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3章演戏

翌日,暖金色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床榻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裴元峥仍沉沉地睡着,眉头时而轻蹙,时而舒展。

昨夜反复琢磨系统抽奖和密信布局的疲惫,尽数写在脸上。

绣着并蒂莲的锦被半掩着他的身躯,案头未熄灭的烛芯结了长长的灯花,无声诉说着昨夜的无眠。

长孙无尘天刚破晓便起身。

铜镜前,丫鬟灵巧地为她挽起云鬓,插上一对精巧的珍珠步摇。

她身着崭新的胭脂红襦裙,端庄而温婉。

捧着准备好的早茶,特地向楚王府赶去。

一路上,府中下人纷纷行礼,轻声议论着新嫁娘的贤淑。

窗外日影已移过三竿,廊下候着的小厮捧着洗漱水来回踱步,却始终不敢叩响雕花木门。

府中皆知大帅昨夜又在谋划军机要事,连少夫人晨起敬茶都特意吩咐绕过此处。

直到日头渐渐西斜,裴元峥才在一声绵长的叹息中睁开眼。

他伸手按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指腹触到眉骨处的薄汗,恍惚间还能听见昨夜系统提示音在耳畔回响。

垂眸望见散落在床榻的密信碎片,那些被篡改的“洛阳大乱”字样仿佛化作跳动的火苗,瞬间点燃了他的思绪。

他走到青铜面盆旁,胡乱将帕子按在脸上,凉意驱散了最后一丝困意。

镜中映出他眼底的血丝,却掩不住重新燃起的锋芒。

匆匆束起长发时,瞥见案头未吃完的胡饼。

抓起便咬了一口,酥脆的饼皮混着鲜嫩的羊肉在齿间散开,咸香的滋味让他想起昨夜新婚妻子品尝时的惊喜模样。

靴跟踏过青石砖发出清脆声响,裴元峥大步穿过回廊。

转角处撞见捧着茶盏的丫鬟,对方慌忙行礼,茶汤洒出半盏,他却恍若未觉。

他目光直直望向远处大理寺的飞檐。

在大理寺地牢之中,还关着王玄兰和突厥人。

......

大理寺地牢深处,霉斑如蛛网般在石壁上蔓延,腐臭的气息混着铁锈味钻入鼻腔。

王玄兰被沉重的锁链缚在渗着水渍的石柱上,素白衣襟早已染成灰褐色。

几缕碎发黏着干涸的血痂贴在苍白的脸上。

她低垂的睫毛突然颤动,听着靴底敲击石板的声响由远及近。

史怀正拖着皮鞭踱步上前,金属链环在他身后拖出刺耳的摩擦声。

“王姑娘,这王世充在洛阳城还有什么暗桩,你当真不肯吐一个字?”

话音未落,皮鞭如毒蛇般甩出。

“啪”地抽在石柱上,溅起的火星映亮她骤然绷紧的下颌线。

王玄兰缓缓抬头,干裂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影卫的手段,倒比传闻中逊色许多。”

沙哑的嗓音里裹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就在史怀正扬起皮鞭准备再次动手时,一名影卫疾步而入,俯在他耳边低语。

史怀正的脸色瞬间阴沉,将皮鞭甩在地上,冷哼一声后大步离去。

潮湿的空气里,铁链的哗啦声与脚步声渐渐消散,地牢重归死寂。

片刻后,大理寺地牢的霉腥味中,突然渗入一丝陌生的气息。

王玄兰低垂的睫毛轻颤,听见靴底碾过碎石的声响由远及近。

一道黑影贴着潮湿的墙壁挪动,月光从头顶气窗漏下,在他黑色的衣角投下斑驳暗影。

“王姑娘!”

王玄兰警觉地绷紧身体,铁链随之发出清脆的响动。

“你是何人?”

她的声音里带着警惕,目光如鹰隼般死死盯着来者。

黑影伸手扯下蒙面布,露出一张带着关切的面容。

“王姑娘,我是山争啊。”

他刻意压低的声音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山争?你怎么能够进到这大理寺内?”

王玄兰的瞳孔微微收缩,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出现惊到。

裴元峥指了指腰间的青铜腰牌,压低声音道。

“王姑娘,我有一姑父在大理寺内做狱丞。我是偷了他的腰牌,才混进来的。”

他做出小心翼翼张望的模样,仿佛真的是冒死潜入。

铁链哗啦作响,王玄兰抬起头。

凝固的血痂在她苍白的脸颊上裂开细小的纹路,却掩不住眼底突然亮起的微光。

“没想到我们萍水相逢,你竟然能为我如此冒险。”

她的声音像干涸的河床,却难得泛起温柔的涟漪。

裴元峥单膝跪地,指尖几乎要触到她脚踝的镣铐,又在触及前堪堪顿住。

“现在靠我一个人,还不能救你出去。”

他刻意让声音发颤,“你在洛阳还有什么帮手,快告诉我,我去帮你传信。”

这句话如同一瓢冷水,瞬间浇灭了王玄兰眼中的暖意。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身体猛地前倾,铁链被拽得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山争,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令人胆寒的锐利。

“你太心急了,你一来,就问我在洛阳还有什么帮手?”

霉斑遍布的石壁上映出她扭曲的影子,王玄兰剧烈喘息着,发丝垂落间露出脖颈狰狞的鞭痕。

“我这种重犯,虽被关在大理寺内,但里里外外定然都布满了影卫。”

“细细想来,一个小小狱丞的腰牌,岂能让你畅行到此?”

她突然发力,铁链狠狠撞在石柱上,溅起的石屑擦过裴元峥耳畔。

“说!你是不是裴元峥派来的?”

“不!不是的!”

裴元峥踉跄着后退,后背重重撞上滴水的石壁。

他慌乱地比划着,故意让衣袖扫落墙角的瓦罐。

“我是真心想救你!你相信我,快告诉我,我......”

“我不会说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王玄兰猛地扭头,锁链缠住她纤细的手腕,渗出点点血珠。

就在这时,地牢铁门被撞得震天响,史怀正提着滴血的长刀闯了进来。

刀锋上的血滴坠落在裴元峥脚边,洇开暗红的花。

“若不是抓了你全家老小,我还真怕你想做侠士!”

史怀正的刀刃抵住裴元峥咽喉,铁锈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他狞笑一声,突然揪住裴元峥衣领,将人重重掼在墙上,青砖应声碎裂。

“既然套不出话,留着也是废物!拖出去,乱棍打死!”

裴元峥被影卫架着往外拖,经过王玄兰身边时突然暴起。

“王姑娘!别怪我!”

他的嘶吼震得气窗簌簌落灰。

“他们拿我家人做人质!我没办法!”

“对了,那封密信......我真的按你的吩咐送出去了!”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敲得王玄兰浑身一颤。

她望着那道被拖远的身影,耳中回响着逐渐消失的惨叫。

突然发现墙角滚落的瓦罐碎片上,映着裴元峥临走前投向她的,意味深长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