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川 作品
64. 裙下臣
“灼华，今日太晚了，不如随我回慈宁宫睡下吧。”太后屏退左右，挽着沈灼华的手往外走。
沈灼华笑了一下：“多谢娘娘好意，只是夫君尚在等我，他是外臣不便留宿。”
太后入宫后风风雨雨三十余年，对于殿中众生相心里明镜似的。
纯妃落胎一事看似是意外，可终究有些蹊跷，加之沈灼华与李云蓉的的交锋，更让她确信，此事定与沈灼华脱不了干系。
可到底是在跟前长大的孩子，沈灼华的心性她是知晓，只要不伤及自身就随她去了。
她的手摸到胸前的平安扣，旋即便解开，亲自递到沈灼华手上，“这个平安扣还是哀家做闺阁女儿时的，望它能保你平安。”
沈灼华自然知道这平安扣很重要。
出自同一块玉石的手镯给了端安公主，一个是女儿，一个是她。
此刻，平安扣上海带一点太后的体温，落在手心里，沈灼华眼眶一暖。
“娘娘心善，一定会有好报的。”她道。
沈灼华并未与生母长久相处过，在记忆中，步履薄冰的皇城，也就太后一人始终待她宽厚。
太后携手同沈灼华到了宫道，不远处便是明霁，她揽住了沈灼华，像母亲嘱咐女儿一样，轻柔地拍着她手臂：“你是能成就一番天地的人，哀家只想同你说，不论何时，一定要保全自身。”
沈灼华应是。
太后此生过得顺遂，做闺阁女儿时有父母宠爱，嫁入皇室有皇帝厮守，就连如今老了，也有沈灼华护着。
也正是这样的一生顺遂，才让她在这深宫中数十年如一日的善心。
太后盯着沈灼华的背影，总觉得她单薄，不单单是身形，还有她的处境。
本该是金尊玉贵养着的姑娘，却始终寻不到依靠，幼时丧母，少时难堪，就连如今，哪怕如风筝一样飞得再高，心中也始终绷着一根弦，不得安宁，寝食难安。
从内宫到宫门要进过很长很长的甬道，沈灼华与明霁，并肩前行。
一路上沈灼华低垂着头，她却总觉得，明霁的目光似乎一直在她身上。
可等她抬首，他早已如往常般目不斜视的模样，没有在她身上停顿，也没有打量，那张俊俏的脸冷着，只在她身侧。
他那样云淡风轻，竟然不过问今日之事。
寒风紧俏，沈灼华咳嗽了几声，明霁才即刻转头看她。
“你可有按时服药施针？”风吹起他的衣摆，在夜色中，衬得整个人阴冷，眼底暗流涌动。
“劳你费心，我自有分寸。”沈灼华淡淡回。
沈灼华冷冷开口：“父亲一事如此顺利，你难道看不出我在利用你吗？”
“我甘之如饴。”明霁突然打断沈灼华的话。
沈灼华一怔。
“泱泱，我甘愿做你的裙下臣，供你驱使。”他语气中是不容忽视的珍重和真挚，一扫方才的冷淡。
视线相撞，明霁眼睛晦暗莫明，像是蒙着雾色的夜，幽幽的，看不清。
他拽着她的手，她几次三番挣扎都于事无补。
皎皎月光连发丝也镀上了霜雪的色泽，明亮的刺眼。
“供我驱使？别傻了。”沈灼华微微喘息着，低声呢喃，“当年的事又有谁在乎？我的恩怨何必带上你呢。”
明霁道：“我在乎。”
沈灼华一颤，
“欠你的。”明霁：“那便一点一点讨回来。”
“独善其身难，可置身事外更难。”
明霁看见她眼睫上的水汽，瞳仁和着泪，水光盈盈。她好似哭了，她为何要哭呢？
明明是用尽真心的语气。
快到宫门口，锦华堂的马车停靠。仍是檀香木马车，夜色深沉很不起眼。
马夫放下马凳，明霁上去后，俯身小心翼翼地接过她手，轻柔地扶她。
沈灼华手指微微一动，他便即刻僵住了，怕是她心有芥蒂。
