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马赛·寄人篱下
楼梯拐角的巨幅落地窗外，是阳光旖旎的恬谧花园。
萨摩耶乖顺安静地趴在茵绿草坪上。
爱玛优雅地坐在画架前。
她已经在画布上勾勒好了萨摩耶栩栩如生的轮廓，现在正在给它吐出来的舌头上色。
杰森悄悄走近，从背后环住她纤细的腰肢。
爱玛笔尖一颤，一滴暗红的油彩落在舌头之外。
女孩扭头嗔怪，却被杰森凑过来的耳语逗笑了。
萨摩耶看见爱玛和别人亲昵，像是吃醋了似的，不再乖乖地给主人当模特，爬起来屁颠屁颠地跑过去，蠕动着白绒绒的身子，一脸憨态地蹭到爱玛和杰森中间去。
爱玛和杰森都不由噗嗤一笑，两人的脸上都有酒窝，阳光洒下来，宛如盛着蜜一般。
纤纤花枝在微风中颤动。
培熙站在楼梯拐角，透过玻璃窗望着爱玛和杰森的似水流年。
不知怎的，突然回忆起三个月前在塞尔里希岛经历的血腥杀戮，心里蓦然升起怆然之气。
同样都是人间啊！
萨摩耶将脑袋搁在爱玛的腿上，像赢得了主权似的盯着杰森。
杰森很绅士地礼让，走到一旁去为爱玛调色。
培熙这才注意到，爱玛的颜料桶旁跪着一个小丑，正在帮爱玛清洗之前用过的画笔。
惨白的面容，红红的鼻头，上翘的唇弧。
滑稽好笑。
爱玛真是太淘气了，居然把佣人画成小丑模样。
不过，这样的话，杰森应该会给那个佣人多支付一部分酬劳吧。
培熙将视线从窗外收回，他想去看看芭芭拉。
之前因为爱玛的那席话，他对芭芭拉的态度一下子冷淡了下来，他得去向她表达歉意。
也顺便询问一下当时柯麦迪录用她的原因，看她的回答是否合情合理。
然而，走进芭芭拉的房间却找不见人。
他有些疑惑，她能去哪里呢？
跑下楼梯时，培熙撞见了一个女佣。
“看见芭芭拉小姐了吗？”培熙问她。
女佣点头，“她在楼下的盥洗室里。”
培熙推开盥洗室的门，一个身影背对着他，镜子里映照的却是刚刚的那张小丑面孔。
她脚边放了一个颜料桶，手里正拿着一个刷子清洗沾染在白瓷盥洗台上的颜料。
“请问，你看到芭芭拉小姐了吗？”培熙对着她的背影问。
小丑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似的，手上的动作瞬间僵住了。
培熙见她埋头不语，转身欲走，却在一刹那反应过来。
他扳过小丑的肩膀，那张覆盖着厚厚颜料的面容果然是芭芭拉。
她的嘴唇明明是微笑的弧度，眼神里却透着不知该将目光安放何处的局促。
“培熙，你别看了。”
芭芭拉别过脸哀求。
颜料已经在皮肤上风干凝结，说话时会牵扯起一丝疼痛。
这时，一个女佣来到门口。
“芭芭拉小姐，爱玛小姐问您颜料桶里的水换好了吗？叫您赶快提过去，她等着用。”
“叫她自己换！”
培熙怒气冲冲地吼道。
女佣被培熙突然发作的脾气吓到了，唯唯诺诺地低头站在一旁。
“对不起。”
培熙看到女佣脸上为难的表情，觉得自己不该迁怒于人。
于是弯腰提起芭芭拉脚边的颜料桶，满上清水后递给了女佣，“麻烦你送过去。”
培熙从厨房取来橄榄油，涂抹在芭芭拉的脸上，待颜料和油脂融解得差不多时，用纸巾轻轻将颜料擦拭掉。
“要是疼的话，你说一声，我怕弄破皮。”培熙说。
一颗晶莹的泪珠从芭芭拉眼眶里滚落，滴在了培熙的手背上。
培熙一怔，又抽了一张干净的纸巾为她揩去泪水。
心神恍惚间，面前这个含泪隐忍的女孩变成了昔日的南薰。
培熙温柔地责备道:“你怎么那么傻，她要在你脸上画小丑，你就凑着脸给她画？你以前可不是这样好欺负的女孩儿。”
“我以前不曾寄人篱下。”芭芭拉说。
培熙顿时哑口无言。
她被欺负了，他心疼她，却保护不了她。
因为，他也是寄人篱下。
盥洗室外忽然传来爱玛和杰森交织的欢快笑声，宛如满满一篮子珍珠哗啦啦撒在大理石地面上。
培熙却感觉耳膜一阵刺痛。
“哎呀，对不起嘛，我本来是想把你画成众神之王宙斯的，结果……哎呀，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嘛！”
“我才不信呢，你一开始就没安好心，把我画成撒旦。”杰森宠溺地责备道。
“哈哈，算了算了，快去洗掉吧！你这模样，佣人见了都会忍不住发笑的，哈哈！”
培熙都能想象出爱玛脸上花枝乱颤的嬉笑表情。
杰森语气里的宠溺越来越浓，“这有什么关系，他们又不是不知道，坠入爱河的男主人已沦为俘虏，经常被美丽的爱玛小姐欺负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哈哈，看你委屈的样子这么好看，那我今天就发发慈悲，现在，我宣布，释放我的俘虏莫杰森先生，让他重获人生自由。这样可好？莫杰森先生。”爱玛娇俏地问道。
“不好，糟透了！”
杰森干脆利落地给予否定，用充满魅惑的磁性嗓音低语道:“我才不要被释放，我要你一辈子都做我的主人。”
“哈哈……”
爱玛蹦蹦跳跳地来到盥洗室门前，看见里面正在为芭芭拉揩拭泪水的培熙，怔愣了两秒。
“哟，哭了。”
爱玛嘟起花瓣般的嘴唇。
“咦？芭芭拉，我不是叫你不要动脸上的颜料吗？”
芭芭拉低首不语。
她脸上的颜料虽然都已擦掉，但两颊的皮肤却一片烧红。
“爱玛小姐，以后请不要在芭芭拉脸上抹颜料了，她皮肤容易过敏。”
培熙说完，竟鬼使神差地在话末又加了一句:“可以吗？”
“皮肤容易过敏？”
爱玛淡淡一笑。
“是心容易过敏吧？”
培熙刚想说什么，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张魔鬼面容。
如果不是刚才听见了他俩的谈话，他还真以为是撒旦从神话中走了出来。
看着杰森这副模样，培熙死死咬着舌头，才憋住没笑出来。
但他的内心却惊愕不已。
真是想不到，那么心高气傲英气勃勃的杰森，那么心硬如铁杀伐决绝的杰森，居然会纵着一个女孩儿如此耍弄自己。
“培熙，你带回来的女孩，你得负责管好她的情绪。好好哄哄吧，我不希望我的房子里有哭声。”
冰冷寒栗的声音从撒旦的口中传来。
杰森说完便转身离开盥洗室，爱玛追出去，撒娇的糯糯甜音又在过道里响起，“哎呀，杰森，你对培熙不要那么凶嘛，他不过是可怜芭芭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