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得意须尽欢
翌日寅时三刻,晨光尚未穿透云层,许延年已然醒来。感受到怀中人均匀的呼吸拂过胸膛。他微微睁开眼,陆昭阳枕在他臂弯里,青丝散落在锦枕上。
许延年以指为梳,轻拢她额前碎发,指尖顺着她精致的眉骨细细描摹。陆昭阳在梦中似有所觉,无意识地往他怀中偎了偎,琼鼻擦过他锁骨处,惹得他喉结微动。
"昭阳。"他低声唤道,声音里带着晨起的沙哑。
陆昭阳黛眉轻蹙,缓缓睁开秋水般的眸子。初醒时眼中氤氲着朦胧雾气,待看清是他,眼底顿时漾开一泓春水,朱唇微启:"什么时辰了?"声音软糯,带着几分慵懒。
许延年将她往怀中带了带,下颌轻抵她发顶:"尚早。"低头在她眉心落下一吻,呼吸间尽是她的幽兰气息,"再歇会儿。"
陆昭阳却已清醒,纤指抚上他下颌新冒出的青茬,触感微刺:"你今日还要查案。"说着便要起身,却被许延年一把扣住杨柳细腰,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不急这一时。"许延年鼻尖划过她颈侧,药香混着女儿体香钻入肺腑,声线愈发低沉。陆昭阳耳尖霎时红透,指尖不自觉陷入他散落的乌发。
许延年含住她珠圆玉润的耳垂轻吮,听得她一声嘤咛。他低笑一声,温热手掌探入素白寝衣,抚过那不盈一握的腰肢。陆昭阳咬住樱唇,指尖在他背上留下几道浅浅红痕。
"延年..."她轻声呼唤,眼波流转间尽是羞意,"天快亮了..."
许延年这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她,却仍将她圈在怀中,手指缠绕着她一缕发丝把玩。
辰时初,东厢房外已有丫鬟捧着铜盆候着。见主子起身,连忙屈膝行礼:"少爷、少夫人安好。"几个小厮正在廊下修剪花木,见许延年出来,纷纷放下剪刀行礼。
陆昭阳一袭月白襦裙,腰间杏色丝绦随风轻扬,正立在紫檀药柜前挑选药材。她玉指在各色锦囊间游走,最终取出几味安神的药材。
"这个带上。"她将配好的药囊递给许延年,"今日秋燥,含片薄荷叶可提神。"
许延年接过药囊系在腰间,顺势握住她手腕将她带入怀中:"今日不出诊?"
陆昭阳摇头:"整理药圃。"她抬手为他整理衣服领口,指尖不经意擦过他颈侧,"查案时当心。"
许延年捉住她手指轻吻,眼中柔情似水:"放心。"他目光落在她淡色的唇上,低头欲吻,却被陆昭阳以指尖抵住。
"许义在门外。"她轻声道,眼中却含着笑意。
许延年只得作罢,牵着她往膳厅走去,手指在她掌心轻挠,惹得她娇嗔地睨了一眼。膳厅内,几个丫鬟正布着早膳,见二人进来,连忙福身问安。桌上清粥小菜,佐以几样精致点心,香气氤氲。
"鲈鱼粥?"许延年挑眉,眼中闪过惊喜,"昨日你说秋燥宜食清淡。"
陆昭阳执起越窑青瓷碗为他盛粥:"鲈鱼性平味甘,最宜秋日。"她自己只盛了小半碗,小口啜饮,"今日要去哪个酒肆查访?"
"夜半酤。"许延年夹了一筷子腌黄瓜放入她碗中,眼中闪过思索,"林苟称八月二十四与友人在那里饮酒。"
陆昭阳放下碗筷,眼中流露出担忧:"可要与你同去?"
