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台秋水 作品

51. 交心

等从宫中出来,天已近酉时末。宫灯在暮色中缓缓燃起,长长的宫道没有尽头,宫人牵着马,李昭澜走在马车一侧。


马车出了宫一路缓行,车内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邓夷宁缩在角落里,神情凝重,手指一下一下绞着衣角,脑子里满是李昭澜的那句“念念不忘”。


邓夷宁实在是想不出,自己何时见过李昭澜。他说是自己贪玩出宫在学堂遇见的自己,明明只是一眼,却记了这么些年。那番话一字一句地重叠在她耳边,心跳越发的快。


她忍不住去想与李昭澜这段日子的相处,他明明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却愿意为了她屈身那破败不堪的小院里,还将唯一的床榻让给自己。甚至是自己冷言冷语,李昭澜也从未真正动怒,甚至今日当着陛下和皇后的面维护自己。


若说这不是情意,那他为何这样?


她轻轻垂下眼帘,手指微颤。


可若真是情意,她又拿什么回应?


如今邓氏蒙冤,父死家破,自己所剩不过一条命罢了。她不敢奢望更多,更不能被这轻飘飘的情意捆住手脚。


更何况,她不能赌。


李昭澜是李峥的亲儿子,是皇家骨血,若有朝一日风云变幻,李峥势必会保他退居朝堂,此时她又该如何自处?她能依附于他一时,不能依附于他一世,她邓夷宁的命不能只系在李昭澜的名字上。


马车轻轻一颠,邓夷宁回过神,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已不知何时滑落至一侧,与李昭澜贴在一起。男人似是睡着了,靠在车壁,呼吸绵长。


邓夷宁小心翼翼收回手,生怕吵醒了男人。她重新缩回角落,背脊微微曲着,手掌紧紧握成拳,骨节泛白。在她靠回角落的那一瞬,李昭澜睁开了眼,微微偏头看向这个绻缩的身影,轻轻勾了勾手指,又闭上了眼。


忽然有一刻,邓夷宁有种落泪的冲动。


不是软弱,也不是委屈,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心口久久盘旋。她不是木石之人,若真无情,又怎会不懂他的种种行为。


她也不是不懂,只是不敢懂。


风声从车帘间灌入,带着一丝晚间的凉意。邓夷宁拉了拉袖子,裹住双手,微微侧了侧身子,眼角的余光正巧框住李昭澜。男人身形颀长,坐在那里便有种与生俱来的贵气。世间儿女情长众好,可若是为了贪图一口情,而误了大局,她便不是邓夷宁。


车子在夜色中缓缓前行,二人各怀心思,相对无言,气息却在悄无声息中交缠。


邓夷宁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唇角动了动,终是忍住了所有的话。


马车缓缓停稳,李昭澜先一步掀帘下车,转身打算去扶她,邓夷宁却只是轻轻抬了抬手,没有放上去,紧接着一个大跨步,自己走了下来。


李昭澜挑眉,悻悻地收回手:“怎么了?想什么呢?”


邓夷宁侧过脸,语气淡淡:“就是太累了,不习惯这种场合罢了。”


“那便好好歇息。”李昭澜语气缓和几分,走在她身侧,“明日让春莺做些你爱吃的,若不是今日父皇说你瘦了,我竟还真没瞧出来。”


邓夷宁唇角一扯,假笑道:“那不过是面上的说辞罢了,我见陛下不过两面,指不定他连我的模样都记不清。”


李昭澜闻言默然,只看着她神色恹恹,终究没再多说。


刚一踏进院子,一股香气扑鼻而来,只见春莺迈着步子一路小跑,眉眼弯弯,声音里满是欢喜:“王妃,您可算回来了!前几日奴婢同管家告了假,今日刚回来便听院子里的人说王妃赶了回来,心里急得不得了,忙着备了些东西给您和殿下接风。”


她一边说着,一边扶着邓夷宁的手,继续说道:“奔波一天定是乏了,春莺熬了些甜粥和几道小菜,王妃快请!”


邓夷宁本想婉言谢绝,抬眼却瞧见她那副笑脸,只能硬着头皮接了话茬:“麻烦你了,今日是有些累,晚些我还想泡个澡。”


“奴婢这就去准备!”春莺欢喜的应下,“春莺今晨回来时从老家带了些月季,今晚就给王妃用上,再备些安神香,好好养养。”


膳堂已备好,只等二人上桌。邓夷宁象征性地用勺子搅了搅甜粥,配着桌上的小菜,香气浓郁。只是今日她却始终提不起半点食欲,只吃了两口便放下筷子。


“可是不合胃口?”春莺小心翼翼问道。


“胃里闹腾,不太舒坦。”邓夷宁摇头,语气淡淡,“我先回屋歇着,半个时辰后再沐浴吧。”


春莺也不好再多言,只是瞧着一旁的李昭澜,似乎他的脸色也不算好看。眼神在远去的邓夷宁和殿下身上来回流转,她默默地收拾好碗筷,回柴房取柴烧水。淘洗月季花瓣用不了多少时辰,炉子又有其他人盯着,不出半刻,她便收拾好了一切。


