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午门广场上噤若寒蝉。


别说是没听过遗诏的,哪怕是在太庙已经听过的此刻也同样再一次为这个事实而震撼。


礼亲王手持遗诏将底下的一切尽览无遗,停顿了一会儿后说道:“谢嵘昔以鸩毒弑父篡位秽乱朝纲,残害忠良,致使天下汹汹民不聊生。其罪滔天神人共愤天地不容。”(注)


“自即日起废谢嵘为庶人褫夺尊号。”


“先帝遗命,奉太孙谢应忱为大启新君登大宝!”


礼亲王率先撩袍跪下高喊道:“请太孙登基。”


这一声如惊雷炸响点燃了午门广场,文武官员齐刷刷地一同跪下:“请太孙登基!”


声浪如潮,一浪高过一浪。


“请太孙登基!”


百姓们纷纷跪地仰望着城楼上那道修长挺拔的身影。


“请太孙登基!”


无数的声音汇聚成洪流仿佛回荡在天地间。


谢应忱立于城楼上,俯瞰着黑压压的人群。


自打他记事后便知自己有朝一日会和祖父一样成为一国之君。


父亲说,要当一个明君很难。


谢应忱年少轻狂时,曾以为天下尽在掌握又有何难。


现在站在这里听着这一声声山呼海啸,谢应忱明白了父亲话中的深意。


成为明君需要背负的是天下人的期盼是这万里江山!


一旦坐上金銮殿就会成为“孤家寡人”独自扛起这一切。


曾祖父是祖父是父亲也是……历朝历代的君主都是。


唯独他不一样!


他不是一个人站在这里他有夭夭。谢应忱回首看向她眉眼柔和的仿佛有光要溢出来。


顾知灼:?


她对着他笑用自己的双手覆盖在他略有些颤抖的手背上。


公子是无所不能的!


公子是最好的公子。


“公子。”顾知灼轻声道“我在。”


她的声音很轻几乎淹没在了如浪花般层层起伏的呐喊声中唯有谢应忱依然听得清清楚楚。


她在!


无论他走到哪里他站在何处她都会与他并肩。


他不是孤家寡人。


再次面向百姓的时候谢应忱心中那一丝不确定的怯意彻底荡然无存他缓缓抬手


“平身。”


“着国师和礼部择吉日孤奉先帝遗诏……”


他握着她的手略微紧了些许说了最后两个字:“登基!”


“万岁!”


百姓起身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新君登基往往伴随了国丧举国


哀悼。这一回却不一样,没有哀哭,没有服丧,不用禁舞乐,想笑就笑,一片欢天喜地,就跟要过年似的。


谢应忱牵着顾知灼的手从午门上下来,喧嚣声持续不断。


“废帝不知悔改,还勾结蛮夷想要谋反!”


“国师还在做法事时,遗诏突然从天上掉下来,掉在祭台上,我亲眼瞧见的。”


“先帝显灵了!”


“……”


顾知灼听得有趣,蹦蹦跳跳地跟着谢应忱的步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没一会儿就到了文渊阁。


上到首辅,下到各部尚书,没有人对顾知灼的出现有任何异议,仿佛她天生就该站在这里。


这一待就待到了太阳落山。


废谢嵘,新帝登基的公文,在拟好后加盖国玺,三百里加急送往大启各地。


顾知灼是和顾以灿一同出来的,她舒展了一下坐得有些疲乏的身体,懒洋洋地往顾以灿身上一靠,让他半拖着自己走。


走上马车前,顾知灼想起了一件事:“灿灿,谢璟现在是在大理寺诏狱吧?”


“对。”


“珈叶公主也在吗?”


“在。”


“我们先不回去了,去一趟大理寺。”


顾以灿向来听妹妹的,调转了马车去了大理寺。


顾知灼有谢应忱的令牌,他们一来,立刻就被迎了进去。


大理寺的诏狱有三层,上一世,顾知灼就在这里待了两个月,直到被流放。


“王爷,顾大姑娘,这边请。”


狱卒提着油灯,殷勤地在前头领路。


地下一层是用来关押三品以上官员和勋贵宗亲的。


顾知灼:“还挺宽敞的。”


狱卒凑趣地应和几声。


当时顾家被关在地下二层,又阴暗又湿冷,牢房里还有老鼠蹿来蹿去……


故地重游,体验倒也不算太糟糕,毕竟,如今在外头的是自己,看着他们挣扎崩溃的也是自己!


“大姑娘,皇……废帝就关在前头这间。”


顾知灼对谢嵘没兴趣:“凉国公主呢?”


