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原罪

奥赛库斯感受到心脏跳动时撕裂的疼痛,像有一只属于人类的手掌正掐着它——或许也不一定是属于人类的,毕竟它的指甲那么尖利,尖利得刺破了心室,于是祂困于心内的难以言明的苦痛像血液喷溅似的溢出来。


这让祂流泪了。


泪水粘的满脸都是,同样的,柔软的金色头发也被泪水留住,黏在祂的脸上、额上,替祂脆弱的眉眼些微地提供了遮掩。


祂口齿不清地呢喃,祂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祂也想不清楚自己应该说什么。


但泛滥到四肢百骸的酸楚催促着奥赛库斯,快啊,说些什么啊,你再不把痛苦宣泄出来,就要难过死了。


可是,我该说什么呢?


我挚爱的遗忘的珍视的留恋的,都没有了。


它们明明存在着,却不让我碰碰它,不让我看看它,这样的过去,有与没有之间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什么也不记得,我什么也没有,有一扇门挡着我,有一层透明的天空关着我,拒绝我拥抱真相,拒绝我拿出我的旧相册寻找我的故人面孔,只因祂会让我悲伤。


我又有什么权利和能力对这种拒绝说不呢?


我甚至不知是谁造成了这种拒绝。


“……”


面色苍白的天使张着嘴,发不出声音。


祂说不出那个名字。


尽管祂的肌肉记忆已经替祂完整地复刻了那个名字的口型,但祂不记得怎么发声了。那个词组、那个名字、那个韵律,像全世界全宇宙都在拒绝祂说出来。


“……”


祂沉默着,如同从水中脱离的鱼,阳光一滴滴蒸发祂的泪,赋予祂灼烧的痛苦,却不让祂回到祂的水中。


祂被勒令成为陆生的物种,祂被勒令忘却从前,敲碎奠基祂这个人的岁月与往事,以崭新的重新塑造过的身份过活。


这种比断骨还要残忍的苦痛啊,祂怎么能不哭泣。


祂像初生的婴儿般攀附着一切可以提供支撑的东西,祂看不见,虽然视野内全是璀璨的光辉,但过多的光辉和过多的黑暗无异,祂淹没在光里,因为光而失明。


于是祂只剩下触觉了,触觉反馈过来——祂攀附着某个人的双膝。


祂的脑袋一直枕在那人的膝上,淅淅沥沥的泪水一直流到那人的衣摆,祂的头发、祂黏在脸上的头发,一直被那人温暖的手梳理着,从脸上轻柔地拨开,梳拢到耳后。


但是没用,抽泣间呼出胸腔里所有气体的奥赛库斯不住地颤抖着,蜷缩着,在那人的腿上难捱地蹭,像祈求神怜悯的羔羊。


当祂意识到这一点后,才恍然发觉祂不仅仅拥有触觉。


祂的嗅觉、祂的听觉原来也在工作。


“睡吧。睡一觉,会好过来的。”


祂听见了,祂闻见了,那人带着太阳花香气的手掌又一次抚在祂的额前,就像之前做过的无数次那样。


祂恍恍惚惚地想要听从神明温柔的旨意,祂确实好累啊。


原来哭泣也能这么累。


祂想睡了。


祂的身躯都快要沉眠了。


可心脏中那股酸涩感又一次狡诈地卷土重来,把奥赛库斯的睡眠权利剥夺,让祂清醒地沉浸在失去记忆的疼痛里。


“……”


祂又一次张开了口,祂的嘴在无声地说,但祂能调动的一切记忆却都给不出那个音节,让祂怅然若失。


祂没有法子了。


祂必须得说点别的什么,无论是什么,只要能帮助祂找到心中偌大爱与疼痛洪流的寄托之地,什么都好。


所以祂问:“……您知道我应该爱谁吗?”


*


格里沙坐在一望无际的澄澈镜湖中。


造物主将天使的脑袋放在自己的膝上,垂眸看着祂流泪。


……原来不知不觉间奥赛库斯的头发已经留得这么长了吗?


