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8章 河中易主
阿姆河支流在寒风中低吟,撒马尔罕的青砖大道上,血与火的余烬尚未冷却。火祆寺的青石墙已被炸壶撕开狰狞缺口,突厥守军的尸骸散落一地,空气中弥漫着焦土与硫磺的刺鼻气息。城外,蒙古弓骑的马蹄声如雷霆隐没,耶律撒八护送马尔科·波罗里奥与乔瓦尼·罗马里奥撤往布哈拉郊野。而城北,突厥铁骑统帅塔什干·乌古斯的惨死,犹如一柄重锤,彻底粉碎了花剌子模守军的士气。
塔什干·乌古斯的血肉尚在草原上凝结,突厥铁骑的阵形已崩溃。远处,蒙古弓骑的马蹄声渐隐,夕阳的铜红余晖洒在断垣殒甲之上,犹如真主之眼冷冷俯瞰。
耶律撒八命斥候飞骑报信虎思斡耳朵。晨雾中,阿姆河水映着曙光,波光如刀。马尔科·波罗里奥望向东方,心头诗行低回:「火自东来,燃于雪原……」他不知,撒马尔罕的命运已在此夜翻转,而西辽的铁蹄即将踏碎河中之地。
虎思斡耳朵,西辽王庭,耶律大石端坐虎皮王座,手中把玩一柄从金国缴获的三眼铳,目光如鹰,扫过殿中群臣。殿内火盆燃着松脂,映照出萧塔不烟的沉静面容与群臣的肃然神色。斥候飞骑而至,跪报:「陛下,耶律撒八夜袭火祆寺,炸壶开墙,救红毛番马尔科!蒙古骑将孛儿只斤·八哩丹百步射杀突厥主将塔什干·乌古斯,撒马尔罕守军大乱,哈桑总督未及援手!」
「八哩丹?」耶律大石低语,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此子胆魄如狼,箭术通神,真乃草原之鹰。」他转向萧塔不烟,「撒马尔罕无将,城心已乱。若不趁势夺城,花剌子模必召援军,木鹿的桑贾尔亦非易与。」
萧塔不烟颔首,进言:「陛下,撒马尔罕乃河中重镇,商路枢纽,城中粮仓可供十万大军三月。若取此城,吾军可据河中走廊,西慑花剌子模,东联明国,北上黑海亦有根基。」
「塔什干殒,撒马尔罕无将!天赐战机!」他扫视群臣,声如雷霆:「阿拉乌丁妄图联西喀喇汗断朕西翼,桑贾尔老狐狸欲坐收渔利。今撒马尔罕城门洞开,朕若不取,岂非负天意?」
萧塔不烟进言:「陛下,撒马尔罕乃丝路咽喉,城内粟特商贾与突厥贵族离心,若速取,可断花剌子模东翼,震慑西喀喇汗。然马合木汗已与高昌回鹘暗通款曲,救马尔科或激圣战,需防喀什噶尔起事。」
耶律大石霍然起身,虎目生光,「命耶律撒八率三千精骑为先锋,八哩丹为副将,封其为‘哲别’(神箭),赐虎头金刀!耶律迪里率契丹重骑一万、蒙古弓骑三万,携炸壶五百,星夜南下,与耶律撒八会师,直取撒马尔罕!萧塔不烟镇守虎思斡耳朵,遣使高昌,分化毕勒哥,断其叛志。马尔科与其译者送至王宫,朕亲审!」
大殿内,群臣齐声应诺,战鼓声自王庭外隐隐传来。耶律大石的目光投向殿外东方,喃喃道:「明国之火,果真天启。马尔科既入我手,泰西之秘,朕必得之。」
火祆寺的浓烟尚未散尽,城垣缺口如巨兽之口,吞噬着守军的士气。突厥步兵殒地过半,塔什干·乌古斯的头颅被蒙古骑兵悬于槊尖,绕城示威。城内,粟特商贾闭户不出,突厥贵族纷纷携财逃往乌尔根奇。哈桑·伊本·阿努什立于总督府高塔,远眺西北尘烟,手中紧握马尔科的羊皮信,面如死灰。
「塔什干殒,马尔科逃,桃花石汗的雷霆已至……」哈桑·伊本·阿努什低语,眼中闪过一丝惧意。他转身对副官吼道:「备马!带亲卫五十,携此信连夜赴木鹿,向桑贾尔大苏丹求援!撒马尔罕守不住了!」
