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成江望向穹顶垂下的锁链,那是用蛇妖的脊骨锻造而成,泛着森冷的幽光。
白莲教徒的鞭子是淬毒的,每一道鞭痕都会渗入麻痹身体的毒液。
他抹了把脸上的血污,突然无力地笑出声:
“别挣扎了......等我师父来吧。”
笑声里带着深深的疲惫,成江仰头望着地宫穹顶,那里绘着白莲圣教教主的壁画。
他在心底默默呼唤:师父!您若还活着,就来看看弟子吧……
夏凉别过头去,不想让成江看见自己夺眶而出的泪水。
他攥着虎口,渗出了大量血液,他斜睨着身旁的成江,语气里裹着冰霜:
“你师父那性子,见个人都要绕着走,这会儿早躲进哪个仙山洞府喝灵茶了。“
“师父说过,真正的历练是直面强大。“少年眼底燃着倔强的光,望着半空,“或许他此刻正隐匿在附近,等我勘破这生死困局。“
夏凉嗤笑一声,挑起块碎石狠狠掷向岩壁。
他当然知道眼前这人嘴里的师父,正是李源。
“别做春秋大梦了,“夏凉抹了把脸上的血痕,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再等下去,咱们都得...咳咳...“
成江猛地转身,抓住夏凉的手腕要运功疗伤,却被一把甩开。
“滚!“夏凉挥开他的手,踉跄着后退半步,
“要不是为了救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老子至于困在这鬼地方?“
成江倔强:“师父一定会来!因为...“
“哈哈,因为什么?”
……
暮春。
李源闭关的洞府外,禁制泛起幽幽白光,突然被一道素白身影撞得剧烈震颤。
白九行额发尽飘,月白色道袍下摆还沾着泥泞,显然是跨越了百里加急赶来。
石门轰然洞开,李源负手而立,白色长袍无风自动。
正是突破雷劫境关键时期被打断的迹象。
他眉峰如刀,眼中寒芒乍现:“白莲圣教来了?”
白九行喘着粗气,从怀中掏出半块的玉牌,正是天玄宗的调兵令。
“长老,天玄宗有一莽夫,带着千余弟子夜袭白莲圣教,却中了迷魂阵!”
“如今他被锁在白莲圣教上,天玄宗掌门气得要命,愿以筹码,邀我们共伐白莲圣教!”
李源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你们去吧,把所有长老叫上。天河剑宗由我来镇守,你甚至可以把所有强者都调去,有我一人足矣。“
白九行喉结动了动,目光扫过李源腰间的剑。
这李源向来行事如此,但如此孤注一掷的安排,还是让他心头猛地一跳。
喉咙里溢出一声轻笑,他摇头叹道:“宗主可真是......“
话到嘴边又咽下,只化作意味深长的一瞥。
李源压低声音,语气里难得透出几分急切:“我即将突破雷劫境,需要时间。“
白九行浑身一震,呼吸陡然急促起来。
眼前浮现出半年前的场景。那时李源尚在雷劫境初期,却在崖之巅,孤身斩杀雷劫期的魔道巨擘陶居。
如今若让他成功渡劫......
