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下马威
“起来吧，”陈骁笑意未散，眼神锐利如鹰，“朕既说了查，自然算数。”他抽出丝帕递来。
祁云熙恭敬接过，指尖冰凉，拭泪道：“臣女谢陛下圣恩！”
陈骁踱回书案后，审视她：“不过，你在学院闹的动静，倒比流言有趣。”
祁云熙心头一紧。
“借势打势，搅乱那一盘散沙，自己坐收渔利？”陈骁语调玩味，“戏弄教习，撕讲义立威，帮钟老儿名正言顺整治学院？手腕不错。”
祁云熙垂眼，声音带无奈：“陛下过誉了。那是年少意气。教习之事，”她苦笑，“分明是钟院长借我之手，如今我已成众矢之的。”
“哦？”陈骁目光扫过她，“看来这众矢之的，滋味不佳？钟老头还是爱使唤人。”语气随意，毫无关切之意。
祁云熙低头：“为院长分忧，是本分。”
陈骁不再理会，目光转向门口：“张德全。”
“老奴在。”张公公入内。
“让人进来。”
陈云起在门口微顿，大步进来。衣袍下摆带着烈日余温。他走到御案前，单膝点地，背脊挺直。
“臣弟参见陛下。”
几息沉默。陈骁才慢悠悠开口：“起来吧，六郎。”
祁云熙听到“六郎”二字，这无疑是陈云起在皇族同辈中的行序称谓。
陈骁用此称呼，瞬间将陈云起从一方镇守的藩王，降格为同宗兄弟，那股君臣之间的威慑与羞辱，蒙上了一层看似温情脉脉实则更显刻薄的帷幕。
哪怕是真说，那也只会是私底下说。怎么可能当着她的面说这些。想来想去祁云熙也只能猜到一个答案。
他将她和陈云起叫来就是为了让祁云熙清楚，一个如今是天龙真子，一个只是为了保命，满意狗爬的草蛇。
这无疑正暗示祁云熙，让她离陈玉起远一些了。
“谢皇兄。”陈云起起身，脸色苍白，额角汗珠未干。他垂手恭立。
陈骁目光掠过祁云熙的椅子，转向张公公：“张德全，给云起端杯清火茶。”他吝于称呼北封王这个称呼。
陈云起接过茶杯，送到唇边，目光落在茶水上。
陈骁开口：“听说你在学院，钟院长很器重？”
陈云起抬眼，平静道：“院长错爱。”
“只是错爱？”陈骁倾身，压迫感弥漫，“朕听说，是他硬推你做那‘六会会长’？”他盯着陈云起，“六郎，在学院如何？可习惯？”
陈云起沉默片刻，声音带上困扰：“回皇兄，钟院长强令之下，臣弟只得借这点微薄血脉名头，替他分权制衡、重塑院纲。”他自嘲牵唇：“只是，习惯了沙场军营，在这里，人人平等，王权虚设……”他微顿，语气透出认命：“臣弟如今真像个普通学子了。”
就在这时，他猛地低头，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身体剧颤，抓住桌沿的指节泛白，苍白的脸涌上病态的红，随即褪为灰败。咳声在静默中格外惊心。
陈骁眼中掠过讶异和暗藏的兴味。
“六郎！”陈骁声音拔高，惊诧又含“关切”，“张德全！传太医！”
“老奴遵旨！”张公公应声便动。
祁云熙眼角余光瞥见——陈骁置于书案下的手，极轻微急促地向下一压。
张公公脚步在门槛处微顿，极其自然地侧身退回原位，垂手侍立如木桩。传医命令杳无音讯。
祁云熙瞬间洞悉！
陈云起主动提及“王权虚设”，甘于“平凡学子”，是在放大他的虚弱！他想让陈骁确认这场示弱为真。
之前陈云起就有伤病未愈在她面前晕倒的事情发生，祁云熙微蹙眉毛不敢让陈骁看出来。
这场咳嗽，是真痛是假戏？无人知晓。
陈骁用无声撤回命令宣告：朕知道你在演，但你的痛楚，你的屈服，都在朕的掌控之中。你示弱？朕就让你弱得更彻底！
陈云起的咳喘在香雾中回荡。他艰难抬头，脸上惨白，唇角带血丝。又一阵闷咳让他身体轻晃。陈骁只是看着。
咳声稍歇。陈云起用袖子擦嘴角，挺直颤抖的背脊，望向陈骁。他眼中因痛楚湿润，深处却是疲惫的枯寂和平静。声音嘶哑：
“惊扰皇兄了……臣弟……无妨的。”
殿内死寂。异香窒人。祁云熙端坐，掌心掐痛。她看着陈云起强撑的姿态、惨白的脸、嘴角的殷红、眼中的枯寂。
帝王意志，才是最锋利的刀。
陈骁靠回龙椅，侧头看着他，嘴角牵起若有似无的弧度。
“无事便好。”他声音冰冷平静，目光移开，捻过书页一角，重新开口，语气自然。“小熙方才正说学院趣事。六郎如今是院长臂膀，对这变革，可有……独到体会？”
他抬眼，目光再度锁住陈云起，更添审视。嘴角的血痕，似在他眼中闪着微光：“我本想好好将你二人互相介绍一番，结果看你们俩在学院之中恐怕也是相熟之人。介绍的功夫倒是省了。”
陈云起恭敬，语调下滑难以掩藏的虚弱：“皇兄严重了，祁小姐到底是您的妃子。我和他之间除了学院以外，往后也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虽然是场面话，但是祁云熙本就不服陈骁擅自和她绑定在一起，这种撇清关系的话，他听着也相当不舒服。
有一种自己是一件推搡的物品似的的感受。
陈起不动声色的瞧祁云熙脸色寻常却眼眸中藏着骤冷神情，他接着道：“何况祁小姐贵为来福商会的主人，我等不过只是一个毛头武将，所闻所感所作之事，与祁小姐截然不同。根本谈不到一块儿去。”
“好了，我也不跟你们说什么客套话。今日我叫你们来，是半月之后有一场赏花会。”陈骁观察着两人的神情：“届时天下百官都会来参与。二位一个作为叱咤风云的北封王，一个身为来福商会的主人。一个武力超群，一个家财万贯。那既如此，我是这么想的，由皇弟来做这次赏花会的卫军统领。而小熙来办。如何？”
听到这儿祁云熙恨不得立马跳起来说不愿意。这算盘珠子都要崩到她脸上了。明明是国家为了犒劳百官才举行的赏花会理应是礼部那边出钱，凭什么他们来福商会出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