祂的长发披散着,既像蜿蜒的藤蔓,又像蜿蜒的蛇。


藤蔓宛如祂心中生长的人性,蛇又宛如祂曾在混沌海中看见的罪孽。


现在,祂又看见那份罪孽了。就在抽泣的天使身上,在祂泪水里、在祂脸庞上,祂那无根之萍般的爱随着泪水,随着祂这个人的存在而向外逸散着,如同毒药。


造物主当然要成为阻隔毒药的存在,祂当仁不让,这是祂作出的许诺,所以祂必须在这里,承接哭泣者的绝望,安抚祂的苦厄。


毕竟……‘那是我造成的。’


造物主清醒的头脑一遍遍回溯着过去。


天使因为遗忘而带来的痛苦,都是祂的手笔。


若不这样做,污染将波及整片大陆,但祂这样做了,却会给唯一承受痛苦的人带来绝望。


……‘祂的绝望,是我造成的。’


但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本就没有完美的解决方案。


可全知全能者、太阳神、造物主,祂怎该做出不完美的解决呢?


所以,这是一桩祂的罪孽。


神灵选择背负祂的罪孽。


大陆不该背负污染之灾,天使不该背负痛苦之源,所以,让祂来背负吧。


于是祂轻声说:


“没有方向的爱让你痛苦的话,那就爱我吧。”


祂先前做下的那些错误的选择——让羽蛇、让魔狼、或者试图让分神来替祂成为爱的寄托者的行为,早就该得到修正了。


曾经是看见,而现在是看清。格里沙终于看清了天使身上与祂相关的罪孽。


……原来很多事情,从一开始便注定了起承转合。


祂受益于天使赋予的人性的增长,就注定祂逃避不了代价。


不逃避,那便直面。


祂平静的眼眸有了一丝波纹,对小心翼翼停止抽泣的天使轻声说:


“念不出所爱名字让你痛苦的话,那就念诵我的名吧。”


*


那人说:“没有方向的爱让你痛苦的话,那就爱我吧。”


那人又说:“念不出所爱名字让你痛苦的话,那就念诵我的名吧。”


于是奥赛库斯听从了。


“……主?”


“……老师……”


“……格里沙。”


祂断断续续地念完。


奥赛库斯感觉到眼泪停下来了,祂心中呼呼漏风的缺口像被针线缝补好了那样,慢慢地回归稳定的跳动频率。


祂追逐着替祂擦拭泪痕的那双手,有些懵懂地将手掌心的触感烙印进脑海里。


原来,缺失的记忆是这样的吗?


是这样一双手、一个名字、一个人,被祂从脑海中遗落了吗?


原来是你啊。你被我找回来了。你真好。


我的一切都在耳边跟我重复,重复一个事实:我是那样那样的喜欢你,爱你,想念你,弄丢你让我难过得快要死去了,可我先前连弄丢你这件事都给忘了。


……而刚才我想起来我弄丢了你,悲伤是那么真实地撼动着我的一切。


不过,幸好你马上出现在了我身边。


我的爱又有寄托了,我的思念我的喜欢都鲜活了,它们因为你而生,我也因为你而生,我在这里,希望你也永远在这里。


……永远在一起。


*


天使简直像幼鸟一样,翅膀收拢着,依偎着神明,就像依偎在壁炉前柔软的枕头上,发出软绵绵的喟叹,揉了揉惺忪的眼睫,沉沉地、安宁地睡去了。


这是一场没有梦的安眠。


造物主仁慈地赐予天使漫长而沉静的睡眠时光,祂不用梦见任何人,祂只需要休息。


天使枕靠在造物主的膝上,造物主坐在镜湖中央,时间都几乎不存在,只有神灵的思维仍在运转。


格里沙思考着,祂也必须思考——


谎言已经出现。罪孽已经诞生。


祂该怎样继续未来的一切?


——————


【小剧场】


这场意料之外的复活不仅让弗雷格拉得到了第二次生命,还抹去了祂脑海中的疯狂,毁灭魔狼得到了久违的清净,安静的耳畔、敏锐的思维,没有比这更好的礼物了。


弗雷格拉平和下来了,虽然生活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甚至和过去不在一个宇宙,但由于祂的生活态度,使得这场向死而生的旅途就像搬了个家,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就连安格尔威德都忍不住感慨祂的脾气居然能变得这么好。


弗雷格拉开始关心唯二的两个子嗣,造访过去的下属(虽然羽蛇非常抗拒祂上门),甚至和安格尔威德也能心平气和地聊上两句。


嗯,主要是关于孩子的教育问题。


毕竟祂们在新宇宙的权柄依然没什么关联,除了育儿经之外也没太多可聊的。


而那些“不太多”的其余话题中,吐槽老对手和老朋友则占据了全部的内容。


尤其是某只被安格尔威德批判为恋爱脑的鸟形古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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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证明,有共同喜好不一定能成为朋友,但有共同槽点,必然能拉近双方的关系。


“格蕾嘉莉至少抢了我二十座金矿。”安格尔威德叹气,“还有精灵族的珍珠、吸血鬼的宝石。不过放心,你的领地没有遭到洗劫。”


弗雷格拉:“……”


怎么感觉好像在暗中嘲讽魔狼族很穷。


安格尔威德继续道:“想当初,我发现祂状态好转,还由衷为祂高兴过,谁知祂一恋爱,就发了疯了,着了魔了,不管不顾只记得要结婚了。”


弗雷格拉:“……”


这说的真的是格蕾嘉莉?那个和祂在战场上掐过无数次架的不死鸟?