不敢再往下想,他只觉热血冲上头顶,连声音都发颤:“好!你就安心留下来突破,此事交给我们!天衍宗、青阳门都能争取,说不定能组成多宗联盟!“
说罢,他拱手一礼,转身时袍角带起一阵劲风,迫不及待要将这消息传遍宗门。
一月光阴转瞬即逝,天河剑宗的山门石阶上落满春雪。
白九行与各长老身披玄色大氅,身后十数位长老衣袂翻飞,百名核心弟子、精英弟子整齐列队。
当宗门大钟轰然作响,这支浩浩荡荡的队伍踏碎晨雾,朝着山门之外行进。
内门弟子们挤在长廊上,望着渐渐远去的队伍窃窃私语,谁都知道,修真界的平静即将被打破。
与此同时,李源独自一人穿过云雾缭绕的后山。
他手持长老令,在妖宠楼门前轻轻一晃,禁制自动散开。
踏入百兽园时,四周传来此起彼伏的兽吼声,却在触及他周身威压的瞬间戛然而止。
雷劫天劫的威力足以摧毁方圆百里,李源望着眼前广袤无垠的百兽园,心中暗自思量。
他缓步走向园子深处,这里地势开阔,又有天然屏障阻隔。
若在此渡劫,既能避开宗门重地,又能利用园内的特殊阵法削弱天劫余波。
想到此处,他深吸一口气,找了一处平坦之地盘坐而下,开始为即将到来的考验做最后的准备。
李源摩挲着腰间的储物袋,袋中存放的诀窍玉简,边角早已被磨得发毛。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雷劫堪比天地重锤,
若在天河剑宗的先天洞府渡劫,方圆十里的灵脉必将寸寸崩裂,那些耗费百年心血布置的聚灵阵也会化作齑粉。
半月前,他特意在寻到素月仙子。
彼时仙子正给出意见:“百兽园倒不失为好去处。“
她抬手划出光幕,园中连绵百里的荒原,与天然禁制在光影中流转,“此地现在受阵法约束,妖物不得主动攻击修士,且雷劫威能会被阵眼削弱三成。“
暮色中的百兽园弥漫着潮湿的腥气,李源手持长老令穿过结界时,守园的妖兽只是远远低吼了两声。
他踏着枯黄的野草深入腹地,终于寻得一片视野开阔的平原,四周隆起的土丘恰好形成天然屏障。
取出玉瓶时,瓶塞弹出的轻响,直接惊飞了草丛中的傻狍子精怪。
李源仰头吞下三枚一品渡劫丹。
丹香在喉间炸开,丹田处沉寂的灵力,开始如沸水煮腾。
这半年,他几乎将宗门半数库存的丹药消耗殆尽,却也硬生生将修为推至临界点。
当圆月爬上中天,李源周身腾起白蒙蒙的光晕,远处百兽园深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兽吼。
他望着天际开始翻涌的劫云,掌心捏碎最后一枚渡劫丹,这一场与天道的博弈,终于要拉开帷幕。
李源猛地睁开眼,眸中金芒暴涨。
他周身衣衫无风自动,将最后一枚丹药吞下,便化作流光没入丹田。
天地灵气如倒卷的狂潮,顺着他周身窍穴,蜂拥而入。
第一声闷雷炸响时,百兽园的天穹已化作墨色。
上万妖兽伏地哀鸣,连坐镇园中的妖龙都缩进深潭,只露出猩红的瞳孔。
李源身上的白袍泛起金光,功力运转间,身后虚影忽明忽暗,仿佛有道韵在同时流转。
第一道紫电劈落的瞬间,李源双掌拍出,龙相法剑凝成护盾般,轰然绽放。
雷蛇顺着法剑游走,在他身上留下焦黑痕迹,剧痛让他闷哼一声。
这雷劫的威力,竟比典籍记载的还要霸道三分!
第二波天劫裹着罡风呼啸而来,,九道法剑同时出现,硬生生将天雷绞碎成漫天雷星屑。李源抹去嘴角血渍,眼神愈发狠厉。
……
当第七道天雷劫压下时,他周身灵力运转至极限。
轰鸣声持续了整整三日三夜。
当最后一丝雷光消散,李源浑身浴血,坐在焦土之上。
他抬手轻挥,一道璀璨的雷劫气息冲天而起,惊得百兽园深处传来阵阵长啸。
他望着天边渐渐散去的劫云,嘴角勾起一抹疲惫的笑意。
这一步,终于是迈过去了。
雷劫境一层!
李源缓缓起身,衣袍上还残留着焦黑的伤,
却掩不住周身散发的威压。
他迈步走向传送法阵时,守护阵法的年轻弟子猛地抬头,目光中满是震撼与崇敬。
方才遮天蔽日的劫云、震得地动山摇的轰鸣,此刻仍在耳边回响。
弟子望着那道熟悉的身影,喉间滚动着未能出口的惊叹,神秘长老之名,今日之后必将更加如雷贯耳。
光影流转间,李源已回到先天洞府。
石门刚推开,一道黑影便风驰电掣般冲来,带起的劲风差点掀翻了虚弱的李源。
“主人!”