副官惊惶:「总督,弃城恐激沙阿震怒……」
哈桑·伊本·阿努什怒斥:「留此地,吾命不保!阿拉乌丁若怪罪,自有桑贾尔大苏丹为吾担之!」他披上黑丝长袍,率亲卫冲出总督府,马蹄踏碎青砖大道,消失于夜色中。
翌日,曙光破云。耶律大石亲率四万铁骑,如黑潮涌入撒马尔罕西北。契丹重骑列阵,槊尖寒光闪烁;蒙古弓骑分列两翼,箭簇涂黑,蓄势待发。汉人工匠李承志率百人携炸壶五十,随军压阵。西辽军旗猎猎,绘有双龙盘月的桃花石纹章。
三日后,撒马尔罕城外,阿姆河岸,尘土蔽天。西辽十万弓骑如黑云压境,马蹄踏碎秋草,弓弦紧扣,火器队推着百余门震天雷与改良炸壶,列阵于城北低丘。耶律撒八身披黑甲,手持长矛,立于先锋;身旁,耶律哲别(八哩丹)腰悬虎头金刀,鹰翎头盔下,目光冷峻如冰。
城头,突厥守军仅余三千,盾牌林立,箭矢稀疏。塔什干·乌古斯阵亡后,副将穆罕默德·布哈希仓促接管,士气低迷。哈桑·伊本·阿努什早已连夜弃城,携亲卫与马尔科的羊皮信,乘快马奔向木鹿,向塞尔柱大苏丹艾哈迈德·桑贾尔求援。总督府空荡,城中贵族与乌里玛四散奔逃,青砖大道上只剩惊惶的平民与翻倒的货摊。
「哲别,」耶律撒八低声道,「汝神箭已断敌胆,今番攻城,可再建奇功?」
孛儿只斤·八哩丹冷笑,抚弓道:「将军,城头无魂,突厥弓软如柳。此城,吾一箭可定。」
耶律大石勒马于高丘,俯瞰撒马尔罕的碧琉璃圆顶,声如洪钟:「桃花石汗之令!降者生,抗者死!」他扬鞭一指,炸壶队率先突进,三枚炸壶点燃,浓烟腾空,守军惊惶四散。
午时,西辽军号角长鸣,耶律撒八挥刀,三千精骑如怒潮冲向城垣。火器队点燃炸壶,十余枚陶罐划破长空,轰然炸响,城墙缺口再度扩大,碎石如雨。突厥守军惊呼后退,箭矢零落,盾阵顷刻瓦解。
孛儿只斤·八哩丹一马当先,跃上战马,背挽长弓,率百名蒙古弓手直扑缺口。城头守将试图吹响号角,却被他一箭穿喉,尸身坠落。蒙古骑兵蜂拥而入,弯刀闪光,突厥步兵溃散如潮。
城内,耶律撒八率主力攻破北门,火器队推震天雷入城,炸开内墙,浓烟蔽日。穆罕默德·布哈希试图集结残兵巷战,却被哲别指挥的箭雨压制,亲卫尽没。未及黄昏,撒马尔罕城门洞开,西辽铁骑长驱直入,青砖大道上,突厥旗帜被践踏于尘。
契丹重骑如铁锤砸入缺口,槊阵碾碎突厥步兵的盾墙。蒙古弓骑分左右包抄,箭雨覆盖城垣,射杀门楼守卫。耶律迪里手持长刀,率千骑直冲市集,突厥骑兵试图巷战,却被炸壶炸断退路,惨叫声响彻青砖大道。粟特商贾开门献金,突厥贵族跪地请降。
撒马尔罕的夜战持续至黎明,火光映红天际。西辽军以震天雷开路,弓骑突袭,迅速占领总督府与火祆寺。城中民众或逃或降,青砖大道上堆满断矛残甲。耶律大石策马入城,立于火祆寺前,俯瞰满城狼烟,沈声道:「此城,归我大辽。河中之地,自此无阻。」
木鹿,塞尔柱宫廷,艾哈迈德·桑贾尔端坐王座,火盆松脂燃尽,殿内寒意渐生。哈桑·伊本·阿努什狼狈抵达木鹿,跪于艾哈迈德·桑贾尔王座前,声泪具下泣诉:「大苏丹,撒马尔罕已陷,唐军火器如魔,城垣尽毁!桃花石汗以魔火炸城,塔什干战死,吾侥幸逃生。那西人马尔科必是十字军与桃花石汗之谋,欲以魔火灭我真主之地!」他呈上从撒马尔罕带出的半焦羊皮信,狮纹徽记依稀可见。
艾哈迈德·桑贾尔目光如刀,扫过哈桑·伊本·阿努什手中的羊皮信,狮纹徽记赫然在目。他冷哼:「桃花石汗既取撒马尔罕,河中商路尽断,木鹿丝绸价已翻三倍。汝失城,罪不可赦!」
