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国难财

不过苍蝇腿也是肉，断没有生意小就往外推的道理，更何况还是侯大少的生意。

掌柜略一思索，开口道：

“想必李公子也清楚乾州的情况，这里商客云集，虽说快打仗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城里大宅便宜些的五千两，贵的一万两，就这还是比原来便宜了一半。”

“如果我不要大宅呢？”

“您想要普通民房？”

“没错。”

来此之前，胖子就说过，钱要花在刀刃上。

大宅子看似气派，转手就能赚个万八千两，但流转时间太慢，搞不好半年都未必能卖出一套。

若是换成普通民房，乾州城里那么多百姓，总要有个住的地方。

北川一撤兵，估计没几天就全卖完了。

乾州外地商人众多，就算是租，也是一大把银子。

除此之外，商铺、仓库、货船…也都在胖子购买范围之内。

只要形势安稳下来，这些都是源源不断的银子。

牙行掌柜一时有些不明白对方用意，看眼下情形，战事尚未打响，百姓们没富户那般殷实的家底，大都舍命不舍财，肯卖房的并不多。

李环没有跟他多解释，只让帮忙寻摸些民房，越多越好。

以目前价格，大概一千两左右就可以买一间。

五万两银子，刨去征税和佣金，少说能买二三十间。

民间房屋买卖，向来有“白契”和“红契”之说。

百姓私底下签定契约，是为白契，不受律法保护。

一旦房契被他人得去，房屋就成了人家的，告到官府也没用。

如果签定白契时经由官府验证交税，上粘贴官府契尾，纳税钤盖当地衙门大印，红色赫然，便成了“红契”。

不仅受律法承认，就是丢了也在当地留有备案。

别的地方不好说，在被称为诏国第二银库的乾州，房屋买卖一律签红契，倘若私签白契被人告发，少不得受刑抄家。

在乾州做买卖，所有人普遍有一个共识——千万不能匿税。

诏国有律：

匿税者，笞四十；税钱满十贯，杖八十。

这条律法在别处民不举官不究，但在乾州，执行得相当严苛。

乾州初建几年，便有不少商贾吃过这方面的板子。

自那以后，极少有人敢逾越雷池半步，哪怕是身为乾州首富的侯家也不例外。

想到这，李环不禁叹了口气。

本来舅舅建设乾州的初衷是让百姓能丰衣足食，可不知不觉，也让其变成了摇钱树。

短期来看，乾州百姓的日子确实比原来富足了，国库也充盈了不少。

此次北川犯边，三十万禁军迎敌，一兵一卒都是用真金白银堆砌起来的，乾州功不可没。

但随着战事打响，本就不低的税金再度被拔高一筹。

原来每年两次房税，变成一月一次，当中不知又有多少进了贪官污吏的口袋。

层层剥削之下，最后进入国库，勉强维持江山社稷不倒。

可很多人都忽略了一件事，江山社稷之根本，不在那百万雄师，更不是过于冗余的官场，而是百姓。

百年前的大越就是例子，他们有一个不算昏庸的君主，兵力不输现在的诏国，可终究因为积弊太久，民怨四起，最终一夜分崩离析。

如今隐藏在乾州繁华下的，同样是慢慢滋生的贪污腐败。

想到这，李环摇了摇头，似乎又是否认了自己的想法。他一个武人都能看出的问题，满朝百官和龙椅上那位不可能注意不到。

无论他们是想管还是不想管，无论他们的谋划有多高明，无论盛世乱世……最终受苦的，永远都是百姓。

护之……李环突然想起父亲给自己取的字。

这一刻，他似乎抓住了什么。

就在李环想要离开时，外面街道上突然走过一个熟悉身影。

李环不由心生奇怪，一瞬不瞬盯着那胖老头。

对方显然也注意到他了，转过头，捋着八字胡笑道：

“李公子，久违了。”

“朱大管家？”

李环终于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居然是侯家大管家朱有福。

朱有福似乎并不意外，双手抄袖笑吟吟道：

“是我家少爷让李公子来置办产业的吧？”

“朱伯你怎么知道？”

朱有福微微一笑，“因为我家老爷也有此打算。”

说完，他朝李环一拱手，略过对方进入了隆氏牙行。

李环好奇之下，跟了上去。

刚进门，就听到朱有福说道：

“隆掌柜的，这乾州城内所有待出售的产业，侯家都要了。”

牙行掌柜闻言先是愣了下，紧接着反应过来，立刻满脸笑意道：

“小的就说嘛，侯家财大气粗，怎么可能只买五万两的产业？”

说话间，他看向后方李环，却见对方脸色有些难看。

掌柜的一下慌了神，这李公子不是侯大少派来的吗，怎么这副表情？

正在他疑惑时，对面年轻人皱眉开口：

“朱大掌柜，您这是什么意思？”

朱有福回过身，脸上依旧挂着人畜无害的笑意：

“李公子别误会，老朽并不是刻意针对你。

在商言商，既然少东家已经扬言要与老爷抢生意，并在白玉楼对面又起了一座酒馆扬威，那我们也只能被迫接招了。

有道是商场如战场，此次临行前老爷特地吩咐过，对待少爷千万不能留情，哪怕多花些银子也无所谓。”

说着，朱有福转头看向牙行老板：

“隆掌柜，放风出去，侯家愿意比市价多出一成，收购乾州在售的所有产业。”

牙行掌柜这会儿总算弄明白了这两位在搞什么，他咽了口唾沫道：

“朱大掌柜，小人知道你财大气粗，可乾州的产业加到一起少说几千万两银子，你看这……”

“放心，侯家最不缺的就是银子，你尽管去谈，谈妥了我带你去乾州各大银号提现钱。”

朱有福说话时，自始至终都看着李环，面带笑意，好像故意在示威。

隆掌柜干了半辈子牙人，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大买卖。

若是干成了，自己就能提前退休养老了。

不过他还没被金钱彻底冲昏头脑，侯家爷俩再怎么闹，终究是一家人。

侯显成就那么一个儿子，有朝一日两腿一蹬，产业一分不少都是侯大少的。

于是他干笑一声，看了眼李环道：

“朱大掌柜，凡事有个先来后到，小人先接了李公子的委托，理应先帮他完成。”

“哦？这么说来，你是不想接我这单生意了？”

朱有福回过身，语气不悦，好似牙行老板敢驳了自己，他抬腿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