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这几个儿子,谁为储君更为合适?
朕这几个儿子,谁为储君更为合适?
靖疏月听他这么说,不疑有他,没再纠结此事。
此时外面似有狂风席卷而来,风声如利刃划破夜幕,“呼呼”作响,猛烈地撞击着窗棂。
窗纸在狂风的肆虐下,剧烈地颤抖,发出“簌簌”的哀鸣。
搁在窗边的烛台,被风一吹,烛火几近熄灭,光影在墙壁上疯狂摇曳。靖疏月转过身,推开窗,凛冽的寒风瞬间迎面扑来,冻得她一个激灵。
苻云度忙将她从窗边拽开,将窗子重新合上。
“你这身子,往窗户前面凑什么?生怕自己不会着风生病是吗?”
苻云度冷着脸,教训道。
靖疏月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道:“外面下雪了。”
“下雪有何稀奇?怎就值得你不顾身子,巴巴地趴在窗子前瞧?”
苻云度轻轻拉住靖疏月的手,顺势在她身畔坐下,言语间满是宠溺地哄劝道,“夜里风大,寒气重,你若真想玩雪,我吩咐下人今晚不扫雪便是。待明日日头暖和些,你多添几件衣裳,再出去畅快玩耍不迟。”
靖疏月无奈地笑了笑,嗔怪道:“你当我是那三岁孩童,一见着雪,就只想着玩乐?”
苻云度并未言语,可那眼神里透露出的意思,分明就是默认了。
靖疏月佯怒,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道:“苻——云——度!”
“我知错啦。”苻云度立马告饶,态度诚恳。
见他这般识趣地认错,靖疏月心满意足,便不再追究。她身子轻轻一歪,靠在苻云度身上,苻云度则极为自然地抬手,将她温柔地揽入怀中。
只听靖疏月轻声说道:“我瞧见这雪,不知怎的,就想起前些日子我重回长安城那日,正巧也是个下雪天。还有六年前,似乎也是如此。你说,我这人莫不是和雪天特别有缘?”
苻云度静静听着,并未作声,只是低头凝视着怀中的心上人。瞧着她那神采奕奕的模样,还有那一张一合的红唇,仿佛世间万物都在此刻失了颜色。
“苻云度?”靖疏月迟迟未听到回应,心中不解,转过头来,恰好对上苻云度的双眸。见他神色间略带迷茫,她不禁微微皱眉,问道:“你可有听到我在说什么?”
“听到了。”
苻云度说着,将她搂得更紧了些,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头顶,而后缱绻地合上双眼,柔声道:“我们靖小将军心地善良,自是受苍天庇佑,与世间万物皆有缘分。”
听到他这几乎风马牛不相及的回答,靖疏月笑骂道:“你这说的都是什么跟什么呀。”
苻云度并未解释,只是唇角微微上扬,满怀欣慰,紧紧搂着怀中的心上人。
说实话,他向来不喜下雪天。往昔,是因雪天路滑,即便他万分小心,却仍时常在雪地中摔跟头。
而后来,是因为他此生挚爱之人,在那年长安城的第一场大雪里,九死一生地从战场上带回他父亲的骸骨,也由此揭开了一场血淋淋的阴谋。
自那以后,他们二人皆家破人亡,被迫天各一方。
在他心中,风雪降临,多半伴随着祸事。
不过今年的风雪,似乎与往年大不相同。这一年,他于大雪之中,寻回了身受重伤的爱人,仿佛所有的苦难都在这一刻开始有了转机。
或许,今后的雪天他不会再那般厌恶了……
腊月二十七,年关将至,大魏朝天授五年最后一次大朝。
太极殿中,气氛凝重如铅。众臣围绕立储之事,再度争得面红耳赤,互不相让,激烈的争吵声,似要将殿顶掀翻。
御座之上,皇帝冷眼旁观这场闹剧,神色愈发阴沉。
眼瞅着皇帝隐隐有发怒之兆,正吵得酣畅淋漓的众人,顿时如被扼住咽喉,赶忙偃旗息鼓。他们各自捧着笏板,匆匆站回本位,纷纷垂首,大气都不敢出。
“一个立储之事,竟吵了半月有余,难道朝中再无其他要事?”皇帝扫了一眼众人,神色依旧阴沉,“朕正值壮年,还用不着尔等如此急切地寻觅新君。”
“陛下此言差矣。”朝中资历最深,一直辅佐先皇的右相从朝列中站了出来。
“国之兴衰,系于传承;朝之安稳,在于继统。昔者,秦二世而亡,其中缘由,未早立储君,致权力交接之乱,奸佞乘虚而入,天下遂崩。今我朝昌盛,然不可不防微杜渐。尽早确立储君,可令朝野上下,人心有定,奸邪无隙可乘。如此,方可保江山社稷千秋万代,传之无穷,望陛下深思。”
右相稍作停顿,又接着侃侃而谈:“先帝在御之时,臣等屡谏其早立储君,奈何先帝犹疑未决,迟迟未断。致使逆王心起不轨,终酿大祸。燕云九州,竟陷蛮夷之手,迄今未复。此乃前车之覆,殷鉴不远,陛下万不可重蹈覆辙。早立储君,可止纷争,稳人心。”
“曾克明!”皇帝眯起眼,眼中闪过一丝厉芒,“你莫仗着辅佐先帝之功,便肆意翻陈先帝之事。”
右相面不改色,神色坦荡,郑重说道:“臣耿耿忠心,唯系于国,绝无半点私心。纵于先帝御前,臣
亦敢直言如斯。”
“你!”
皇帝被曾克明这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气得不轻,恨不得即刻命人将这个顽固如顽石的老臣拖出去重责。
可他一向自诩仁德明君,深知不可如此任性行事,以免被史官记录,落下骂名。
他只好暗暗运气,强压心中烦郁。
然而,曾克明仍不罢休,继续劝道:“陛下,君临天下,身负万民之托,肩扛江山社稷之重。立储一事,非为陛下一家之私,实乃天下苍生之望。储君者,国之未来,万民之主。早立贤能储君,陛下可悉心教导,令其熟知治国理政之道,待陛下百年之后,方可担当大任,保我朝国泰民安,风调雨顺。陛下以天下为己任,当以立储为急务,此乃陛下对国家、对万民不可推卸之责任。”
“那依你之见,朕这几个儿子,谁为储君更为合适?”
曾克明毫不犹豫,朗声答道:“古往今来,皆以立嫡立长为正统,大皇子自是不二人选。”
皇帝扶着龙椅扶手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旁人支持大皇子也就罢了,曾克明身为右相,朝中受其提携之人无数。大皇子若得他支持,势力必将无形之中大涨……
“这还仅仅是大皇子未入朝堂的情形,若他入朝参与朝政,威望岂不是要与朕这个一国之君比肩了?”
想到此处,皇帝对大皇子的忌惮之心,又添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