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4章 田地风波未平,暗潮再起
案头堆着的"六国商会"账册被晚风掀开一角,露出"粟米"一栏里跳动的数字——上月底还是百钱一石,这月竟翻到了三百。
她指尖的算筹"咔嗒"落地。
"阿婉?"叶阳掀帘进来时,正见她蹲在地上拾算筹,鬓边的玉簪歪了,在烛火里晃出细碎的光。
"殿下看看这个。"林婉将账册推过去,指腹压在"齐商"、"赵贾"、"燕豪"三个名字上,"这几家上月同时从官市退了粮,转头在黑市标出三倍价。
流民闹官仓那日,他们的粮囤里......"她喉结动了动,"囤着能喂饱三城百姓的粟米。"
叶阳的拇指摩挲着账册边缘。
林婉知道,这是他在压着性子——上回见他这样,还是在咸阳街头,杀手的剑刃擦着她耳际飞过。
"他们在试我的底线。"叶阳突然笑了,指节叩了叩"燕豪"二字,"流民闹官仓是引子,若我为平乱开仓放粮,他们便坐实'太子滥耗国帑';若我硬压着不开,百姓反得更凶。
好一招借刀杀人。"
林婉将茶盏推到他手边:"那我们便......"
"顺着他们的刀往下切。"叶阳截断她的话,目光落在窗外的月上,"明日让陈宫正放风,说朝廷要设'农事司',优先扶小户,官仓粮低价贷给垦荒的。"他转着茶盏,釉面映出眼底的冷光,"这些老耗子最怕新规矩,风声一传,他们准要跳脚。"
林婉忽然握住他的手。
他掌心有层薄茧,是当年在咸阳当质子时磨的——那时他总在砖墙上刻《商君书》,说要刻进骨头里。
"我让影卫混进他们私兵。"叶阳反手扣住她的指节,"你去请几家主母来宫里赏花。
女人们凑一块,总比男人爱说些体己话。"
林婉垂眸笑了:"好。"
三日后的晨雾里,蓟城茶楼的说书人拍着醒木:"听说了吗?
太子要设农事司,往后小农户买粮能打八折!"
茶座里的锦袍客手一抖,茶泼在绣金鞋面上。
他踉跄着出门,正撞上来送请帖的宫娥:"林皇后请夫人明日辰时,去御花园赏绿梅。"
同一时刻,城南赵记米行的地窖里,赵老爷攥着算盘直擦汗:"那农事司要是真立了,咱们囤的粮......""慌什么!"坐在上首的齐商拍案,"我已联络了代郡的韩家,他们愿出三千私兵。
等太子查不清账目,咱们便......"
地窖的砖缝里,影卫阿九摸了摸怀里的羊皮卷,指尖沾了点酒渍,在墙根画了第三道记号。
御花园的绿梅开得正好。
林婉着月白锦裳,执银剪替李夫人簪花:"听说令郎要娶韩家小姐?
这门亲事可真好,韩家在代郡的田......"
李夫人的手顿在茶盏上。
林婉注意到她袖口露出半寸红绸——那是定亲时系的"同心结"。
"不过是孩子们胡闹。"李夫人笑得牵强,"哪比得上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
"我和殿下?"林婉将剪子递给侍女,转身时袖中玉镯轻响,"我们当年在咸阳,他饿得晕倒在巷口,我给他送了块炊饼。"她指尖抚过梅枝,"后来他说,那块炊饼比燕国的江山还金贵。"
李夫人的茶盏"当啷"落地。
林婉弯腰替她拾茶盏,目光扫过她裙角沾的草屑——那是代郡特有的沙蓬草,只有去代郡韩家老宅才会沾到。
"夫人这草屑,倒像是从北边来的。"林婉将茶盏递过去,"代郡的沙蓬草,我在文教院的《地志图》上见过。"
李夫人的脸瞬间煞白。
深夜的宣政殿,烛火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两株交缠的树。
叶阳展开阿九的密报:"赵贾联络齐卒三千,李府私调粮车二十辆,韩家......"他的手指停在最后一行,"韩家在代郡藏了八万石粮,够养十万大军。"
林婉将从李夫人处套来的话复述一遍,末了轻声:"他们要结姻亲,联兵粮,逼殿下收回新政。"
"收?"叶阳突然笑出声,笑声震得烛火摇晃,"我要他们连骨头都吐出来。"他抽出案头的青铜虎符,"传乐毅旧部,接管蓟城四门。"又提笔写诏书,墨迹未干便按了玉玺,"明晨,土地清查司立,你做监督使。"
林婉接过诏书,指尖触到玉玺的温度:"好。"
次日卯时三刻,蓟城的晨雾还未散,各大街坊的照壁上已贴满朱红诏书。百姓踮着脚念:"凡隐匿田产者,削爵抄家!"人群里爆发出欢呼,有老农夫抹着泪说:"我爹当年被抢的三亩地,总算能要回来了!"
而在城南赵府,赵老爷正撕着密报:"代郡的兵?
韩家的粮?
都被乐家军截了!"他踉跄着撞翻案上的算盘,珠子滚了满地,"那林婉......她昨日还替我簪花!"
午门广场上,叶阳立在高台上。
被捆着的齐商头目唾沫横飞:"你敢杀我?
齐国会......"
"齐国会怎样?"叶阳抽出腰间的剑,剑刃映出对方惊恐的脸,"齐王建现在连都城的门都不敢出,你以为他能救你?"
剑落的瞬间,人群里响起闷雷般的"太子"声。
林婉站在观礼席上,望着叶阳被晨光镀亮的轮廓,忽然想起他说的"新的燕人"——此刻台下欢呼的,哪里还是昨日抱婴孩的妇人、举木棍的汉子?
他们眼里有了光,像被春风吹醒的麦苗。
未时,林婉踩着青石板进了农事司。
堂前摆着新制的"均田尺",墨家门人正教小吏用算筹核田亩。
她掀开案上的竹简,第一卷是"渔阳郡首报清查数据",墨迹未干,还带着松烟香。
窗外传来马蹄声。
影卫翻身下马,呈上密报:"代郡、上谷、右北平三郡,今日已派快马送清查册。"
林婉望着满案渐高的竹简,忽然听见殿外的铜铃响了。
不是风,是信鸽。
她抬头时,正见那抹白影掠过檐角,往更北的方向去了——那里有刚分到田的流民,有正在丈量的新亩,有正在写进竹简的,属于新燕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