安格尔威德仍旧在叹气:


“然后就遇到了那场浩劫……那场造成我陨落的浩劫。不过,尽管过去的故事又好气又好笑,但看到老朋友能收获自己向往的幸福,我也就释然了。”


“……所以这就是你愿意替祂们带孩子的原因?”弗雷格拉提出疑问。


谁知安格尔威德一怔,迷惑地开口:“带孩子?什么孩子?”


“这个啊。”弗雷格拉指了指安格尔威德的口袋,那里有一只金灿灿的幼年巨龙抱着心理学专著正在研读。


“……你为什么会认为亚当是格蕾嘉莉的孩子?”安格尔威德干咳一声,将小龙拎出来,交给翻箱倒柜找不到玩伴的阿勒苏霍德。


这小家伙什么时候藏进来的,心理学隐身的天赋怎么比祂自己还可怕,空想之龙沉默。


“……祂都叫奥赛库斯妈妈了,难道不是格蕾嘉莉的?”


“霍纳奇拉和安提哥努斯也叫奥赛库斯妈妈,难不成也是格蕾嘉莉的孩子?”


空想之龙无语,


“那祂们俩还跟着奥赛库斯叫萨林格尔曾爷爷呢,难不成萨林格尔是你爷爷?”


陷入逻辑怪圈,发现自己不仅差点被开除父亲籍,甚至要认老下属当爷爷的弗雷格拉:“……”


“而且太阳途径的人类和死亡途径的不死鸟怎么组合都不会生出观众途径的巨龙吧!”安格尔威德吐槽。


“你说的有理。”弗雷格拉颔首,及时结束了这个话题。


再讲下去,恐怕祂将被迫成为羽蛇后裔。


毁灭魔狼告别空想之龙,在回去的路上发散思维,想到了一些事情。


太阳途径的人类……死亡途径的不死鸟……奥赛库斯的子嗣中好像并没有和这些属性重叠的存在。


人类孩子中,长得和祂最像的特伦索斯特是审判者,乌洛琉斯是水银之蛇,而不死鸟孩子压根没有。


‘这……’


弗雷格拉突然对老对手有种奇怪的怜悯。


格蕾嘉莉,你为爱痴,为爱狂,为爱哐哐撞大墙,最后又得到什么了呢?


弗雷格拉满怀唏嘘地降临到外部世界的幼崽躯壳中,准备去催促一番奥赛库斯,让祂尽快将自己的高大魔狼躯体捏好。


谁知奥赛库斯并不在殿里,一名可疑的观众途径天使之王站在殿中,伸手触碰着一个……摇篮?


是摇篮吧?等等,为什么会出现摇篮?


不管了,首要任务是处理潜入者!弗雷格拉警觉上前。


亚造原本正在从婴儿维耶芙的外表特征中推测她的父亲身份。


‘途径是太阳……眼睛颜色像所罗门……不过也像我……而且头发颜色也像我……果然,随我的可能性大一点……’


就在这时,身后响起一道幼狼的奶吼:“谁?!”


被识破心理学隐身的亚造正欲遁走,却被摇篮中的小婴儿一口咬住手指,挣脱也不是,不挣脱也不是,僵在原地动弹不得,脸接了魔狼的攻势!


成功帮助捕捉“入侵者”,出生二十一天达成天使之王作战记录的维耶芙露出一个无齿的笑容,欢快地鼓掌,发出和弗雷格拉学的奶吼。


亚造:“……”


这挑衅能力,该不会是索伦的吧……?


——————


关于所罗门帝国的执政官明明有两个,羊未来的新崽为什么是特仑苏,而不是图铎:


答案:因为特仑苏长相太好捏造了!是黄铜色头发+金色眼睛!相貌英俊而有书呆子的气质!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捏造的手蠢蠢欲动。


(* ̄︶ ̄)


图铎由于外貌问题失去牢所帝国太子之位(?)


(写文过程无意间涉嫌外貌歧视血皇帝而惨遭图铎帝国追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