许延年摇头,伸手抚平她微蹙的眉头:"你安心忙你的事。"他顿了顿,声音低沉温柔,"若有线索,晚间说与你听。"
用过早膳,许延年换上官服。深绯色的袍服衬得他愈发挺拔。陆昭阳为他系上佩剑,手指拂过剑柄上缠绕的青色丝绦。
"早些回来。"她轻声道。
许延年执起她手背轻吻:"一定。"
大理寺内,青铜香炉中青烟袅袅。许延年踏入议事厅时,周寺正与赵主簿已在翻阅卷宗。
"许少卿。"周寺正起身行礼,"城门处已张贴春娘画像,尚无回报。"
许延年点头,走到案几前展开一幅长安城坊图:"霓裳阁在崇仁坊,秋娘家在延康坊,夜半酤酒肆在西市..."他指尖在几个地点间连线,"林苟称八月二十四在酒肆饮酒,次日才发现秋娘失踪。"
赵主簿捋须道:"据京兆尹记录,秋娘是八月二十三傍晚离开霓裳阁后失踪的。"
"正是蹊跷之处。"许延年指尖轻叩案几,"春娘八月二十三到访绣楼,秋娘当晚失踪,林苟却直到二十四日晚才发现妻子未归。"
周寺正皱眉:"林苟的证词确有可疑。许少卿今日要去酒肆查证?"
许延年颔首:"画像既已张贴,我先去夜半酤走一趟。"
离开大理寺,许延年骑马往西市而去。秋日的阳光洒在青石板路上,街道两侧店铺陆续开张,行人渐多。
他勒马停在夜半酤酒肆前,但见酒旗在秋风中猎猎作响,旗上"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的对联已然褪色。
酒肆内光线昏暗,榆木桌椅泛着油光,几名早客正在角落饮酒。柜台后立着个精瘦掌柜,约莫四十出头,一双鼠目滴溜溜转着,见许延年进来连忙堆起笑脸。
"官爷光临,小店蓬荜生辉。"掌柜搓着手迎上前,声音尖细如鼠啮。
许延年亮出腰牌,取出林苟的画像:"此人八月二十四可曾来过?"
掌柜眯眼细看:"林大郎?常客啊!"他转头招呼伙计,"来喜,过来认认。"
名叫来喜的年轻伙计小跑过来,生得眉清目秀,约莫二十出头,脸上带着讨喜的笑容。他只看了一眼便道:"林大郎和王三郎那日确实来过,约莫酉时三刻。"
许延年眸光微闪:"酉时三刻?他们待到何时?"
来喜挠头:"说来奇怪,平日他们总要喝到亥时,那日却不到戌时就匆匆走了,酒都没喝完。"
"可记得他们当时神情如何?"许延年追问,目光如炬。
来喜思索片刻,压低声音道:"回大人,林大郎那日神情好似有些紧张,两人一直压低声音说话,小的没听见说什么。"他顿了顿,"他们坐在最角落那桌,没一会儿就走了,走时还左右张望,行迹颇为可疑。"
掌柜插话道:"是啊,林大郎那日心神不宁的,王三郎还劝了他几句。小的当时还纳闷,这林大郎平日最是贪杯,那日却连半壶酒都没喝完。"
许延年目光一凝:"他们走后,可有人来寻过他们?"
来喜摇头:"那倒没有..."
他继续询问了林苟平日的饮酒习惯,得知他通常每隔三五日就会来一次,但自八月二十四日后就再未出现。
"多谢二位。"许延年收起笔录,"若想起什么,可到大理寺寻我。"
离开酒肆,许延年策马前往城门处。守城兵卒看过春娘画像后,纷纷表示八月二十三、二十四两日均未见此人出城。
"大人,这般标致的娘子若出城,小的们定有印象。"一名满脸风霜的老兵拱手道。
许延年若有所思地收起画像。若春娘未曾出城,那么她很可能仍在长安某处。而林苟与友人的可疑行径,更添几分蹊跷。
日头西斜,他调转马头,往大理寺方向行去,心中已开始梳理案件脉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