“在左边这间。”


狱卒领她拐了弯,又把油灯往前提了提。


这几间关着的是废帝的几个儿子和他们妻妾家眷。


昏暗的油灯光照过去的时候,谢璟掀了掀眼皮,惊讶地脱口而出:“是你……”


本来他是想说,她是不是来看他笑话的,后来仔细想了想,他本身就是个大笑话,还有什么不能让人看的。


谢璟赶紧过去,双手拉着铁栏,问道:“顾大姑娘,珂儿呢?”


他的语气中含着一丝期盼:“她还好吧?”


季南珂没有被抓来,谢璟想着,也许是因为她还没有过门,不算是他


的侍妾也许她可以逃过这一劫。


“她?”


顾知灼噗哧轻笑笑声让顾璟有一种极度不好的预感。


下一刻她问道“你想知道?”


谢璟攥着铁栏的手紧了紧艰难地挤出声音:“你说。”


“她跟多棱跑了拿连弩|图纸当作交易条件让多棱带她回国继续享受她的荣华富贵去了。”


“你胡说!”


顾知灼轻轻笑道:“不然呢?她会陪你受这牢狱之苦。还是在外头做工养活她自己等着你出狱。”


谢璟:“……”他太解珂儿了她是一株娇养的兰花受不了一丁点苦。所以自己给不了她荣华富贵她就跑了?


谢璟自嘲地笑了笑他早该想到的。


顾知灼懒得理他只让狱卒开锁把珈叶从里头带了出来。


“走走?”


珈叶不知其意点头应了。


狱卒在前头引路回到地上一层终于没有那么昏暗霉味也淡了许多。


珈叶本以为她是要带自己去审问这都要出诏狱了吧?


“你带我去哪儿?”


“放了你。”顾知灼笑问道“好不好?”


“顾大姑娘说笑了。”


“大姐姐


一个幼童撕心裂肺的叫嚷打断了她们的话。


顾知灼蹙眉。


还穿着皇子蟒袍的谢琰跌跌撞撞地闯了过来他跑得又急又快也不知道绊到了什么扑通摔在地上。


他在太庙时趁乱偷偷混进观礼的百姓中间。


他没有皇子名份礼亲王也从没承认过他的宗室身份士兵们抓人的时候一度把他给漏了。


刚逮到就带过来了。


谢琰顾不上起身脏兮兮的两只手抓住了顾知灼裙摆。


这裙子第一天上身顾知灼喜欢的很没有硬扯。


“放开。”


她面无表情道。


“大姐姐我错了我错了!你带我出去好不好。”谢琰眼泪鼻涕糊成一团哭着求道“大姐姐我以后再也不会乱发脾气了。”


“大哥哥我会跟你一起好好学武的。”


“你们别丢下我。我听话一定听话。”


他攥着顾知灼的裙角哭得可怜六岁多的孩子连脖子都缩了起来瑟瑟发抖。


顾知灼冷眼看着没有半点同情。


“大姐姐。你带我走。别把我丢下。”


“你姓谢你爹你哥哥们都在牢里等你。别叫错了。”


这个孩子无药可救。


上一世太夫人把他捧在手掌心里宠着疼着他最小全家上下都多有偏疼。


结果呢?她把太夫人他们的遗骨从义庄带回来想要让他们入土为


安,葬入祖坟,和祖父叔父他们合葬,他都不让。当时袭爵为镇国公的谢琰,言之凿凿,讥骂顾家是罪臣,不配受香火供奉。


呵。


见妹妹冷下脸,顾以灿俯身一根根的掰开了他捏着妹妹裙摆的手,顺手整了整裙角,拉着妹妹走了。


“大姐姐,大哥哥,我错了。我错了!


两人充耳不闻。


“这是你弟弟?珈叶回头看了一眼,“他被拖走了,你真不管吗?


“公主。


顾知灼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公主莫非就没有看着厌恶,除之而后快的所谓‘兄弟’?


“有。


“比如呢?


珈叶:“……


顾知灼没有等她回答的意思,笑了笑,自顾知地说道:“所有,是不是?


“凉王名下所有的儿女。对吗?


