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决战之下
月光在锁魂崖的断壁上割出冷白的棱线,郑灵萱的靴底碾过一片碎瓷——那是古堡外残垣下的旧物,不知埋了多少年,此刻却硌得她脚心发疼。
队伍在离古堡百步外停住,十余人的呼吸声竟压不过山风卷过荒草的沙沙响。
"夫人。"顾修然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她后背,顺着斗篷褶皱递来半块温热的糖。
她这才察觉自己不知何时咬得后槽牙发酸——自昨夜在荒草坡望见九泉门的黑影,她就再没合过眼。
神兽鳞片贴在颈间,此刻烫得几乎要灼穿皮肤,心跳声震得耳膜发颤。
"听见了么?"紫儿突然攥住她手腕。
小丫头的指尖凉得像冰,符纸在掌心攥出褶皱,"像是...石头在哭?"
郑灵萱屏息。
风里裹着若有若无的呜咽,起初像婴儿啼哭,再细辨竟是无数人同时低吟,尾音拖得极长,在山壁间撞出回音。
柳青云的铁剑嗡鸣出鞘三寸,寒光映得他眼尾的刀疤泛白:"地脉震动。"他声音像淬了霜,"锁魂崖下埋着千年镇灵阵,这动静...像是有人在撬阵眼。"
"是血瞳的手段。"顾修然将手札抵在唇间,玉骨扇敲了敲掌心。
扇骨上的血纹随着他的动作流转,"前日在破庙截到的密信说,他们要引怨气冲阵。"他抬眼时,眼底的墨色比夜色更浓,"方才那声,该是镇灵阵撑不住了。"
林啸天猛地扯下腰间酒葫芦,仰头灌了半口,酒液顺着胡须往下淌:"奶奶的!
老子当年在雁门关挡过突厥十万大军,还怕几个装神弄鬼的鼠辈?"他抽出佩刀往地上一插,刀身震得碎石乱跳,"夫人说怎么打,咱就怎么打!"
赵飞燕的指尖在弓弦上快速跳动,三枚淬毒的柳叶镖已经扣在掌心:"我绕到东侧暗河,他们的补给船该在那泊着。"她瞥了眼韩立,后者正蹲在地上用树枝画地形,"韩大哥算好时辰,我烧了粮草,你们就冲阵。"
"且慢。"韩立的树枝顿在"镇灵阵"三个字上,抬头时眉峰紧拧,"方才那声呜咽,频率和血晶碎片的震颤吻合。"他指了指郑灵萱颈间的鳞片,"神兽感应到的,怕不只是怨气——血瞳要开的,根本不是镇灵阵。"
顾修然突然翻开手札,泛黄的纸页簌簌作响。
他的指尖停在某张绘满符文的插图上,烛火映得他眼睫投下阴影:"我前日在九泉门地牢找到的残卷。"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惊醒什么,"血瞳真正的目的...是借镇灵阵的怨气,打开连接异空间的通道。"
"异空间?"紫儿的符纸"唰"地散了一地,"就像...话本里说的,妖魔出来的地方?"
"不止妖魔。"顾修然合上本子,指腹重重碾过封皮上的血渍,"那里面有他们需要的'力量'。
当年创立血瞳的老怪物,就是从那里面爬出来的。"他看向郑灵萱,目光像浸了蜜的刀,"所以他们必须拿到神兽。
只有神兽的血脉,能稳定通道。"
郑灵萱摸了摸颈间发烫的鳞片。
神兽的心跳突然快了三倍,震得她指尖发麻。
她想起在第一个世界收服幼崽时,它也是这样,用温热的舌头舔她掌心——那时它还小,现在...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影子,月光下,影子边缘竟泛起淡金色的微光,像被什么光晕包裹着。
"所以我们的目标变了。"她的声音像敲在青铜上,清越而有力,"不是守住镇灵阵,是在通道打开前,毁掉血瞳的祭坛。"她看向柳青云,"柳大侠的剑能斩地脉,到时你劈断祭坛的三根主柱。"又转向清风,"你和紫儿守着阵眼,用符纸封死怨气逆流。"最后落在顾修然脸上,"你..."
