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服药之后

服药后也不知过了多久,反正只要男人不离开,凤筠就总觉得后脖子凉飕飕的,根本睡不着。

并且,她越躺越觉得不对劲——

是她之前跟在师父身边,学到的药理知识有误吗?为何明明算时间,那碗堕胎药早该起效了,可她躺了半天,肚子里别说是痛意了,那是一点不舒服的感觉都没有,反而暖洋洋的,倒像是有几分滋补似的。

许久后……

她终于是按捺不住,回身望向依旧守在她身边的昙舒。

“你耍我?”她眯起眼睛,“你给我喝下的到底是什么?”

昙舒见瞒不住了,这才说了实话:“是……安胎药。”

“你——”

凤筠差点一口气没提起来,把自己噎死。

见她又是惊愕又是恼怒地瞪着自己,昙舒忙道:“是,我刚才骗了你……姐,你别生气,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对段少允彻底死了心……”

“我不要什么安胎药!你把那郎中叫回来,让他重新开堕胎的方子给我!”

昙舒不得已,这才将之前郎中诊脉后所说的话,原样转述给了她。

原来,他本意确实是想叫这郎中过来为凤筠看看伤处,然后再开一剂打胎的药方的。

只是郎中切过脉后,神色便凝重了许多。

按他的说法,凤筠的体质气血双亏,冲任不固,这一胎怀得十分凶险。

别说打胎了,哪怕是好生将养着,只怕稍有不慎便会有血崩之灾,到时候就连性命都难保。

而等到胎满五月,脉象生根,才可稍稍放下心来。

在她的性命和肚子里的这个孽障祸胎之间,该如何取舍,昙舒自然是没得选。

临别前,那郎中还特意压低声音提醒他,说夫人养胎期间,七情不可动,因此房帏之事必须得断了。

昙舒面上一僵,多少有些尴尬,最终还是嗫嚅着应下了。

自此,堕胎药便被换作了安胎药,哪怕他再不情愿,也不得不替段少允保下这个孩子。

只是他觉得古怪的是,按那郎中的说法,仿佛凤筠的身子一向就是本元亏虚,不大康健的。

可他明明知道,一是凤筠幼时练过一些健体的把势,二是她在山中那十年到处骑马玩乐,水性也颇好,平日里身体怕是比四体不勤的男子还要好上几分,就连风寒感冒都少有,又怎么会是体弱多病的体质呢?

不过转念一想,似乎自她和段少允经历了那场净慈寺的暗杀风波后,她从崖底回来身子便单薄了不少。

后来落了狱,受了刑,她的心情也一直郁郁寡欢,兴许是这个原因,伤到了根本也未可知。

昙舒反复思量,觉得这个大夫也未必便是多么高明的,日后免不了还得再寻一个过来,看看是不是同样的说法。

只是眼前他不能以凤筠的性命冒险,只能是大夫说什么,便做什么。

既然这药熬都熬了,他何不骗凤筠说是堕胎的汤药,看看她心底里究竟对段少允还抱有几分余情呢?

因此刚才目睹凤筠毫不犹豫地服药时,他才会暗暗吃惊,随后又感到万分雀跃。

原来,他的那些谋算都起了作用,他长姐对段少允早已心灰意冷了。

当断则断,这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凤筠,不曾为谁而改变过。

而段少允一步错,步步错,已经永远地失去她了。

……

刚得知自己服下的竟是安胎药时,凤筠当真颇为恼怒。

毕竟她是真的下定了决心,不要这个孩子的。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老天爷有意作弄她,让她就算想摆脱这个孩子,竟也不能成。

这些天接二连三的打击,每况愈下的处境,以及身子的不爽利,将她磨得没了脾气,那股子被戏弄后的怒火还没来得及烧个一时半刻,很快就熄灭了。

她就是觉得累。

昙舒见她听完了郎中的诊断后,便一直一言不发,双眼空空地靠在床边发呆,心里倒是比她横眉竖目地指着鼻子骂自己还要难受几分。

他半跪在床边,将她的双手握于掌心,试图煨暖她微凉的指尖。

她虽没有反应,但也难得的没有抗拒,这让他又是一阵暗喜。

“长姐,刚才拿药试你,是我不对……我知道你不想要这个孩子,可眼下你的身子才是最要紧的。你乖乖听大夫的话,安心养胎,往后等孩子出生了,我便将他送得远远的,再不让他出现在你面前,惹你心烦……今日你的胃口可好些了?有什么想吃的,我亲自下厨去给你做。”

她却只问道:“这个孩子对你和皇上……怕是大有用处吧?”

昙舒心中一痛,一双手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你能不能别这样说?我将你带来这里,皇上根本不知情,我也无意用你、用这个孩子作为筹码,去谋取什么别的东西……”

“哦……原来不是为了加官晋爵……”凤筠点点头,“那便是为了羞辱我,想看我求死不能罢了。”

昙舒的眉心愈发拧紧,心也像是灌满了碎冰渣子似的,又冷又痛。

“不是的!”他起身将凤筠搂入怀中,终于将压抑了许久的话一股脑吐露出来,“我……我心里有你,这么多年来,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个人……若说恨,我也不过是恨你眼里、心里从未有过我罢了……你先别推开我,听我把话说完!”

他颤抖着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将他那日偷听到的有关自己身世的秘密,悉数讲了出来。

被他箍在怀中的人,先是一怔,随后便是更加剧烈的反抗。

他依旧不肯放手,自嘲笑道:“我早料到,你知道真相以后,只会更恨我和我娘。而且无论我和你有没有那层血缘的纽带,你都不会接受我,如今更是恨不能杀了我而后快……这个秘密我本想一辈子烂在心里,永远不说出来。我本以为只要能日日陪在你身边,能看到你就好了……”

随即,他的眼底蒙上一层阴霾,声音也变得凛冽,“可后来,你跟段少允……原本我将他视作我的贵人、我最好的朋友,可他居然敢来招惹你!他怎么会有我懂你,有我在意你?就凭他和梅玲月的那些过往,还有他们二人如今的纠缠不清,他竟也敢妄想娶你?他配吗?很久以前我便提醒过你,和他在一起只会为你带来灾祸!如今你看看你为了他,都成了什么样子了?”

渐渐的,或许是已然力竭,怀里的人不再挣动,木偶般的任他拥着。

“我知道,你恨我。可是即便你再恨我,我也不会再放手!”

他松开了她些许,俯身在她颊上印上轻吻,“乖乖留在我身边,这辈子也别想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