黑牛瞪着铜铃大的眼睛,犄角上还挂着几片药草叶子,
“我守着洞府三天三夜,就怕哪个妖物趁你不在闯进来!还以为你被哪个山头的女修拐走了!“
李源眉峰一挑,袖中拂尘轻轻扫过牛背:“再胡言乱语,明日就送你去药田犁地。“
黑牛委屈地甩了甩尾巴,喉间发出不满的哞叫:“我可是上古血脉,将来要化形踏云的!怎么能做这种粗活?“
“血脉再尊贵,不修炼也是白搭。“
李源在床榻上盘膝而坐,指尖凝出一缕灵力,“看看你,连阴仙期都没突破,也好意思提化形?“
黑狱牛耷拉着耳朵,庞大的身躯蜷在墙角,牛蹄无意识地刨着地面。
洞府重归寂静,唯有李源运功时轻微的呼吸声。
黑牛望着主人周身流转的光华,忽然打了个响鼻。
算了,等主人下次闭关,自己再去偷几株百年灵植补补,说不定真能早日化形。
……
白莲教,
幽暗地宫弥漫着腐臭的气息。
石壁上跳动的火光将夏凉和成江的影子拉得很长。
夏凉半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远处巡逻的白莲圣教修士,干裂的嘴唇动了动:
“他们的人,怎么少了大半?“
成江猛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希冀。
他下意识摸向怀中的天河剑宗弟子身份牌,冰凉的触感让心跳骤然加快。
莫非是师父察觉到他身陷囹圄,正在暗中布局?
想到李源那高深莫测的手段,他的呼吸都急促起来。
夏凉见他这副模样,嗤笑一声:“小老弟,要不要再逃一次?“
他费力地挪动被铁链磨出血痕的脚踝,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上次咱们逃到第八层就被抓回来,这次说不定能冲到出口。“
成江浑身一颤,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回想起上次逃跑被抓后遭受的酷刑,烙铁烫在背上的灼痛仿佛还在蔓延。
他慌忙摆手:“师兄,还是算了吧,我们就安心等宗门来救我们吧。“
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惧。
“没出息!“
夏凉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我辈修士连这点痛苦都怕,你如何证道?如何追求仙路?“
他挣扎着坐直身子,胸口因为激动剧烈起伏,“你看看那些圣教修士,稍有懈怠就是皮开肉绽,可他们何曾求饶?“
成江低下头,盯着地面的水渍发呆:“道理我都懂,但是真的痛苦……“
他想起师父教导时说过的“道心稳固“,又想起地牢里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内心一阵迷茫。
也许正如师兄所说,不经历磨难如何成仙?
可这锥心刺骨的痛,实在让人望而却步。
……
三天后,
夏凉背靠着潮湿的石壁,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身旁成江正盯着发霉的窝头发怔,那副怯懦模样,让他心头腾起无名火。
被关在地牢半月,这小子除了攥着弟子身份牌喃喃自语,再没半点修士的血性。
“烂泥扶不上墙。”他咬着牙暗骂,铁链哗啦作响。
地宫里突然传来沉闷的轰鸣,头顶的石头簌簌坠落。
夏凉浑身一震,抬眼望向穹顶裂缝渗出的微光。
成江猛地抓住他的手腕,掌心全是冷汗:
“是...是师父来了吗?”
话音未落,整座地宫剧烈摇晃,碎石如雨点砸落。
“天河剑宗所有弟子准备反抗,杀出去,与本座一同覆灭白莲圣教!”
白九行的声音裹挟着灵力,如惊雷般炸响在地宫每个角落。
夏凉感觉脖颈后的寒毛瞬间竖起,腰间残剑竟开始嗡嗡作响。
成江踉跄着站起来,脸上血色尽褪又瞬间涨红,身份牌在怀中烫得惊人。
“果然来了!”
夏凉低喝一声,铁链在灵力激荡下寸寸崩断。
他看着成江泪流满面的模样,突然觉得这小子也没那么窝囊。
毕竟,能让长老亲自出手营救的弟子,又怎会真的不堪一击?
远处传来金属碰撞声,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握紧了拳头。
李源负手立在最高处,望着天边渐渐隐去的尘烟。
地底传来的灵力波动虽已平息,但他仍能感受到那场激战的余韵。
他在心底默默为出征的弟子们鼓劲,风掠过衣角,带起猎猎声响。
守护天河剑宗的重任沉沉压在肩头。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真正的危险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