两人坐进马车，月光从车窗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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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的帘布照进来，车厢里未曾点灯，只依稀看得见身旁人。
方才驶出去没多久，便有马匹的嘶鸣声与马车擦肩而过。
沈灼华忍不住撩开帘子看了一眼。
宫门都快要落锁了，今日是事发突然，怎么还会有人在这个点进宫，甚至是直接乘马而来，倒也稀奇。
却是个沈灼华没想到的人——江肃
奇怪，江肃作为陛下心腹，早在登基后便派去了江南一带，怎会在陛下还未派朝廷命官去巡查时便回京都？
沈灼华想到明霁在席间曾被陛下叫去谈话，便回头，两人视线交汇在一处。
明霁沉默了片刻，昏暗中看不清他的神色，过了半晌才听见他道：“最迟不过年后，我便要下江南了。”
明霁看着沈灼华，像是多年前，他总这样看着她。
“江南一带富饶，而英王在当地素有威望，治下百姓乃至坊间童谣都在歌颂英王。”
“年后便去？”沉默之中，沈灼华忽然开口：“那京都该如何？”
陛下根基不稳固，身边可用之人没几个，更何况京都向来都是世家盘踞处，少了左膀右臂，行事可就没那么方便了。
“沈相一死，京都必然人心惶惶，总能压一段时日。”明霁慢悠悠道：“更何况，你家五郎年少有为，是个可塑之才。”
沈灼华了然。
原是早就得知她会如何做，又因着一纸婚约，牵制着她弟弟卖命。
沈灼华笑了，颇为唏嘘道：“陛下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佛口蛇心，对外宽恕沈净远，实则却偷偷透出当年沈韶华一案的线索，即便不知沈灼华早已知晓真相，也确信沈灼华能用那些证据推出真相。
父女反目必定有生有死，届时再派明霁下江南，京都自然无人敢兴风作浪。
至于李云蓉，循序渐进的削弱，更是不敢作乱。
“其实，他真的很适合做一个君主。”沈灼华呆垂着眼，轻声道。
沈灼华笑了一下：“多谢娘娘好意，只是夫君尚在等我，他是外臣不便留宿。”
太后入宫后风风雨雨三十余年，对于殿中众生相心里明镜似的。
纯妃落胎一事看似是意外，可终究有些蹊跷，加之沈灼华与李云蓉的的交锋，更让她确信，此事定与沈灼华脱不了干系。
可到底是在跟前长大的孩子，沈灼华的心性她是知晓，只要不伤及自身就随她去了。
她的手摸到胸前的平安扣，旋即便解开，亲自递到沈灼华手上，“这个平安扣还是哀家做闺阁女儿时的，望它能保你平安。”
沈灼华自然知道这平安扣很重要。
出自同一块玉石的手镯给了端安公主，一个是女儿，一个是她。
此刻，平安扣上海带一点太后的体温，落在手心里，沈灼华眼眶一暖。
“娘娘心善，一定会有好报的。”她道。
沈灼华并未与生母长久相处过，在记忆中，步履薄冰的皇城，也就太后一人始终待她宽厚。
太后携手同沈灼华到了宫道，不远处便是明霁，她揽住了沈灼华，像母亲嘱咐女儿一样，轻柔地拍着她手臂：“你是能成就一番天地的人，哀家只想同你说，不论何时，一定要保全自身。”
沈灼华应是。
太后此生过得顺遂，做闺阁女儿时有父母宠爱，嫁入皇室有皇帝厮守，就连如今老了，也有沈灼华护着。
也正是这样的一生顺遂，才让她在这深宫中数十年如一日的善心。
太后盯着沈灼华的背影，总觉得她单薄，不单单是身形，还有她的处境。
本该是金尊玉贵养着的姑娘，却始终寻不到依靠，幼时丧母，少时难堪，就连如今，哪怕如风筝一样飞得再高，心中也始终绷着一根弦，不得安宁，寝食难安。
