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弓长 作品

17. 红烧肉与生煸草头

梁照儿预备做三菜一汤,“红烧肉,瓜齑和生煸草头,还有菠菜豆腐汤。”


采荞问:“红烧肉是个甚么菜?”


红烧肉最早可追溯至苏东坡被贬黄州时所写的《猪肉赋》,只是如今没他这么个人,梁照儿便随口胡诌道:“猪肉便宜,村里人便时常买来吃,跟着他们学了些做法,其中有一道便是红烧肉。”


燕环讥讽说:“甚么山沟沟里弄出来的,也能做来吃呀?”


梁照儿不知道燕环为何一来就跟她杠上,却也不甘示弱道:“谁不是从山沟沟里出来的?老话说富不过三代,三代前都是在地里头做活讨饭吃。”


这一番话可算是见人打瞌睡就递上枕头,燕环骄傲地一撇身子,坐到一边翘起兰花指挑草头。


“乖乖隆地冬,我和你这样的人可说不来,我们家——打从爷爷的爷爷那辈起就是扬州城里人!”


梁照儿没话说了,接过采荞递过来的一块猪肉就将它切成见方小块。


采荞说:“你别同她计较,她这个人虽呆吧咯猴的,做事情却很细俏。”


梁照儿冲采荞一笑,专心着手上的活。她把肉块冷水下锅,加了少许黄酒焯水去腥。捞出后又往锅里放猪油和冰糖炒出糖色,糖浆在锅里冒泡时,才放入五花肉翻炒。


采荞往料包里头塞了足足的八角、桂皮和香叶后递给梁照儿,她将料包丢进大锅里,倒没过肉的清水炖煮一个时辰。


还不等揭锅,炖肉的香味已经从里头散了出来。


燕环觑着一只眼睛朝灶台处望,手里仍忙着择菜的活计。采荞也笑着说:“哎哟哟,瞧着这菜蛮灵光的。”


梁照儿出锅前往灶下添了一把柴,大火收汁,加入适量盐。她抬手唤了两位来,“两位帮我尝尝看,咸淡是不是正好?”


两人接过了筷子,夹起一块颤颤巍巍的红烧肉放进嘴里,采荞说:“正正好好,这肉烧得透鲜,香得不得了。”


燕环也说不出什么不好来,神色不自然道:“也还行罢。”


采荞见她吃完还嗦了一口筷子,一副打嘴巴都舍不得放的模样在心里默默地笑。她怕面上若是戳穿了徐环,又要闹个不休的。


梁照儿却不怕,她笑盈盈地说:“山里头的玩意也不难吃罢?做厨娘,总要心诚,不好瞧不上这个瞧不上那个的。”


采荞一听这话,只想拔腿就跑,却不料燕环只是淡淡应了声,不见往日的跋扈。


梁照儿从包里掏出两枚如意酥递给她们,“这是我那食肆里头常卖的糕点,还请二位姐姐赏个面。”


伸手不打笑脸人,燕环虽吃了梁照儿的东西,对着她缓和了几分,却也是神色淡淡。


燕环将一筐子草头放在梁照儿面前,说道:“你要的草头。”


梁照儿不像那些大酒楼的师傅,只让身旁的帮厨切菜,炒菜时将人都赶得远远的,生怕人家偷师。


她总觉着一道菜肴更重要的是掌勺人炒出来的锅气,一时半载是学不会的。材料的配比嘛,只要是个舌头灵的老练师傅,慢慢试,总能试个八九不离十的。


她笑着说:“炒草头简单,你们来瞧瞧,以后也可以上灶试试。”


“你愿意让我们上灶?”燕环狐疑道。


燕环才不信梁照儿有这么好心,李瘸子做菜时,一只锅铲都要在手里抡圆了划一圈才肯入锅,生怕她和采荞站在后面偷师。


梁照儿说:“有甚么不肯的?营造处人口多,我一个人做哪里做得过来,总得有人帮衬着。”


她们三人也算一根绳上的蚂蚱,若是哪一环出了问题,三个人都跑不掉。再说,只教一道炒草头有什么大不了的?


说罢,梁照儿便微微侧了身子,先炒锅上火,滑入猪油,烧到九成热的时候再放入草头和精盐旺火急煸。她一手握着锅铲,一手用铁勺不断翻颠,露出的半截腕子爆起粗粗的两条筋,汗珠从袖笼子里顺着紧实的小臂滚了下来。


梁照儿用手背胡乱擦了擦额上的汗,将锅放下后又加了少许白糖、酱油和高粱酒,待草头柔软碧绿后才盛出。


一番动作行云流水,看的采荞频频点头,“照儿你瞧着瘦弱,力气却不小。”


梁照儿笑着说:“这菜简单,就是费些力气。”


她手把手比着教了她们放多少料,就去做旁的菜了。时间紧任务重,几人也没空再打嘴仗。


卡着开饭的点,三人将菜和汤都分装在几个大木桶里,又将饭装好。羊安顺接过一个大桶用扁担挑在肩上,燕环捻酸道:“羊甲头今日倒很殷勤。”


羊安顺回说:“你这人一点良心都没得,我从前来的时候都不作数了?”


