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交谈

说开了此事,弟弟的精神一恢复,念起书来也重新能够聚精会神。教了他一阵,直到奶娘敲了敲门轻声道:“大小姐,五公子该去夫人那用晚膳了。”


“知道了,”简雁菡这才合上书,侧身对简彬说:“去罢,这七日我都在房中,你随时都可以找我。”


年幼的弟弟脸上挂着不舍,可依然乖巧嗯一声,下了凳打开房门,再回头看了下姐姐挥挥手,被奶娘牵着手带走。


守在门外的侍从恭敬垂头将门关拢,房内只剩简雁菡与她的侍女。


“小姐,”一直随侍在旁的流珠出声,“现在已是晚膳时间,我也出去叫膳房备菜了。”


“怎么现在才想去备菜?”简雁菡看着低眉顺眼的贴身侍女,问。


流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姐莫怪,方前小姐和五公子聊得正好,我想提前去膳房,被门外的侍从挡了回来,说现在还不是时候。现在夫人那边都要用膳了,这回总该让我出去给小姐布宴了吧。”


“恐怕你这次也出不去。”简雁菡摇了摇头,慢慢端起茶盏,轻抿一口。


“怎么可能呢,以前他们从来不敢怠慢小姐,现在哪怕被关禁闭,也肯定不会少了您的膳食。”流珠自然不信邪,又转身跑去门前,咚咚敲了一下。


流珠冲着门喊:“已经是晚膳时辰,小姐要用膳,让我出去给她端来。”


门外一道冷硬的声音传来:“老爷有令,大小姐的膳食要等膳堂那边单独做一份送过来,其余时间,大小姐与其侍女都要禁足,不得出入。”


流珠不甘心地想跟他们理论,简雁菡喝住她:“且等着罢,既然是爹的命令,也没什么好争论的。”


“可是,小姐,您从来没有受过这种委屈……”流珠重新站回小姐身边,还是很不服气。


“从前是爹不想让我受委屈,今日这一遭,也是爹在告诉我,他要是想了,委屈委屈我也不是什么难事,”简雁菡无奈地宽慰她,“这只是爹的警告,七日过后一切会如常,别担心。”


流珠还是蹙着眉,但终究闭了嘴,老老实实开始替小姐斟茶。简雁菡可太熟悉她这憋闷表情,知道她定然又在腹诽,打趣她怎么从小就这么沉不住气,都说丫鬟肖主,还真是一点看不出来。


几番说笑间,流珠紧皱的眉总算松解,简雁菡也能够安稳着习字。


弹指一挥间便过去七日,待简彬欢呼着拉她迈出卧房门槛,照见屋外暖阳时,简雁菡竟生出些恍如隔世之感。


这七日她的吃喝未曾短过,想要什么书籍字画也能让侍从拿来,绕是如此,七日的禁闭,依然不好受。


女子嫁人之前要听父母之命,嫁人之后要听夫君之命。此番她惹了爹不快被禁,这还算好,毕竟爹只是警告。以后她若嫁给太子,也会因惹太子不快遭受更糟的情形罢。


她从前无法决定自己的去处,以后也无法决定自己的归路。荣辱与否,尽皆系于他人之口,爹或将来夫君的唇皮一碰,就能决定自己的境遇——她一向知道这个道理,可怎么直到如今才发现,此事竟然会如此令人感到荒谬呢?


惠芷玉的明丽笑容晃在眼前,哪怕在世子殿下面前,她也依然属于自己。殿下如果被禁闭,定会反抗远去。她若被禁闭,又会怎么做?


他们以自己的意志决定人生——那自己此刻最想要的是什么?


模糊的答案浮现。回过神来,弟弟正抬着头对她露出大大的笑。简雁菡也笑了笑,问了简丞相的侍从,得知丞相今日在府上,便牵着他往简丞相所在的书房行去。


缓缓踱步在石板路面,她速度慢,脚步轻。一直到书房门口,点头问候一下守在书房的侍从,半个字已经落在唇边,房内爹的一声笃定之音逼回她口边字音。


“唯独那个世子不行。”


“哎,就是啊,”娘的声音也隐约响起,“没想到游万洲除了忤逆信王,居然还强行放走了侍女,这种无法无天之辈,实在不是雀儿的夫婿之选。”


放走侍女?四个字敲在她心头,格外清晰。世子殿下居然还放走过侍女?他为何要这么做,没被阻挠过吗?


纷繁思绪在心间迅速划过,简雁菡明白自己不能继续听下去,扬声:“爹,娘,女儿禁闭出门,来向你们请安。”


书房内的私语声断住,传来简丞相平静的答话:“嗯,进来吧。”


侍从拉开门,简雁菡牵着弟弟进门,简丞相和夫人都坐在位上,都面对微笑十分慈祥。姐弟两个一起向爹娘行礼请安,也被他们扶起坐下。


“雀儿,”娘拍了拍她的手,眼眸深意,“这七日过得如何?”


“女儿过得不错。这七日待在房内,日日习字饮茶,修身养性的同时,也反省了自己的言行。”简雁菡语气轻柔带笑,看着半点没有对爹娘的怨怼。


简丞相从书架上拿出一柄木制玩具□□递给儿子,将他的注意力从大女儿身上吸引走后才插话进来:“反省了什么,说来听听?”


