培熙眉心微锁，显然是在想事情。
车窗外的霓虹街灯忽明忽暗地打照在他的侧脸上，他脸上的线条是紧绷着的，深邃的轮廓透着丝丝冷意。
突然，培熙像是在心里做了个决定似的，突然调转车头，朝相反的地方驶去。
黑背熊心里涨满疑惑，却不敢张口询问，怕培熙觉得他烦。
二十分钟后，培熙把车开进了学校，在医学院的实验大楼前停下来。
“请问……”
黑背熊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可是刚一张口，却不知道该怎么问下去。
培熙知道黑背熊在疑惑什么，熄了火，向他嘱咐了一句，“稍等片刻。”
然后下车，跑进了实验楼。
培熙再次回到车里的时候，手里拎着一个白色塑料袋，表情松弛了很多。
见培熙脸上还挂着笑，黑背熊也没先前那么紧张了。
“我刚刚从实验室偷拿了麻醉剂、酒精和镊子，待会再去药店买些纱布，子弹不能在你身体里待久了，既然你不肯去医院，那就让我来吧。”
黑背熊愕然，看培熙的眼神好似在看意外降临的救世主。
“你是医生吗？”黑背熊问。
“我还只是个医学院的学生，还好你只是腿部中弹，不损及关节和脏器，我想我能处理。”
培熙迅速启动引擎，转动方向盘，“你给我指路吧，我送你回去。”
半小时后，沃尔沃在一处黑灯瞎火的僻静地方停了下来。
黑背熊引培熙来到了他的住所，是一间阴冷潮湿的地下室，逼仄狭小如动物的洞穴。
唯一能证明这是现代人类住所的，便是墙上挤挤挨挨贴着的相片。
培熙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眼睛就被那些相片死死粘住了。
脉管里的血液直冲脑门。
地下室里的灯光太昏暗，他只好凑近了仔细端详。
天啊，相片上那个眼眸清澈、微笑时略带一点婴儿肥的女孩，不就是南薰吗？
他携着剧烈的心悸，趴在墙上上上下下地打量，发现几乎所有的照片上都有南薰。
“你怎么会有她的照片？”培熙诧异地问。
“那是我女朋友。”黑背熊答道。
“啊？她是你女朋友？”培熙指着照片上的南薰，用荒诞的口吻问道。
“噢，不，这个不是。”
黑背熊指向南薰身旁那个肤色和他一样深的女孩。
“这个才是。”
那个女孩和南薰站在一起，把南薰衬托得像个公主一样。
培熙忍不住伸手，轻轻摩挲着相片上南薰美好的面庞。
“你认识南薰？”
听见南薰的名字从黑背熊口中突然冒出来，培熙又惊又愣。
“你也……认识她？”
黑背熊点点头，“她是我女朋友桑珊在学校里最好的朋友，桑珊每次给我写信都会提到她。”
“你也来自木汀岛？”
“也？难道你也来自木汀岛？”
黑背熊忽然有些兴奋，随即又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不是……叫莫培熙？”
培熙的瞳孔又放大了一圈。
黑背熊笑着说，“我听桑珊说，南薰的男朋友在法国，名叫莫培熙。”
“我可以看看桑珊给你写的信吗？我只看跟南薰有关的部分，可以吗？”
培熙的语气因为这个请求，不知不觉低了下来。
“哇噻，看来，你真是南薰的男朋友。”
黑背熊像是发现新大陆般感叹道，然后挠挠头，“咦，信放哪的呢，让我想想。”
就在他习惯性地要从低矮的床板上起身时，大腿上牵扯起锐利的疼痛。
“啊——”
黑背熊惨叫一声，鲜血又开始汩汩往外渗。
培熙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
“我居然忘了来这是干嘛的了，你别动，我先给你取子弹。”
黑背熊照培熙的嘱咐脱下外裤躺在床上，像虾米一样蜷缩。
培熙解开绑在他大腿上的布料，仔细查看伤口，“还好你腿部肌肉发达，子弹嵌得不深。”
“会很疼，对吧？”
黑背熊询问的语气中，一丝恐惧藏头露尾。
培熙将火缥过的镊子和刀片放进金属盘里，“有麻醉剂。”
注射麻醉后，培熙用刀片将创口切开一丝，黑背熊没有发出呻吟，但是颤抖的手指不住地在床单上抓挠。
“怎么感觉麻醉没什么效果，要不再给我打一针吧！”黑背熊哀求道。
“我只敢用这么多。”
培熙语气里带着歉意，但态度却十分坚决。
“我怕控制不好会要了你的命，我可不想成为杀人犯。”
黑背熊很识趣地不再出声。
培熙放下刀片，从盘子里取出镊子，金属质地的微小碰撞声，被地下室安静的氛围衬托得格外慑人。
子弹虽然嵌得不算深，但几乎和绽开的血肉模糊在一起。
第一次尝试，子弹头被斜斜地挑了起来，但金属镊子打滑，培熙没能成功，黑背熊也叫得歇斯底里。
两人各自平复了许久。
第二次，培熙集中全身心的注意力，将镊子伸向创口阴影最深处。
“啊——”
随着一声尖利的惨叫，一颗沾满血的弹头被镊子夹了出来。
培熙对着灯光仔细检查子弹是否完好，要是有碎掉的弹壳残留在皮肉下，那就必须得求助专业的医师了。
还好，子弹并无破损。
子弹被扔进金属盘时发出清脆的“叮咚”声。
培熙长长舒了一口气，心里充满了成功的喜悦感。
黑背熊胸口剧烈地起伏，嘴巴一张一合，浊重的呼吸中夹杂着沉沉的呻吟。
“喂，你能小声点吗？怎么搞得好像是我在取你性命似的。”
培熙为黑背熊做了消毒处理，并包扎好伤口后，敲敲他大汗淋漓的脑门。
“信呢？你说在哪？我自己拿。”
黑背熊微微抬起头，眼睛看着墙根下的黑色帆布包，“你找找那里面吧！”
培熙在装着毛衣、袜子、饼干和药片的包包里翻来覆去地找，却只搜罗到了两封信。
他迫不及待地抽出第一封信的信纸，借着昏黄的光线在密密麻麻的字迹中找寻南薰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