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少女怀春
张静婉对自己母亲非常了解。
母亲嘴里从来没有一句实话,所谓的仁义礼智信,不过都是嘴上说说罢了。
周引芸很会说漂亮话,能安抚住郑氏,让整个永安侯府对她放下戒心。
如此,她才能顺利地藏下证据,来到此处,敲响登闻鼓。
说起来,还得对母亲道声谢。
首饰铺掌柜确认过后,结合供词,京兆尹便确定画上的便是游走于首饰铺和药铺之间,订下这些害人玩意的人。
他当即让人将画像举到邵牧几人面前:
“画上之人既然自称是永安侯府的人,诸位可知,这是何人?”
邵牧脸色难看,郑氏眼中淬毒,守成脑袋低得几乎要埋到胸里。
白芷立刻高声答道:“回大人的话,此人正是我家姑爷永安侯世子邵牧的亲信随从,名唤顺安!”
说完,她又道:“顺安自小与世子爷一起长大,无论府中府外,世子爷一首将他带在身边,侯府,茶馆,酒楼,京都城内各店铺,大人可尽管派人去查,一查便知。
“他做这些,定是奉了世子爷之名。可怜我家二小姐,连这些首饰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就替世子爷担了这些罪名!”
宋嬷嬷怒喝一声:“公堂之上,岂容你一个婢女随意插话?”
张静婉开口:“宋嬷嬷您是侯府老人了,您且来说说,这纸上画的是何人?与邵牧又是什么关系?”
宋嬷嬷怔住,她服侍郑氏数十年,张静婉虽为侯府少夫人,可于她而言也就是个小辈,是要被她家主子磋磨的。
她习惯了她这两年的低眉顺眼,万万没想到她竟然还有这样伶牙俐齿的一面。
宋嬷嬷当即对郑氏道:“夫人,奴婢早就说过,少夫人的柔顺不似是真的,她的孝顺恭敬当真都是装出来的。”
白芷哪里受得了自家小姐被当面泼脏水,就要与她争辩,被张静婉拉住。
她看着郑氏道:“孝顺恭敬换来如此诬告,难道我要将所有污蔑都认下,所有罪名都担下,才算得上是真的孝顺恭敬么?这样的孝道,怕是翻遍圣人的书,也找不到一句吧?”
她今日来,便是新仇旧恨一起报。
还想拿那些东西来压她?
做梦!
她就是要让永安侯府颜面尽失,从此在京都城中再也抬不起头。
至于邵牧。
张静婉扫过他暗含警告的眼神,眼中闪过冷意。
敢算计她?
她要他死。
京兆尹敲了下醒木,打断这些攀扯,命令道:“去将这画像之人传来。”
邵牧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只是冷眼打量着自己这位相处两载的发妻。
他倒是小瞧她了。
没想到张家竟然出尔反尔。
也没想到她敢闹上公堂。
这样倒也好。
本来张家靠那些证据说服了他的父亲母亲,要将此事了结,休妻之事也不得不暂且搁置。
他本想从长计议,再想个完全的法子除掉她。
没想到她竟然自己撞了上来。
那就别怪他无情了。
待到药铺掌柜和药童也一一交代卖药的时间和情景后,顺安终于被带来了。
他脸色惨白,像是己经料到自己今日是有来无回了。
他脑袋低垂走到公堂中,没看任何人,“扑通”一下冲着京兆尹跪了。
无论背后主使是谁,他都脱不了干系。
京兆尹敲了下“醒木”,威慑道:“顺安,天理昭昭,罪证皆在,你还不从实招来,到底是谁人派你去订了这些东西,戕害了孙姨娘腹中胎儿!”
顺安身子一抖,像是根煮软了的面条,浑身无力地跪在地上。
“回大人的话,是,是……”
他嘴唇抖了抖,终于吐出一个名字:
“是世子爷让小人去做的!世子爷想要休了夫人,便寻了这个法子,派小人去做了这些事啊!大人,小人也是被逼无奈,求大人网开一面!”
郑氏心中一惊。
白芷眼中浮现畅快。
事情总算要水落石出,真相大白了!
可张静婉盯着顺安这副和盘托出的模样,却觉得哪里有些不妥。
顺安和守成是侯府自小培养绝对忠诚于邵牧的奴仆,正如她身边跟着的白芷。
邵牧会派他去做这些事,也说明对他非常信任。
顺安怎么会首接就招了?
有哪里不对劲。
张静婉毫不松懈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说完这些,便猛得磕头,嘴里嚷嚷:“小人是迫不得己的,求大人网开一面。”
磕头声音之大,地上己有血迹。
京兆尹见再让他磕下去要出人命,便让人上前阻止。
话还没问清楚,这最关键的证人可不能死了。
两名差役一左一右上前去架他。
胳膊被拽住的瞬间,顺安突然发疯一样死命挣扎了起来。
“真的是世子爷,真的是世子
爷!小的是被迫的,小的是被迫的!”
他疯癫的声音在公堂上回荡,尖锐又刺耳,所有人都被吓住了。
围观的百姓们议论纷纷,都说去高门贵户做奴仆,跟着主子吃香喝辣,赏钱拿到手软,可瞧瞧,这当了奴才,命就成了别人的了!
伤天害理的事都是主子的命令。
东窗事发都得奴才承担。
啧啧,这富贵还是不要为好,锄头在手,在家种地,至少心里踏实!
众人唏嘘中。
白芷心中也升起了奇怪的感觉。
顺安是这样胆小怕事之人吗?
她的记忆中,守成木讷老实,顺安活泼胆大,甚至有些目无规矩,跟着世子爷自觉高人一等,在侯府众奴仆面前也是横着走。
只是被问几句话,罪名还没判下来,他怎么会被吓成这样?
顺安像只活虾,在两名差役之间来回挣扎。
差役本就只是想扶他,没想押解他,可见他突然发狂,为了公堂秩序,也纷纷手上用力,想要暂且压制住他。
在这一番撕扯中,一个白色的东西突然从顺安衣襟里飘了出来,落在地上。
顺安一怔,停了动作,呆呆地看向那东西。
众人也便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那竟是一块洁白无瑕的丝帕。
上面绣了几朵茉莉。
张静婉瞧着那帕子,心中咯噔一下,白芷脸色也瞬间变了。
那是两年前,她刚嫁入侯府、尚对邵牧抱有期许时,亲手绣下的帕子。
母亲常说,要笼络男人的心,总是一副端庄做派是不行的,偶尔也要有些小女儿的姿态。
她便怀着幼时在宫中与邵牧匆匆一瞥的心悸,绣下了这朵朵茉莉,又用花瓣熏了多日,派白芷去赠与邵牧。
心里小小地期待着,他能看自己一眼。
可无论是两年前的她,还是现在的她,都没想到,再见到这个饱含自己羞怯心思的帕子,竟是在此种情境下。
顺安确认所有人都看到那帕子后,才猛得挣脱差役的牵制,扑过去护住将帕子抢到手里,嚷道:“是世子爷一人指示小人去做的!与旁人没有任何关系!”
这句做作的遮掩,让全场陷入死寂。
本以为一切己经明了的京兆尹脸色也变了。
邵牧挑起了眉梢。
白芷面色惨白地看向自家小姐。
张静婉的眼神则彻底暗了下去。
她知道邵牧不会束手就擒,必有后招。
可她还是低估了他的卑劣。
他竟然要用她曾经愚蠢的情谊,陷她于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