“先前跟爹那样说话,的确是冲动行事,现在想来,爹如此尽心为女儿安排,我竟然还那样不懂事,出言忤逆您,请爹海涵。”简雁菡低垂着头。


果然,简丞相脸上的笑容真切不少,他捋着胡须点了头,说:“孺子可教也。既然你已经知错,日后就更当谨言慎行。太子殿下那边我也不催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是,我会寻个好日子邀请殿下一同赏景的。”


某种微妙的紧绷气氛在此时此刻终于松弛开,夫人欣慰地让贴身侍女递出只中等大小的盒子让女儿打开,简雁菡开启盒盖,看见一枚点缀了金珠红玉的华美发冠躺在真丝棉垫上。


“虽然现在还有些早,但你也快用上它了,”夫人将坠满了珠饰流苏的发冠双手抬起,在简雁菡头上托着轻轻放下,“很适合你,待你嫁人后,就用它来束新的发型罢。”


在层层叠叠的珠坠中,娘、爹那亲切的笑也被割裂成一块又一块。简雁菡笑着:“谢谢娘,我会好好珍惜的。”


侧头垂眼,简彬不知何时已经到了自己身边,他身量矮些,没被珠坠切割,仍然完整如初。弟弟的小鼻子都皱起来,简雁菡快速眨巴两下眼睛捏了捏他的手,他才疑惑半晌后恍然大悟。


让侍女收下发冠,离书房远了不少,简彬左右瞧瞧没有可疑人员,才拽着她的长袖悄悄问:“姐姐,你刚才是在唬爹娘吗?”


“是呀,”简雁菡也将手搭在唇边跟他说悄悄话,“落落不要跟任何人说这件事,只有你和我知道,好吗?”


一句话把小孩儿哄得阳光灿烂,连连点头拍拍胸脯保证自己一定保守姐姐的秘密,缓过这阵兴奋劲,跟着简雁菡上了马车,坐下来才疑惑问:“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惠氏染坊,世子殿下应当在那,我想当面问他一些问题。”


见弟弟眼睛噌地瞪大,简雁菡不由得弯起笑,问:“这不是你的提议么,怎么现在这么惊讶?”


“虽然是这样,可是,姐姐你刚被放出来,这就要直接去吗?”


“现在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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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以后恐怕就没有机会了。连你也没反应过来,爹娘肯定也反应不过来。”简雁菡揉揉他的脑袋,流珠扬声让马夫出发。


没过多久,车停在染坊面前。阳光明媚,按照世子殿下往日行程,应该早就抵达二楼包厢。简雁菡目标明确,牵着弟弟一路直行,站在世子殿下常留的厢房门口,深呼一口气,敲了三下门:“世子殿下,我是简雁菡,冒昧打扰,有些事想要请教您。”


屋内好一阵静默,简彬等了许久也没听到声音,疑惑地想去推门,被简雁菡拉住。终于,在简彬快不耐烦之时,房门被打开。开门的世子侍从恭敬行礼,比了个请的姿势,简雁菡紧绷的肩放松,姿容优雅地行入。


房内游万洲靠在长椅上,她进来后才放下一直在看的一封信,投来目光:“简小姐,和简公子?请坐吧。”


简家姐弟都在桌对面坐下,游万洲用手翻转纸面挡住,看向简雁菡,问:“的确很冒昧,下次我不会再应。要问什么?”


“殿下宽宏大量,小女感激不尽,”简雁菡也不敢掰扯其余杂事,抿抿唇,“只是,您为什么敢忤逆王爷王妃的命令?”


“你问这个作甚?”游万洲不悦地皱起眉。


她已经没有下次机会,必须在这次就问个明白。简雁菡索性抛掉了一切繁文缛节,直盯着游万洲,言辞恳切:“因为我有想做,却因为爹娘不允,一直没法做成的事。这种心情在整个京城里恐怕只有殿下能完全理解。知道了您当时的想法,我才可以下定决心去做一些事。”


游万洲眉宇中的不悦散去些,他第一次将简雁菡瞧入正眼,抬手摸了摸下巴:“很简单,因为我真心想做成这些事,哪怕王爷王妃拦在路上。”


“您想做的事……是放走侍女,逃出王府?”简雁菡追问。


“嗯?连你也知道这事了啊,”游万洲坦然承认,并未追问她从哪儿得知,“我怜悯侍女不愿做奴,就自作主张放了她。至于逃出府?没有的事情,毕竟那里以后是我的地盘。”


不受任何规矩约束……熏香缭绕与璀璨金芒中,简雁菡眼里的他格外明亮,她忽然闭眼笑了下,问:“殿下,您对我有过一丝心动么?”


“没有。”游万洲话音落到此处,所有模糊之处都变得清晰,无论是明知不可的情,抑或悬浮心中的答案。


但她不会为了旁人折辱自己,哪怕此人是世子殿下——况且,留给自己做主的时间不多了,她如今需要尽心的唯有自己。简雁菡睁开眼,最后深深地瞧了游万洲一次,起身行礼:“我知道了。今日多谢殿下的指教,雁菡铭记在心,以后不会再打扰。”


倒是磊落,让游万洲放下某种心头负担多打量了眼。思及她一介女子,哪怕贵为丞相千金,也没有武功、没有独立财权、对抗丞相夫妻也无人能依靠。他实在有些好奇:“你以后打算怎么做?”


“不用你管!姐姐还有我呢!”一旁沉默的简彬突然插话,两手抱住姐姐的胳膊,不满地瞪着游万洲。


“简彬,对世子殿下不得无礼。”简雁菡斥责一句,简彬委屈地撇嘴把脑袋转向姐姐怀里,反正就是不看游世子。


教训完弟弟,简雁菡回话:“殿下是男子,有男子的方法;我是女子,自然也有女子的法子。您若感兴趣,以后或许还能听到丞相府的消息。今日我们就先告辞了,谢殿下指点。”


这简小姐还算是个有趣之人,得跟安安分享分享。游万洲目送简家这对不速之客离去,遂令福禄关好门,提笔开始给惠芷玉写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