从内宫到宫门要进过很长很长的甬道，沈灼华与明霁，并肩前行。
一路上沈灼华低垂着头，她却总觉得，明霁的目光似乎一直在她身上。
可等她抬首，他早已如往常般目不斜视的模样，没有在她身上停顿，也没有打量，那张俊俏的脸冷着，只在她身侧。
他那样云淡风轻，竟然不过问今日之事。
寒风紧俏，沈灼华咳嗽了几声，明霁才即刻转头看她。
“你可有按时服药施针？”风吹起他的衣摆，在夜色中，衬得整个人阴冷，眼底暗流涌动。
“劳你费心，我自有分寸。”沈灼华淡淡回。
沈灼华冷冷开口：“父亲一事如此顺利，你难道看不出我在利用你吗？”
“我甘之如饴。”明霁突然打断沈灼华的话。
沈灼华一怔。
“泱泱，我甘愿做你的裙下臣，供你驱使。”他语气中是不容忽视的珍重和真挚，一扫方才的冷淡。
视线相撞，明霁眼睛晦暗莫明，像是蒙着雾色的夜，幽幽的，看不清。
他拽着她的手，她几次三番挣扎都于事无补。
皎皎月光连发丝也镀上了霜雪的色泽，明亮的刺眼。
“供我驱使？别傻了。”沈灼华微微喘息着，低声呢喃，“当年的事又有谁在乎？我的恩怨何必带上你呢。”
明霁道：“我在乎。”
沈灼华一颤，
“欠你的。”明霁：“那便一点一点讨回来。”
“独善其身难，可置身事外更难。”
明霁看见她眼睫上的水汽，瞳仁和着泪，水光盈盈。她好似哭了，她为何要哭呢？
明明是用尽真心的语气。
快到宫门口，锦华堂的马车停靠。仍是檀香木马车，夜色深沉很不起眼。
马夫放下马凳，明霁上去后，俯身小心翼翼地接过她手，轻柔地扶她。
沈灼华手指微微一动，他便即刻僵住了，怕是她心有芥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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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是个沈灼华没想到的人——江肃
奇怪，江肃作为陛下心腹，早在登基后便派去了江南一带，怎会在陛下还未派朝廷命官去巡查时便回京都？
沈灼华想到明霁在席间曾被陛下叫去谈话，便回头，两人视线交汇在一处。
明霁沉默了片刻，昏暗中看不清他的神色，过了半晌才听见他道：“最迟不过年后，我便要下江南了。”
明霁看着沈灼华，像是多年前，他总这样看着她。
“江南一带富饶，而英王在当地素有威望，治下百姓乃至坊间童谣都在歌颂英王。”
“年后便去？”沉默之中，沈灼华忽然开口：“那京都该如何？”
陛下根基不稳固，身边可用之人没几个，更何况京都向来都是世家盘踞处，少了左膀右臂，行事可就没那么方便了。
“沈相一死，京都必然人心惶惶，总能压一段时日。”明霁慢悠悠道：“更何况，你家五郎年少有为，是个可塑之才。”
沈灼华了然。
原是早就得知她会如何做，又因着一纸婚约，牵制着她弟弟卖命。
沈灼华笑了，颇为唏嘘道：“陛下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佛口蛇心，对外宽恕沈净远，实则却偷偷透出当年沈韶华一案的线索，即便不知沈灼华早已知晓真相，也确信沈灼华能用那些证据推出真相。
父女反目必定有生有死，届时再派明霁下江南，京都自然无人敢兴风作浪。
至于李云蓉，循序渐进的削弱，更是不敢作乱。
“其实，他真的很适合做一个君主。”沈灼华呆垂着眼，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