"我跟着夫人。"顾修然笑了,玉骨扇"唰"地展开,扇面映着月光,竟是满幅的血瞳图腾,"当年在山洞里,夫人收服小兽时说'要带它看遍江湖'。"他收了扇子,将那枚血晶碎片塞进她掌心,"现在,该换我带夫人看...胜利的江湖了。"
山风突然卷起一阵砂砾,打在古堡的残墙上,发出类似指甲刮过石板的声响。
众人同时转头——那声音不是从山后,而是从古堡内部传来的。
郑灵萱的软剑"铮"地弹出三寸,剑尖直指黑洞洞的堡门。
"来了。"她低声说。
神兽的鳞片烫得她几乎要喊出声,可她反而笑了。
这是她穿越的第三个世界,是顾修然从备胎到并肩的第三百七十一天。
她看过他在第一个世界替她挡山贼的刀,在第二个世界为她解毒时熬红的眼,此刻他站在她身侧,腰间玉牌的血纹与她掌心的碎片共鸣,像两根同频的弦。
"紫儿。"她转头,小丫头正蹲在地上捡符纸,发间的银铃被风吹得轻响,"你昨日在地下室翻到的那本旧账...可还带着?"
紫儿的动作顿了顿。
她摸向腰间的布囊,指尖触到个硬邦邦的东西——是半块发霉的木简,前日在九泉门地牢的墙缝里抠出来的,当时只当是普通账册。
此刻山风卷着呜咽声掠过,她突然想起木简背面的刻痕,像极了顾修然手札里的符文。
"带着呢。"她应了声,手却悄悄攥紧了布囊。
月光下,布囊边缘露出半截木简,上面的刻痕泛着青灰,像在等着什么人来解读。
古堡深处传来重物倒塌的轰鸣。
郑灵萱握紧软剑,率先迈出脚步。
顾修然的玉骨扇轻轻敲了下她的剑鞘,像是暗号。
众人跟在后面,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长,像把即将刺入黑暗的刀。
而在他们身后二十步的灌木丛里,一道黑影缓缓直起身子。
他摸了摸脸上那道新添的剑疤,指尖沾了血,却笑得更欢。
月光照亮他腰间的九泉门玉牌,牌面刻着的,正是顾修然手札里的异空间符文。
"郑灵萱..."他对着队伍的背影低语,声音被山风揉碎,"你以为知道了秘密就能赢?"他从怀里掏出半块木简——和紫儿布囊里的那半截,严丝合缝。
古堡的门在夜色中敞开,像只张大的嘴。
青紫色的雾气从门内涌出,裹着越来越清晰的呜咽,仿佛有什么东西,终于醒了。
紫儿的布囊在腰间晃了晃,木简边缘的刻痕突然硌得她掌心发疼。
山风卷着古堡的呜咽掠过耳际时,她后颈的汗毛猛地竖了起来——那刻痕的纹路,分明与顾修然手札里"异空间通道"那页的符文,有着说不出的契合。
"姐姐!"她突然拽住郑灵萱的衣袖,声音比山涧冰泉还凉,"前日在九泉门地下室墙缝里抠到的木简...背面的刻痕,可能和血瞳的核心有关!"
郑灵萱正盯着古堡门内翻涌的青雾,闻言立刻低头。
月光落在紫儿仰起的脸上,小丫头的眼睛亮得惊人,像两颗浸了水的黑葡萄:"当时只当是旧账册,可方才听顾公子说异空间...我突然想起,木简背面的符号,和他手札里画的阵图边纹特别像!"
"拿出来。"顾修然的玉骨扇"啪"地合上,扇骨精准地挑开紫儿布囊的绳结。
半块发霉的木简落在他掌心,被他对着月光一照——背面的刻痕泛着青灰,竟与他手札中"镇灵阵与异空间连接点"那页的辅助纹路,严丝合缝地拼出半朵六芒星。
"是血瞳的控阵符。"他指尖微颤,这是郑灵萱第一次见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像猎人终于触到了猎物的喉管,"当年创立血瞳的老怪物,用这种符纹绑定阵法与异空间。
若能找到对应的破解纹路..."
"就能把他们的通道变成死胡同。"郑灵萱接过木简,指腹擦过刻痕,触感像极了神兽鳞片的纹路,"紫儿,你画的符纸呢?"
紫儿早把符纸攥在手心,展开时纸角还带着褶皱。
她蹲在地上,用枯枝蘸着泉水在石面上描摹——歪歪扭扭的符纹逐渐清晰,最中央的六芒星里,隐约能看出"生死"两个古字的变形。
林啸天凑过来,酒气喷在郑灵萱后颈:"这玩意儿能咋用?
老子砍两刀成不?"
