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姗姗来迟
“呵……好大的阵仗……”皇上轻轻嗤笑，可气息里的不稳终究没掩饰住心底的慌乱和憎恨，“朕的人是什么时候被你清理干净的？刚刚房间内太吵，朕竟不曾留意到……下一个该轮到谁了？朕吗？”
“皇兄说笑了……臣弟是来护驾的，不是来弑君的。”段少允话虽这么说，语气中的杀意却压根懒得掩饰，“把人安然无恙地交出来，臣弟便亲自护送皇兄回宫。不然……”
皇上慨叹：“少允，这些年来，皇兄可曾亏待过你？你知不知道，当初夺位之时，为保下你的命，朕付出了多少心血？之后又给过你多少尊荣？你太令朕失望了！甚至于就连母妃也骗了朕……她当初明明立过誓，说你绝无反意，会一辈子效忠朕、扶持朕……还有，她的那碗药……”
段少允不耐地打断他：“那碗药的事，母妃早已将真相告诉我了。分明是皇兄背信在先，而且一而再，再而三……母妃如今已对皇兄心灰意懒，余生也不愿再见到你了！”
他又走近了几步，声音传到凤筠耳中，也愈发清晰，“皇兄，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把凤筠交出来，一切便不至于走到不可挽回的那一步。”
听到自己的名字自他口中说出来，凤筠心中百味杂陈。
抛开她心中满溢的怨恨和痛楚不谈，仅从利弊的角度分析，即便他负了她，即便她不愿再见到他，可今夜他毕竟是来救她的。
显然，跟他走，比落入其他人手中都更加安全稳妥。
而且从他们二人间的对峙可以听出来，此刻局面已然被段少允掌控住，因此……
她是不是该主动暴露出自己的位置，好让他及时发现？
明明只要她大声呼喊，便可立刻让他知道，她还并没有被皇上挟持，她就在他们脚下的暗室之中，压根不曾走远……
可恰在此时，竟又有纷乱的脚步声传来，同时伴随着一声娇弱的女子呼喊：“允哥哥！我、我可算是找到你了！”
是梅玲月。
凤筠张了张口，心底泛起一阵厌烦，终究还是把呼救的念头暂且压了下去。
段少允显然也颇为吃惊：“玲月？这山路如此难行，此时又是晚上，你怎么会跟到这里来？”
梅玲月尚未将气喘匀，语气中全是怯弱的慌乱：“我、我做了噩梦，醒来后却发现，一夜之间，你和那些府兵、侍卫全都不见了踪影！我实在是害怕你出事……”她啜泣两声，勉强才把话说清楚，“是青萝为我掌着火把，我们二人一路打听，跟着这山间的马蹄印子找过来的……”
凤筠冷哼一声，心下了然——
原来那些传闻都是真的，昙舒也并未骗她。如今梅玲月都已住在他府上了，两人的婚事想必也是板上钉钉。
“梅玲月……”这次开口的人是皇上，他的语气饶有兴味，带着浓浓的讽刺，“五弟，你还真是个多情种！依朕之见，你这两个女人，还是梅玲月更适合你一些，有她这样的可心人陪在五弟身边，朕才能放心啊……那凤筠刁蛮悍妒，眼里揉不得沙子，只怕日后少不了拈酸吃醋，要给你这青梅竹马的娇妻吃些大苦头！”
似是被皇上注视着，梅玲月颇有些紧张，一时间噤了声，不敢再说什么。
段少允低声宽慰了她两句，凤筠听不真切。
而另一边，皇上还在拿捏着腔调，评头论足：“而这梅玲月嘛……便懂事许多。”
他似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颇为忍俊不禁，“她伺候人的时候，放得下身段，也更懂看人眼色。只可惜，她虽一门心思往朕的榻上爬，可依旧入不了朕的眼。既然她转而选择了攀附五弟，甚至豁出性命追随五弟去了枫浦，不惜自毁清誉，在你受伤时衣不解带地照顾了你那么多时日，重新赢回了你的青眼……那朕何不顺势而为，送一道赐婚的圣旨，作为送给你们这对有情人的大礼？”
原来，这就是平乱期间的真相吗？
听完皇上的这番话，凤筠有短暂的出神。
梅玲月也不知怎的，竟不再像以前那般瞻前顾后，而是豁出一切追着段少允到了枫浦，然后又在他受伤时贴身照顾……
是了，他当时怕是受了很重的伤，这才比答允她的时间晚了许久才回来……
梅玲月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能做到这一步，回京后段少允若是不肯娶她，她怕是只得一根白绫吊死了。
凤筠回想起在狱中时，昙舒对她讲过的梅玲月与段少允在年少时共同经历过的苦难……
以她对段少允的了解，娶了梅玲月，保住她的名节和性命，同时报答她的照拂之恩，以及当年互相鼓舞的恩情……这是他必然的选择。
此时此刻，他心中究竟对梅玲月怀着哪种感情，是感激，是愧疚，是心疼，还是年少时未了的余情，而他对自己到底还有几分在意……
都已经不重要了，凤筠也不愿去深究了。
无论是人为还是天意，她心里清楚，既然段少允已然选择了这条路，那她和他之间便真的结束了。
虽说自从听闻他们二人的婚讯以来，凤筠便早已心死了不知多少次了，此时饶是她自认已想得十分透彻，竟还是控制不住一颗心像被拿刀子剜似的作痛。
以手抚上尚未隆起的小腹，恍惚中，她似是能感觉到其中有一颗微弱而稚嫩的心脏，在奋力跳动，在拼命地快速成长，想能有机会破茧而出，看一眼这人世间……
可惜，这个孩子的出现，从一开始便是错的。
她做不到为了一个背叛自己的男人，生养一个注定不被期待的孩子，这样的人生对这孩子而言也极不公平。
那郎中虽说她这一胎非保不可，但凤筠已然暗下决心，只要她能逃出此地，顺利回到师父身边，师父一定会有办法替她摆脱这个孩子。
到那个时候，她便可以重新获得自己对自己身体的掌控，重新获得了无牵挂的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