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好
和好
翌日清晨六点半，别墅一层的餐厅。
这几天都在过公馆的戏，个人的丶对手的；外景丶对峙丶武打，其馀倒没什么问题，几人也大都渐入佳境。
暂且先把昨日过完场子就撂摊子逃跑的周敛意排除在外。
但那算是戏外了，便也没太多人追究。
而真正让祝之意犯难的是，其中手拉风琴的情节。这一段的演奏，需要演员自行解决。
“其实演奏也不是问题，问题是拉什么曲子。”她朝艾歌小声抱怨，“如果要放到最后的决赛舞台上，那是不是最好要原创？”
“《白桦林》不行吗？”
“唔，”无意识地摩挲着唇角，女生若有所思，“可是我的印象里，这部电影应该是有原创曲目的啊……”
艾歌扬了扬眉毛。
“你打算奏那个啊，确实有个调子，但没做完吧。不然我找个机会同导演组商量一下？或者……你自己和工作人员聊聊看？我觉得让我衔接，反倒会不如你意。”
接收了艾歌推来的后期组员联系方式，她如愿要到了demo，正打算找个时间拿u盘去别墅负二层的录音室。八点钟后个组人员都要开始上班，且预留时间也要放足。
定了六点的闹钟，准时起来，再轻手轻脚往下走去。本想牛奶面包对付一下就向录音室进攻。
但会在客厅遇上同样起了个大早的周敛意，却是她不曾料想的。
只是坐在高脚凳上托着腮帮子，男生的眼睛瞧瞧外头晨雾再挪过来。
分明一言未发，却让她看出了几分委屈小孩对手指的窘迫。
“周敛意老师。”祝之意打开冰箱，端出盒牛奶倒进杯，再把牛奶杯送进微波炉。
看微波炉开始工作了，她挪了挪周敛意对面的一把高脚凳。
“你怎么也起得这么早。”她说，“有什么行程吗？”
她用行动表示自己大人有大量，不和他计较。
以拳抵唇，周敛意终於开了口：“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情。”
“bravo！十个字！”祝之意在心里想，“我简直就是乙女游戏里，攻略外表高冷学长内心傻不楞登的男主的……穷苦玩家。”
盯着另一边微波炉电子屏上的倒计时，她漫不经心“嗯”了一声。
“对不起，虽然……”
周敛意从椅子上下来，目光在桌子上打转。
一圈又一圈，最终停留在女生撕吐司的手上。
他问：“你愿意，和我一起把列车的那段，作为最终考核的项目吗？”
点点头，祝之意异常坦荡：“可以啊。但是为什么又要说对不起？”
“唔，谢谢？”他显出一些语无伦次，“辛丶辛苦了……”
微波炉发出“叮”的一声响。
她乐了：“周敛意，我会吃人吗？”
他稍息立正，下颌线绷得邦邦紧。
周敛意认真地给出答案：“不会。”
“那么……”
女生甩了甩刘海，把手上的面包屑清理了一下，这才落地去拉微波炉的把手。
她把大杯的牛奶拿出来，双手捧着，又回到座位。
祝之意指了指男生面前的空水杯：“你的杯子吗？”
他极其迟缓地点了点头。
“能用吗？”看他一副傻样，祝之意干脆一起问了，“你喝牛奶吗？”
“会。”他像卡壳的闹钟一样只响了下，突然噤声，於是整个人又变得无比寂静。
“那么，我把早餐牛奶分你一半。之前的事情我也道歉。”女生自顾自地倒又自顾自地说，“你能别躲我了吗？”
窗外晨光裹挟朝雾，枝头有鸟雀啼鸣。
又像是布谷，淋着霞风，声音脆亮可爱。
餐桌上的两杯牛奶挨放着，她收手，把脑袋搁在桌上。
就这样定定地看着他，大眼睛忽闪忽闪，像要飞出蝴蝶。
她突然发现自己有热衷於追捕胆小鬼闪躲的目光的奇怪癖好。
男生一动不动，恍若ai卡壳，整整沈默了近三分钟。
祝之意这才挺直了脊背，几乎要开始怀疑，刚刚抛出的疑问句其实只是幻想丶而自己根本没有问出口。
就在她打算再把问题重覆一遍时，却看周敛意一本正经地偏过头。
面不红心不乱，语气也十分镇定。
他淡淡道：“有吗。”
“你这个人很过
分哦。”喝了一口牛奶，祝之意佯怒，眼里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
她屈指扣了扣桌面：“净睁眼说瞎话。”
“那你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吗，在一层花房，十一点半？”
“不清楚。”
周敛意说话很简短，语气急促，就像在卷子上掐着表作答，每一笔都刷刷作响。
“啊，怎么全忘记了。”祝之意故作委屈，尾音要转出台剧的腔调。
语气软得像在撒娇：“害得我白高兴一场。”