哈桑·伊本·阿努什叩首,颤声道:「苏丹,唐军火器犀利,炸壶如雷,吾军弓骑难敌。求苏丹发兵,与花剌子模沙阿联手,夺回撒马尔罕!」
首席谋臣纳斯尔·伊本·法拉杰进言:「大苏丹,桃花石国势盛,然内部多族,喀喇汗国与回鹘可拉拢。遣使赴西喀喇汗国,促其反叛,再联花剌子模,断唐军后路。」
艾哈迈德·桑贾尔点头,目光投向东方,「十字军与桃花石国联手,荒诞!然火器之威,不可小觑。传令费尔干纳,集五万弓骑,助花剌子模。哈桑,汝戴罪立功,随军出征。」
朝臣纳斯尔·伊本·法拉杰进言:「大苏丹,桃花石国与十字军若联手,吾军难敌。然花剌子模与西喀喇汗国可为前锋,牵制契丹,吾军当速联东喀喇汗国与高昌回鹘,断其后路。」
艾哈迈德·桑贾尔点头,沈声道:「遣使花剌子模沙阿阿拉乌丁,议联军之事。命西喀喇汗王马合木起兵,扰西辽后方。马尔科既入桃花石国,恐已议十字军东西夹攻事宜,需速派细作,探其东行之路。」
木鹿宫廷的火盆熊熊,映照艾哈迈德·桑贾尔的皱纹。他望向东方,低语:「若真主欲以火试我,吾当以剑应之。」
哈桑·伊本·阿努什低头应诺,心中却如坠冰窟。他知,西辽铁蹄已踏碎撒马尔罕的碧琉璃,而明国的天启之火,正从中亚燃向世界。
乌尔根奇,花剌子模沙阿阿拉乌丁·阿即思闻撒马尔罕陷落,怒摔金杯,宫廷内鸦雀无声。
首席将军卡迪尔·伊本·塔希尔进言:「沙阿,契丹火器虽强,然长途跋涉,后勤不继。西喀喇汗国已起圣战,焉耆与疏勒响应。若联塞尔柱,集十万军,可复撒马尔罕。」
阿拉乌丁·阿即思冷笑:「桃花石汗好胆!既夺我重镇,寡人当亲征!」他顿了顿,目光阴鸷,「马尔科既入辽人之手,其言女巫火器,必为真。遣细作赴东喀喇汗国,探明国虚实。若彼果有魔火,寡人宁毁之,不可留!」
耶律大石负手立于总督府,身后是方梦华赠的青瓷茶盏,盏中茶香袅袅。耶律撒八引孛儿只斤·八哩丹入苑,青年弓骑身披兽皮,头盔插双鹰翎,目光如冰,却带一丝草原的野性。
「八哩丹,」耶律大石转身,声音低沉,「百步射杀塔什干,乱敌军心,开撒马尔罕之门,汝功甚伟。蒙古弓骑,果不负朕望。」
孛儿只斤·八哩丹单膝跪地:「陛下,草原之子为成吉思皇帝效命,乃天命所归。塔什干之殒,只为清敌胆。」
耶律大石扶起八哩丹,目光温和:「汝年方二十三,胆魄过人,射术通神,朕甚爱之。自今日起,汝为朕义子,赐名耶律哲别,封万户,领蒙古右翼弓骑,随朕西征!」
耶律哲别叩首,声如金铁:「谢父皇隆恩!哲别愿为父皇,踏平河中,北上黑海!」
耶律大石笑,转视耶律撒八:「马尔科何在?」
耶律撒八回禀:「红毛番与其译者已至王宫,伤势稍愈,求见陛下。」
耶律大石点头,目光投向远方:「西喀喇汗国圣战将起,花剌子模与桑贾尔联军欲断朕西翼。马尔科若知明国火器,或可助朕破敌。地图若真,里海以北,黑海之滨,或为大辽新王庭。」
松林间,寒风低啸,茶盏青烟袅袅。耶律大石心头浮上方梦华之言:「西行两万里,地广人稀……」他知,撒马尔罕之胜不过开端,西辽的铁蹄将踏向伏尔加河,乃至西大洋的苍穹。
撒马尔罕总督府,马尔科·波罗里奥立于窗前,远眺阿姆河的波光。耶律哲别持刀守于一旁,沉默如石。马尔科低声呢喃:「火自东来,燃于雪原……」他的诗篇未完,东方之行却因西辽的铁蹄,迈向新的篇章。而中亚的风云,已因这座城的陷落,掀起席卷欧亚的烈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