珈叶:“……


“你的母亲是一个舞姬,在凉国,哪怕是在宴席上,看中哪个舞姬也能直接拉去帐子里。你母亲被转手买卖了多次,最后让凉王看上,抢了过去。


“凉国子以母贵。


“母亲是贱籍,子女同样是贱籍,哪怕你是凉王的女儿也一样。


顾知灼盯着她渐渐压下的唇角,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你打小就要学舞,学着讨好男人,取悦男人,学着在你这群兄弟姐妹们夹缝中求存。


“你母亲死后,你名义上养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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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王后膝下,实则,王后不过是在为多棱养一个联姻工具。


“不是大启,就是别的部落。


珈叶撩起长发,眼波流转间,风情万种:“顾大姑娘说对了。你现在放我回去,我也不想回去。我打听过,一般这样的情况,谢璟最多也就是圈禁或流放。


“我若是回了凉国,下一个还不知道会被送给谁呢,谢璟好歹长得不错也不爱打人还好糊弄,总好过去陪草原上那些肮脏油腻的老头。


顾知灼伸出手指,轻轻摇了摇:“你兄弟让你去联姻,就把你兄弟踩下去。凉王让你去联姻,就把凉王踩下去。踩不下去,那就取而代之。


说罢,顾知灼面向她,微微一笑。


这双凤眼看穿了她深埋在心中的一丝野心和不甘,说中了她的每一个念头,点起了她心里那股被强行按下去的火苗。


“余部首领娜古雅尔,曾经不过只是牧羊女。而你,是凉王的女儿,怕什么?


“顾大姑娘真是好口才。但是,在凉国,女子没有继承权。我阿娘是舞姬,也没有母族可以依靠。


“你有。


“王后只有多棱一子,和你这一个养女。


大红灯笼的光晕笼罩在顾知灼的身上,衬得她眉眼越加柔和,说出


来的话,却又含着刀光剑影:“若是她唯一的儿子死了呢?”


珈叶脚步一顿。


顾知灼:”若是她儿子死在了她丈夫的手里呢?”


“她会如何?”


珈叶呆立在原地,许久未动。她的嘴角缓缓扬起,又慢慢放下,眼中是难以压抑住的野心。过了一会儿,她咽了咽口水,说道:“若是被发现,我难逃一死。”


顾知灼已经走到了马车边,她搭上顾以灿伸出来的手掌,微微一笑:“当然。”


“五马分尸怕也是轻的。


“不过。”顾知灼话锋一转,笑道,“以一介女子之身,想到坐上那个位置,若是连以死相搏的勇气都没有,就算大启硬是扶了你上去,你也坐不稳。与其劳心劳力白费工夫,我大可以换一个人扶。”


“珈叶公主,你不是我唯一的选择,也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


珈叶:“……”她的念头被一眼看穿。


顾知灼踩上马车,这回她学乖了,顺手提了一下裙袂。


“珈叶公主可以暂回瑞王府休息。你是和亲公主,不管谢璟定了什么罪,只要你在大启没有作奸犯科,我可保你安稳一生。你若是想回凉国,明日午时来镇国公府,过时不候。”


“走啦。”


顾知灼坐好,放下了车帘,马车骨碌碌的开走了。


珈叶站在原地,眸光闪烁,野心如火一样闪动在瞳孔中。


顾以灿大大咧咧地和她坐在一块,随口问道:“妹妹,你要扶这公主为凉王?”


“这位公主。”顾知灼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案,“有野心,但勇气不足。有谋略,但行动不够。她要上位需背靠大启。她没有母家相扶,要坐稳那把椅子依然得靠大启。扶她上位,至少能换来边境十年太平。”


十年足够西疆休养生息了。


“她若是怕了,也无妨。反正多棱一死,挑拨王后和凉王,也能让凉国内乱。”


顾以灿:“我和你一起……”


“不要你去,灿灿,你等我把多棱脖子上那串狼牙项链带回来。”


“哎,妹妹太能干,哥哥压力好大。”


顾以灿装模作样往她肩上一趴。


“走啦,祖母还等着我们吃饭呢。”


马车拐了个道,先去了一趟王家,又回了府。


席宴已散,来观礼的宾客们也都回去了,师父也去了国师府暂住。


顾知灼饿极,懒得再让人重新摆膳,和顾以灿一人要了一碗鸡汤面。


小厨房的炉子上时时煨着鸡汤,下碗面最快了。


太夫人拉过顾以灿来回看了看,确认他也好好的,一块皮都没掉,终于放心了。


“丹灵说回王家去住,说淑妃出宫了?”


“姨母不是淑妃了。”


顾知灼端着鸡汤面,一口气吃了好几口,说道:“皇帝被废,我打算给姨母弄个义绝,大归回来。”


太夫人惊道:“什么?!”


“你、你们俩……”太夫人颤抖着手,指向兄妹俩,“今儿你们俩就在忙这个?”


她左右看了看,低哑着声音悄悄道:“你们是谋反去了?”


“成了没?”


生怕他们压力太大,太夫人又赶紧补充了一句道:“不成也没事,能回来就好。”


“等下次准备好了再来也一样。”


看她这样子,似乎谋不谋反不重要,兄妹俩全须全尾回来就够了。


噗哧。顾知灼笑了出来,笑得前仰后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