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各自的命运
谢韶光只是稍微有点可惜,家里人如果知道她这下场,大概会很难过。
尤其是杨悦薇。
“能不能,照顾好我娘。”太庙烧得正旺,即使离得有段距离,也能感觉到那熊熊火焰的热量。
可她的生命之火却在一点点熄灭:“至少放过她,她是无辜的,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若死了,沈晏舟只需要保持情绪稳定,或许就能永远留在这这里了。
她的阿舟,大概就回不来了。
双死怎么不算happyending呢。
别的倒是无所谓,只是害怕他迁怒到谢家人身上。
“她真的不知道吗?一个母亲真的看不出自己的孩子不是原先那个了?”沈晏舟轻声说道。
这话很微妙,像在说杨悦薇,又像在说她。
谢韶光愣了一会,苦笑起来。
芍药都发现了,杨悦薇确实很难什么都不察觉吧。
可她的外在的一切都没有变化,甚至对于经历过的事也有些记忆。
她大概也和芍药一样,虽然察觉出来什么,但无论如何都难以解释吧。
所以她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爱她,护她。
若说她这一遭对谁有愧疚,那只能是杨悦薇。
“真是讨厌,我都要死了,你能不能说点好听的。”她闭上眼,火焰炙热的色彩在她眼皮上跳动。
她仿佛能感觉到当初,原文中,他死前看到的一切。
“谢韶光,我什么时候说让你死了。”
『你不想让我死还搁那抠我伤口!』
她实在没力气了,只能默默腹诽。
“我接受了。”
他知道她已经说不出话,而且就连思维也在慢慢沉沦。
“我接受这结局了,只是下一世,能不能别这么造化弄人。”他轻叹道。
谢韶光听到他的声音变远了些,却也不知道到底是自己的听力在变弱,还是他真的走远了。
沈晏舟知道自己和她的时间都不多了,走到安雪柔身边,蹲下身看着她。
“你也没死吧。”
虽然那蜡扦是贯穿了她,但其实谢韶光伤口的位置还要更险些,加上她并没有中毒,生命力是要比谢韶光强的。
安雪柔睁眼,轻蔑地看着他。
那是他并不熟悉,却又常在梦中出现的眼神。
不,他见过的,把他扔下井底那日,身后是炫目的日光,阴沉的脸上,正是这样的神情。
她的手动了动,似乎还想做些什么。
但她毕竟不是习武之人,挟持谢韶光半天已经消耗了她不少体力,加上被贯穿,即使没有直接穿心,也流了不少血,疼痛带来的无力更是让她难有多少行动。
沈晏舟最后看了她一眼。
这个给他带来生命与诸多苦难的女人。
对她来说,他只是某个错误的产物,是需要清除的。
“不是你……太好了。”他抽出自己的刀,正正刺入安雪柔胸口。
没有一丝迟疑,便如同杀掉一个猎物一般。
虽然这不是属于他的那个母亲,但她们并没有区别。
都是被怨恨裹挟推动,浸泡在阴暗的恶意中活了那么多年的人。
他那个世界里她或许也有推波助澜,但并没有被他发现吧。
“你,死……”
安雪柔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口吐鲜血,她并不畏惧死亡,只是可惜没能把沈家的男人杀光,再多带些人陪葬。
她的一生何尝又不是可悲可叹,沈晏舟可以理解她,作为敌人的理解。
可若做为母亲,她便没有一点值得他敬重眷恋,或是留情。
不管是他还是那个人,都没有必要留情。
“就这样吧。”
他看着安雪柔失去最后一丝生命力,抽刀命令道:“逆贼挟持太后入太庙,企图挟太后令朕,太后舍生取义,与逆贼一道赴死,谥号稍后着宗正寺、兰台共拟。”
“是。”周围守着的那些士兵刚才一点都不敢往这边看,生怕他现在杀的是太后,之后杀的就是自己。
不过他们确实没眼力见,太后都那样了,撤离的时候也没忘把她拖出来,沈晏舟只能亲手补刀。
沈晏舟按了按眼眶,回到谢韶光身边。
她伤口的血已经稍微止住了,只是哪怕止住了,身下的血液也已经晕开一大片。
出发之前,虽然万般怨恨,谢晚雨也还是给了他一瓶保命的药。
“我要你把姐姐带回来,生死不论。”那个人的记忆中,她恨恨盯着他,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她对他也从未露出过片刻柔情,从来是需要讨好他以求得什么的时候,才会伪装得温顺。
他有多骄傲自大,觉得自己能驯服一个人。
“不用你说。”那个人的情绪非常低落,但在角落里依旧怀有一丝微弱的期望。
如同过季才出现的萤火虫,茕茕独影,不合时宜。
“这个,即使重伤也可以保命。”谢晚雨说道:“外伤的话就撒在伤口里,很快就止血了,内伤和酒服下。”
她给了他一个小瓶子:“如果我姐姐和你都受伤的话,我只希望这个用在她身上,不然你好好回来而她……这样我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杀了你。”
沈晏舟直视着她,谢晚雨应该是不知道谢韶光真实身份的,两人相处时间推算下来也不算太长,这么看重么。
他忍不住想问:“你……为什么那么看重你姐姐,你们只是表姐妹吧。”
“要你管啊!”谢晚雨本来就看他不爽,听他在这磨磨唧唧就更烦了,耐心直接归零。
谢韶光对年幼的她来说完全是个灾难。
她骄横跋扈,看上的东西不管有用没用都会抢。
会捉弄她,欺负她。
那时的谢晚雨,惧她如虎狼。
只是从某一天开始,这人就像忽然换了个人一样,不再欺负她,还对她很好。
或许是真的换了个人,但谢晚雨无意深究。
如果只是普通的送送礼物,温言软语,她大概也就面上装一下,虚与委蛇。
只是不管是特别给她做的吃食,还是栀子花,都让她有种感觉。
母亲回来了。
后来赶走孙家表姑,这种感觉更甚。
虽然孙婉暂时没对她姐弟做出什么过格的事,但从她兄弟所为看来,她也确实并非省油的灯。
大慈悲寺那次把她吓坏了,如果当时是她而不是谢韶光,她未必能全须全尾回来。
母亲在保佑自己。
一旦有这种想法,大脑就会自己填补那些细节。
之后学医这条路,也像是母亲的指引。
母亲一辈子囿于深宅,守着家业和一个不爱她的男人,郁郁而终。
而这条路让她看见世界不只有那一亩三分地,未来有着无数种可能。
她大概是早就看出自己虽然故作成熟,心胸却只有对母亲早逝的惆怅和对未来的迷茫吧。
是母亲还是谢韶光已经无所谓,亦母亦姐亦师亦友。
她很重要。
如果自己学这一身医术,连最重要的人都救不回来,那她的世界很可能第二次崩塌。
沈晏舟拿着药看了许久,直到有人来叫他出发。
“这种事不用你说,因为对我来说,她比任何人都重要。”
他翻身上马,奔赴属于自己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