算着时辰,春莺去屋中叫了邓夷宁。


浴堂里早已暖气盈盈,中央的铜炉里正冒着热气,刚伸进一只脚便感觉有些闷热。


邓夷宁卸了外衣,随手丢给春莺,走进屏风后又垂下帘子,这才脱下里衣挂在架子上。顺着脚凳缓步踏入沐桶,水面溢起,花瓣顺势贴上皮肤。


等她进入沐桶坐稳后,春莺这才轻手轻脚走进,双手落在她的肩上,轻柔地揉捏起来。


“这些时日王妃受累了,殿下方才还特地吩咐奴婢,说明日做些好吃的给王妃补补身子,不知王妃可有什么想吃的?”


“都成。”邓夷宁闭着眼,声音也软了下来,“你看着做吧。”


两人左一句右一句的聊了一会儿,春莺探了探桶里的水,有些微凉。


“王妃好生泡着,奴婢再去添壶热水来。”


春莺离开后,屋内一片安静,只剩铜炉燃烧的烟雾缭绕。邓夷宁闭了闭眼,肩部慢慢沉入水中,像是卸下了这段时日的所有疲惫。只是不过片刻,原本紧掩的门,忽地“吱呀”一声,被人从外轻轻推开。


邓夷宁猛地睁开眼,只见隔着纱帘的屏风后立着一道人影,摇曳的烛火拉出模糊的轮廓。


她警惕道:“谁?”


那人并未立刻应声,只缓缓迈步上前,影子越发的逼近纱帘,停在屏风前,低声道:“是我。”


是李昭澜的声音。


邓夷宁心里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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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在此作何?”


“你今日,不太开心。”


邓夷宁顿了顿,抬手拨弄着水面上的花瓣:“殿下看错了,我挺开心的。”


门缝吹过一丝凉风,纱帘轻轻拂动,李昭澜站在外侧,始终没有跨入一步,声线依旧淡淡,却带着笃定:“你在躲我。”


“殿下多虑了,我只不过是想清净一会儿,难得没有什么苏青青、寇瑶这些人。”


“我知道你在躲我今日的那番说辞,”李昭澜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她听,“你怕自己得知了我的心意,会妨碍你做事。


他语气温和,音调甚至有些微弱。


帘后传来邓夷宁压低的声音,依旧是那副说辞:“殿下多虑了。”


“你不开心,我不想你一个人待着。”他上前一步,又靠近屏风一分,但只要邓夷宁此刻起身与他面对面,便知男人的双眼上蒙了一层黑纱。


“在马车上我就想说了——”他顿了顿,像是终于下了什么决心,“小时候见过你,是真的。”


“……殿下何必旧事重提,何况我并不记得。”


“你自是不记得,我只远远瞧见过一眼,不是在宫外,是在军营。”李昭澜认真地说,“那年我十一,跟着兄长偷偷溜进驻地军营,听闻宫里的巧匠做了火铳,便想亲眼瞧上一眼。那成想,在魏将军的营帐前瞧见了一个清秀的小孩,我与阿兄老远就听见魏将军骂人的声音,那小孩被骂的头都抬不起来,却一声不吭,直到被放走,还回头调皮的对魏将军行了个军礼。”


“后来我才知道,那小孩是个姑娘,赖在魏将军手里不肯走,一心想要参军杀敌。”


帘后邓夷宁拨水的动作逐渐停下。


“今日在父皇面前说的,也不是些什么官话。”李昭澜叹了口气,继续道,“我知道你如今心里只想为父亲复仇,你不欠我一个回答,也没必要迁就我的情感。那日在芙仙院是我越了规矩,但我很高兴,同时又很难过。你离开后我愣在房里许久,想着,若是你打我一巴掌也好过一声不吭地离开。”


“对,我心悦你,你没有感觉错。”


沐桶里的水声微响,邓夷宁将头没入桶里,不想去听李昭澜在说些什么,可他的声音似乎被施了法术,一个劲的往她耳里钻。


“我不奢求你现在回答我,我只希望我们能回到之前的相处模式,你利用我的身份,我留在你身边。”


“你说的太轻巧了。”邓夷宁冒出水面,含糊道,“你是皇子,我是罪臣邓毅德的女儿。”


“你是我的妻子。”李昭澜打断她,“好好休息吧,父皇命我闭宫前回宫,我先走了。魏越给你留下,有事尽管吩咐。”


脚步声响起,直到推门声再次响起,邓夷宁也没有出声叫住他,春莺也是在这时提着铜壶进屋的。


“殿下?王妃,方才那蒙着眼的可是殿下?”


邓夷宁没有听清,只是胡乱地答应了她。热水没过肩头,身子又暖了起来,春莺提醒她往上挪一挪,免得喘不过气。她只是摇摇头,将脑袋再一次埋进水里。


好热,也好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