"砍不得。"韩立蹲下来,指尖沿着符纹移动,"这是活阵,触动任何一根线条都会引动怨气。
得找到'生门',用对应的符压上去..."他突然抬头,"夫人颈间的神兽鳞片,能借我看看么?"
郑灵萱摘下鳞片,触手的热度比方才更甚。
韩立将鳞片按在符纹中央,月光下,鳞片表面浮起淡金纹路,竟与石面上的符纹连成一片——六芒星瞬间亮了,像被谁点燃了一把虚火。
"原来如此!"顾修然突然低笑,玉骨扇敲了下掌心,"血瞳要神兽稳定通道,却不知神兽血脉本就是这古阵的克星。
紫儿的符纹,加上神兽鳞片,正好能锁死他们的生门!"
"那咱们现在就去祭坛!"赵飞燕的弓弦绷得笔直,"我和韩大哥去烧粮草,林大侠和柳剑客劈主柱,清风紫儿守阵眼...夫人和顾公子带着鳞片破阵!"
"且慢。"柳青云的铁剑突然嗡鸣,他盯着古堡方向,刀疤下的眼尾微微抽搐,"怨气的呜咽变了。"
众人静下来。
原本像婴儿啼哭的低吟,此刻竟带上了金属摩擦般的尖锐,像无数把刀在刮磨骨头。
郑灵萱摸向腰间软剑,剑身已经发烫——这是她与神兽心意相通时才会有的征兆。
"是通道要开了。"顾修然的声音沉得像铅块,"他们等不及了。"他突然抓住郑灵萱的手腕,将半块血晶碎片按进她掌心,"夫人,我跟你去祭坛。
其他人按原计划,记住:无论发生什么,先保紫儿的符纸和神兽鳞片!"
"得嘞!"林啸天扯下酒葫芦灌了口,佩刀在月光下划出银弧,"老子给夫人开路!"他当先朝古堡冲去,衣摆猎猎作响,活像一团烧红的火。
赵飞燕脚尖点地跃上树杈,身影眨眼间隐入黑暗:"韩大哥,三柱香后东南角起火,你记着掐时辰!"韩立蹲在地上快速计算,枯枝在石面敲出急促的点。
紫儿攥紧符纸,指尖被纸边划破了也不觉得疼:"姐姐,我和清风道长守阵眼,定不让怨气漏半分!"清风拍了拍她肩膀,腰间的桃木剑泛起红光——那是他用十年朱砂浸过的,专克阴邪。
郑灵萱望着众人散开的背影,喉头发紧。
这是她穿越的第三个世界,是顾修然从替她挡刀的备胎,变成如今与她掌心相抵的并肩人。
神兽鳞片在她掌心发烫,像在应和着什么。
"走。"她对顾修然低喝一声,软剑"唰"地出鞘。
两人刚迈出两步,身后突然传来枯枝断裂的轻响。
郑灵萱猛地转身,只见灌木丛里闪过一道黑影,腰间九泉门玉牌的反光,像一滴凝固的血。
"是墨流苏!"顾修然的玉骨扇"唰"地展开,扇面的血瞳图腾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红。
黑影却不逃,反而站定了,抬手将半块木简抛向空中——与紫儿的那半截严丝合缝,在空中拼成完整的六芒星。
"郑灵萱。"黑影的声音像生锈的刀,"你以为拿到半块符就能赢?"他的脸在阴影里裂开笑,"告诉你个秘密...这古阵的生门,从来都不在符纹上。"
话音未落,古堡内传来轰然巨响。
青紫色雾气翻涌着冲出堡门,裹着无数张苍白的脸——那是被镇灵阵镇压千年的怨魂,此刻正被血瞳的邪术扯出地脉,化作最锋利的武器。
郑灵萱的软剑刺痛掌心——神兽在鳞片里发出怒吼。
她看向顾修然,后者的眼底翻涌着墨色的光,却在触到她目光时,弯起了嘴角:"夫人,你说过要带神兽看胜利的江湖。"他抽出腰间玉牌,与她掌心的碎片共鸣,发出清越的鸣响,"现在,该我们带它去了。"
山风卷着怨魂的呜咽掠过,两人的影子在月光下重叠,像两把即将刺入黑暗的剑。
古堡的门大敞着,门内的雾气中,隐约能看见一座血红色的祭坛,正随着怨魂的嘶吼,缓缓浮起。
真正的决战,终于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