燕环嗤嗤地笑了。


到了外头,有好事的男人坐在地上浑笑着就伸手拧了一把燕环的屁股,调笑说:“燕丫头,我曾经是你的恩客被你吃,如今又成了你的食客吃你的。”


一听这话,众人便哄笑了起来。


燕环把眉毛一拧,骂道:“呸!从前就是个软蛋,如今还是一副穷形怪状,老娘手指缝里漏两文钱就能买你这现世宝的命!”


那男人一听这话就急了,“蹭”得一下站起身来就要朝燕环去,梁照儿和采荞连忙上前护住她。


羊安顺见状立刻将那男人驱到一旁,“来做事也不得个稳当劲,闹起事来送你去官衙吃官司才晓得厉害!”


那男人满嘴胡吣:“我知晓你,看上了这烂牝户,成日里护着她,你也不怕害了脏病!”


燕环闻言,眼眶红了一圈,高声说:“我原是个低贱人,拿甚么脏的臭的来说我都不打紧,可你不该扯上旁的人。”


说罢,她捂着嘴跑到一边去了。


梁照儿望着那男人冷冷说:“原是有过露水情缘的,不求你怎样对她好,也总不至于当个仇人作弄。”


那男人歪嘴笑着说:“你替她说话,莫不也是个销魂货色?花名叫个什么,桃花、荷花还是梅花?等爷爷有了闲钱,也去光顾光顾你的生意。”


李鸿恰巧来了,他听见这不堪入耳的话,当即就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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卸了这人的胳膊,“营造处容不下你这等人,滚出去。”


他转而又说:“娘子无需理会这泼皮。”


众人见有官差来了纷纷噤声,乖顺地拍成一列等着用饭。


回州衙食堂路程太远,李鸿也预备跟着吃大锅饭,采荞见他方才出手相救,给他多打了好几勺红烧肉。


李鸿拒绝说:“一视同仁即可,我多吃一口,兄弟们就少吃一口。”


采荞连忙说:“不打紧的,猪肉贱,足足做了一大锅呢,人人都有的。”


李鸿一脸犹豫地看着碗里的红烧肉,梁照儿笑着打消他的疑虑:“小李官人尝尝,肉是腌过的,没有腥味。”


“既是娘子做的,我便尝尝。”


李鸿对梁照儿的手艺还是有信心的。本朝猪多散养,肉质和口感欠佳,且难以祛除那股腥臊之气,士大夫和王公贵族们不爱吃。官家爱吃羊肉,上行下效,羊肉成了主流肉食。


不过寻常百姓倒不挑的,有的穷苦人家一年难得见次荤腥,哪管味重不重,有肉吃便不错了。


李鸿尝了一口那五花肉:肥肉软糯,入口即化;瘦肉劲道,丝丝入味,浓厚的烧汁拌着梗米饭叫人大快朵颐。


他连吃了三碗米饭,撑了个肚圆儿才肯作罢。跟州衙食堂那又凉又腻的肉菜比起来,红烧肉堪称人间至味。


采荞递给李鸿一碗汤,他轻轻一吹,徐徐喝了两口,发出慰叹:“美甚。”


民夫和工匠们填饱了肚子,下午干活时也有劲了起来。


“晌午吃的那肉也不知是什么肉,此刻还想着那滋味哩!”


“顶饱,够劲,比平日里李瘸子做的那些糊弄鬼的菜强哪里去了。”


梁照儿听了他们的话,心里虽欢喜,可也记挂着燕环的事,等午饭结束后便拉着采荞回了厨房。


可燕环却不在厨房。


“她平日里常去哪处?”梁照儿问采荞。


采荞也不知,只说:“她这个人性子傲得很,和我也不怎么搭腔的。”


梁照儿扶额道:“那咱们便沿着渡口仔细寻寻看,总不好叫她在这儿出了什么事。”


采荞点了点头,锁了厨房门便跟着梁照儿往前头去了。


沿路长着鸡爪槭,叶子红了大半,上头还挂着一串串淡棕黄色的小球果,鸡爪槭中穿插着一簇簇石蒜,花瓣扭曲的像龙爪。


采荞眼尖,看见前边栈桥上有个恍恍惚惚的人影站在那儿,看身形约莫着是燕环。


二人立刻跑了过去,采荞怕她想不开,一把打横将燕环抱了下来,气喘吁吁说:“难不成还要为了两句浑话去死不成!”


燕环蓦地被人抱着,先是一愣,随即笑了。她笑得厉害,眼泪也流了两行,说道:“我还从没被这样抱过,那些男人搂着我睡觉,也不肯这样抱我。”


她踉跄着从采荞怀里下来,拢了拢凌乱的发丝,抹了一把眼泪说:“我才不死,我能从翠袖坊这样的地方逃出来,凭什么死?我偏要好好地活,叫他们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