她突然想起来自己12岁时拿到的第一个角色，坐在老旧的教室里，窗外梧桐叶子发黄。
讲台上的老师在敲黑板，而她腿上摊着课本，一边咬铅笔一边写情书。
她在努力让收信人觉得自己学识渊博，於是每写一行字就翻开字典校对。
只是写的时候有多认真丶心思有多细腻，递情书的时候就有多粗心。
脚底打滑丶紧急刹车丶撞人下巴，白羽绒服上沾辣酱，一袋豆浆撒一路。
总之整个人看起来都笨笨的。
祝之意忽然无由来地想，是不是这个角色奠定了自己“每逢大事必出小岔子”基调？
但不管怎么说，她现在已经学聪明太多了。
客厅里，中央空调的风呼啦啦地响，拉祝之意回归现实。
而周敛意波澜不惊的脸上终於泛起涟漪——
对上他的眼神，神游完毕的祝之意同学，在心里简直要得意到不行：看来本人已经完全掌握如何快狠准地捏住周某某的七寸了！
就瞧男生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圈，发音困难，看起来像在说一句刚学会的外语。
“所以，发生什么？”
她对答如流：“你抱着我不撒手，还说喜欢我。”
揪住面前男生躲闪的眼神，祝之意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坏心思。
於是立马乘胜追击，像一个惨遭饿狼吃豆腐的可怜人：“至少十遍。”
说完，她把手指摆成十字架的样子，去男生面前嚣张地晃了晃。
“十遍啊！至少！”祝之意划重点。
避而不答，周敛意偏过头，举起杯子灌了自己一口牛奶。
“你拿的是我的杯子！”祝之意诧异出声，大惊失色。
好像突然捧上了什么烫手山芋，周敛意两只手都握不住瓷杯，翻杂技球一样，整个人惊慌失措地把杯子按回桌面。
不倒翁似的在桌上摇摇晃晃，杯子装着半杯牛奶，终於安稳下来。
祝之意不自觉地扬了扬眉毛。
等定下神，周敛意的目光又在杯子和女生的脸上晃悠悠地打着转。
“这不是你的杯子啊，是我的。”他说的时候表情是懵的。
压根儿没想到自己会得逞，祝之意没心没肺地朝他笑笑：“逗你的。”
周敛意这才反应过来，闷闷不乐：“不要逗我。”
又不自觉地侧过身，收过杯子，作势要离开。
祝之意急了：“别走啊！我还没说完呢！”
闻言，他停下脚步：“你说。”
於是祝之意不假思索，气沈丹田：“我喜欢你！”
时间便如此停滞了几秒。
周敛意回过头，表情透出无奈，再与她异口同声。
“逗——你——的——”
捧着一杯牛奶，祝之意笑得快要打嗝。
垂下眼，周敛意苦涩地摇摇头，又走回之前的座位。
“那你起这么早是为什么？”他不自觉地压了压嘴角，看向她的时候，眼睛里盛了太多笑意，就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
“去听我们组的曲子，主题曲。本来想在公馆的风琴桥段里加的……不过现在好像没有必要了？”说到这里，祝之意顿了顿，“但好歹昨天是去拿了u盘和录音室的钥匙，我还是蛮想听的。”
大概是想到因为自己的缘故，才把决赛篇目调回了《车站》。
周敛意呼出一口气：“对不起。”
“再说对不起，我要罚钱了啊，”祝之意摆出副极度不悦的神情，再一本正经地威胁道，“再说一次，打八千八百八十八！”
“而且，”她又说，“其实最开始我也是比较倾向《车站》的。”
周敛意：“这样吗……”
“因为《车站》确实是整部电影的收尾篇目嘛，基调比较壮烈，我挺喜欢的。只不过……”
男生顺着声音擡起了头，漂亮的眼睛里盛满了迷惑。
倒让祝之意不太好意思再逗他了——才怪！
“只不过因为某个被个人情绪影响发挥的同学，导致我们被导演认为没办法好好还原《车站》的场景篇目了！”
她把牛奶杯“嘭”地放回木桌，两颊里憋着气，好像一只气鼓鼓的鱼。
不过看起来……真的十分生气。
“对不……”
话未说完，周敛意后知后觉地顿了顿，一脸懊悔。
再理了理头发，晃晃脑袋丶稍息立正，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祝之意倒也没再说什么，只是低头把玩着手机。
不一会儿调出一个方方正正的二维码，便拿着屏幕去他眼前摇了摇。
周敛意迟钝地“啊”了一声。
祝之意毫不客气：“楞着干什么，打钱啊！”
和好啦，哎嘿！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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