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虎口难逃
凤筠下意识地想再次呼唤妥妥,却最终只是徒劳地张了张口,半个字也没说出来——
真相已经显而易见,妥妥可以说是专程将她拱手送入昙舒手中的。
甚至今夜妥妥对她所谓的“营救”,也必然是受昙舒指使,否则以她的脑子,又怎能将劫狱的时机拿捏得如此之好,且看鹬蚌相争,自己则坐收渔翁之利?
凤筠的双目有一瞬间的放空——
她自问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最为信任的人居然转而投靠了她的仇人,在她最不设防、最需要一个安稳的庇护来舔舐伤口的时候,亲手给她最致命的一击?
她当真想不通。
而对于昙舒来说,只她这一瞬间悚然、讶异,又夹杂着困惑和痛苦的神情,便足够他回味许久了。
察觉到女人以微弱到可笑的力气,试图推开他扶着她肩膀的手,他倾身于榻上,只稍稍用力,便将她拥得更近,令她再无挣扎的余地。
“长姐,没想到这么快,我们便又团聚了……”
男人唇角的笑意依旧是温润如微风,一双墨色的眼眸如同黑夜的剪影,令人望不透其后隐藏的情绪。
“你在找谁?妥妥吗?”他语气带着几分胜利者的慵懒,明知故问,“只可惜,就在刚刚,我有些事情麻烦她去处理……她一向是很乖巧懂事的,二话不说便应下了,怕是明天才能回来。不然……有什么事你先跟我说,我代你转告她?”
“你……和她……什么时候?”凤筠摇着头,眉心痛苦地拧紧。
掌心抚着她的脊背,感受着她微凉的发丝萦绕于他的指缝间,昙舒心情大好。
他颇有耐心地为她解惑:“你误会妥妥了,她对你最是忠心不二的。在获知父亲的死讯后,她本想按你的指示,去投靠你师父,但在半路上,她听说了你落狱的消息,便立刻转变路线,赶回了京城。”
“可她毕竟找不到机会营救你,于是辗转来求助于我……她那时仓惶惊惧,在找到我之前风餐露宿了许多天,好不可怜……我收留了她,安慰了她许久,她这才明白过来,想要救她最宝贝的大小姐,只要听从我的安排就可以了。”
“她不是没想过去求助于段少允,只是那时段少允还在枫浦,根本回不来。后来嘛……”回想到这,昙舒露出一个微笑,“我不忍心她被蒙在鼓里,于是将段少允对长姐的诸般背叛细细告知了她……她是真的很在意你,从此便格外痛恨段少允,誓死也不肯让他的人将你带走。”
“可你是怎么骗得她……竟连蓑衣门的指示,都敢当作耳边风……”凤筠胸膛起伏,每一句都问得艰难。
毕竟昨夜离开时,妥妥曾亲口说过,她师父也派人混在了劫狱的人之中。
显然,蓑衣门一定也给了妥妥相应的命令,她这才对当夜的情况一清二楚,只是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听信昙舒的一面之词,甚至冒着被师父绞杀的危险,也要置师门的指示于不顾。
“骗这个字未免太难听了……不如说是劝,更贴切些。”昙舒纠正道,“长姐怎么倒不如我更了解妥妥?只需要让她相信,只有我能给你最周全的保护,她便肯为此付出一切代价!”
凤筠了然。
原来,妥妥无非都是受昙舒利用,充当了他报复她的工具罢了。
她不是不知道,妥妥自幼心智不全,所思所想总是比同龄人简单许多。
从前在将军府时,妥妥便十分喜欢昙舒,总说别人都爱取笑她,欺负她,只有昙舒肯耐心给她讲她听不懂的事,为她无心搞出的乱子出谋划策,又或是在她受罚的时候,尽心尽力地替她求情,给她安慰……
此番被昙舒玩弄于股掌之上,她怕是从头到尾都没对昙舒产生过一丝怀疑,也压根想象不出凤筠如今面临的是什么境况,只在凤筠提到引元时,才后知后觉的有些心虚,害怕被责罚罢了。
但想通是一回事,原谅又是另一回事。
凤筠自问无法做到,被她绊了一个跟头之后,只一句“无心之失”,或“受人蒙蔽”,便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毕竟,这可以算得上是她此生栽过的最大的跟头了。
从前她有多么关心、在意妥妥,如今便有多么失望、寒心。
男人垂眸看着她紧抿的双唇,以及苍白的面色,正如欣赏期待已久的战利品。
她颤抖着闭上眼:“落入你手中,我无话可说……你杀了我吧。”
在她看来,对方的这番算计,不过都是为了报复她罢了。
要么就是报复她对他多年来的苛待,要么就是报复她与他选择了不同的立场,不肯乖乖听从皇上的安排。
可她等待良久,只等来男人的一声轻笑:“长姐,我为何要杀你?”
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又道:“对了……我一时竟忘了,我不该再叫你长姐了。毕竟上次分开时,可是你亲口说的,不愿再认我这个弟弟。”
他微凉的指尖抚上她的脸侧,像是在抚摸某种华贵的瓷器,“你喜欢我叫你什么?凤筠?以你我二人的情分,直呼你的名字是不是太见外了?”
凤筠陡然睁开眼,眉头紧锁,显然是对他的触碰避之不及。
只是此时他一手拥着她的背,力道不容抗拒。任她如何侧头躲避,他的手依旧肆意。
见她极力忍耐着厌恶与排斥的模样,昙舒的笑意渐渐冷却,眼底也浮起某种偏执的暗影:“我曾经非常在意凤家庶子的身份,在意作为你‘弟弟’的这个身份……那时我以为,只要有这层血缘的纽带在,我永远会比别人离你更近,更有资格陪在你身边!”
他嗤笑一声,带着几分自嘲的意味,“你以为那日我为何会割掉我小娘的舌头?只是为了让你消消气,好保住她的性命吗?”
他摇摇头,目光中盈满回忆带来的痛苦,揽着凤筠的手臂也不由自主地加重了力道,令她都快喘不上气了。
“你不知道的是,我小娘听闻父亲的死讯后,便彻底慌了神。她不仅想依靠那个对她承诺了许多空话的废物逃离将军府,更是想在我遭受牵连前,对外宣称我并不是凤家的血脉,而是她和那个男人的野种……我小娘她,是不是很可笑?”
他的胸膛震动,发出几声低笑,神情却愈发苍凉。
“但更可笑的是我!当时在她屋中,我听完那些令人啼笑皆非的蠢话后,第一反应不是担心她的性命,或者担心自己的前路……而是担心你知道这一切后,便再也不肯认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