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里布夫 作品

第139章夜间的梦

“诶!过来,过来!”弗里达朝军医挥了挥手,最后干脆直接走过去,接过了递来的狗牌。

狗牌很旧,托比亚斯平时是不好好保养它的,有些时候,他甚至拿打火机去烫,其本人甚至还有些奇怪癖好,那就是在喝汤或吃热饭的时候,总会背着大家把自己的狗牌丢进去,等解决完汤或吃完东西再把它拿出来。

到后来差不多很多人都看见了,也丝毫不在意,除非是大多数人围在一起吃饭,不然绝对会这么干。

狗牌每次都被弄得油油的、脏脏的,本人也不在意,最多就是拿袖子擦一擦,然后放回去。

现在这个狗牌拿在手里,用手一摸,没什么别样的感觉,要不是上面写着“保罗·约瑟夫·托比亚斯”,可能还认不出来。

“你从哪捡到的?”弗里达问。

“手术室,刚刚做完一场手术,看见地上有个黑色的东西,就把它捡起来了,发现是个狗牌。”

“哦,哦。”看着手中的狗牌,弗里达沉默了,片刻后又把它递给德米特里,后者想宝贝似的拿在手中左看右看,好像在确认这个是不是托比亚斯的。

虽然很不想承认托比亚斯死了,但事实就是事实,没办法反驳,唯有欺骗自己,用拙劣的谎言去欺骗自己,让自己相信,这不是托比亚斯的狗牌,一定不是。

德米特里没这么做,也不想这么做,他把狗牌收起来,片刻后又交到艾米莉亚手上,告诉她:“安娜的狗牌你都保管的好,那这个也交给你了,我是管不好的。”

“好……”艾米莉亚应了一声,接过狗牌。

现在也没心思回之前看到的木屋了,因为腿使不上劲,托比亚斯是一部分因素,在外面到处找托比亚斯也是一个因素。

外面搭了几个帐篷,是给伤员用的——不过也不是全部,几个刚搭好帐篷的士兵很热情的邀请几人进帐篷休息,搭建的帐篷很多,完全可以容纳伤员和没受伤的士兵。

几人也不打算拒绝了,连一点客气话都不说,就在士兵的带领下进了两个帐篷——男兵一个,女兵一个。

德米特里是坚持不跟姑娘们一起睡的,虽然她们也不会介意,但德米特里可没心思想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六个人挤在一间帐篷,空间未免有些狭小了,卡琳娜直接躺在了艾米莉亚身上,其他也是争相效仿,这样睡倒是没那么挤了,只是身下那个人会有些难受。

“卡琳娜,你好重啊……”

“别开玩笑了,我哪里重了!”

“赶紧下来!”艾米莉亚把身上的卡琳娜推到一旁,见她还想上来,赶紧侧过身,但没想到卡琳娜直接靠着她的背。

“这样也可以。”她说。

“你够了!”

姑娘们七嘴八舌的说着,关于托比亚斯的悲伤事暂时忘掉了,到后面闹够了,也就自然睡了。

德米特里所在的帐篷里就他一个人,空间很大,可以翻身,做什么都可以,但相比于那六个人的帐篷,自己这反而失眠了。

他从床上坐起来,看了看周围,空荡荡的,桌上的东西摆的凌乱不堪,地上有两把步枪,都不是自己的,看起来之前是有人在这里的,只不过士兵带他过来的时候,这里空无一人,到现在也没人进来。

翻来覆去睡不着,短短半个小时,他就起来、躺下、起来、躺下,一直重复这个动作五六次。

每当他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的是一片虚无,没有人,就好像自己被困在了一个黑漆漆的空间里,那是一个没有灯、没有门窗、狭小的地方,很令人窒息。

他有时候是幻想自己脑海里浮现点托比亚斯的身影的,不管那个脑海里的托比亚斯看起来多么抽象,形态多么怪异,就算看起来已经算不上人了也行。

但就是碰不到,那成了一种幻想,不能在脑海和梦中出现的的幻想,也是令人痛苦的。

最后实在睡不着了,他就干脆从床上爬起来,不拿钢盔也不拿枪,就这样走出去,也就只有在这种不是前线的地方他敢这么干了。

夜色很美,这是德米特里能找到的最好的形容词了,月亮挂在上面,感觉在动,但又好像没有。

唯一亮灯的地方就只有急救站,走进那一看,还在手术,依旧能听到声音。

他去找了舒尔茨,跟他聊了会天,舒尔茨多次被他的发言逗笑了。

聊的是一些平常不过的事,不聊家人,那已经没什么好聊的了。

“你怎么不睡觉?”德米特里问他。

“那你怎么也不睡觉?”舒尔茨学着德米特里的话回答道。

“失眠啊,这个夜晚很长。”

“脑子有托比亚斯吗?”

“没有,我只感觉我处于一个黑暗的空间,很狭小,什么都看不见。”

“哦,那是块风水宝地,跟这鬼地方比起来,安静、狭小还什么都看不见的地方在合适不过了。”

舒尔茨开玩笑的说监狱就应该那样设计,然后把囚犯关进去,让他在里面待满自己的刑期。

“你向往那样的地方?”

“说不上向往吧,如果说让我躲战场,我就到那去,但是没有那样的地方啊,压根就没有。”

舒尔茨是不太喜欢战场的,他对鲜血和碎成玻璃渣子的人感觉到恶心,过了很久都没适应。

别说什么一场战斗就能改变一个人,舒尔茨只改变了作战,没改变这个。

他说自己好像是心理上的问题,对这些东西感到恶心,无论看多少次都是这样,在他的视界里,那些碎肉会动,在地上蠕动着爬行,看着就恶心。

德米特里建议他找个心理医生,别再出现这种情况了。

“那也得等不用在这个鬼地方待着之后,老天的,等那个时候早不用上战场了,我治好了能有啥用?”

“你要去宰牲畜,那不也是一块一块的?你不觉得恶心?”

“哦,哦,懂了。”舒尔茨回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