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沐煊 作品

你可有替自己考虑?

你可有替自己考虑?

虽然,靖疏月明白了自己的心思,可她自觉世事变迁,苻云度决绝地与她断绝关系,他们二人难以再续前缘,故而她将对苻云度的情谊牢牢压在心底。

只是情之一字,非人力能压制的。白日琐碎之事颇多,她无瑕去想这些,可当午夜梦回时,她总是不受控制地去想生平每一个至亲之人,父母,贵妃,还有苻云度。

情丝在她心上缠了许多年,她和苻云度过去的那些点点滴滴,被她一遍遍翻出来回忆。

永夜抛人何处去?绝来音,香阁掩,眉敛,月将沉。争忍不相寻?怨孤衾。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昔年,她在上书房,觉得过于缠绵矫情的诗句,竟然成了伴她度过无数孤寂黑夜的唯一慰藉……

冬月朔日那天,她倒在雪地里,觉得自己大限将至,于临终看到苻云度的身影。那一刻,她的不甘与遗憾,被苻云度那道身影抹平了大半。

等她再醒来,看到苻云度,尘封在心底多年的思念翻涌叫嚣着,让她一度有个不争气的念头——就这样留在恒王府,看着他也挺好。

若是没有幽州的惨案,她的双亲没有为国捐躯,她的父亲没有遭人诬陷……没有这一桩桩沉重而悲痛的事,靖疏月可能就向自己妥协了。

可惜,至亲血恨压在那儿,容不得她半点沉沦,她只能一门心思,往前冲。

再后来,她和苻云度将往事说开,二人多年后,再度携手,并肩而战。但她从没细想过她和苻云度的未来,或者说,她刻意忽略了这些,大仇未报,她哪儿敢去想旁的?

如今这层窗户纸,被苻云度捅破,半点未有准备的她,瞬间慌了神,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玥玥?”

靖疏月耳边传来苻云度轻柔的声音,她思绪回拢,“我……”她张了张口,可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苻云度用手抚着她耳边的青丝,柔声道:“你不用急着回应我,你我相识多年,我懂你。”

他注视着靖疏月的双眸,目光柔和缱绻,“在你心中为父昭雪是一等一的大事,在这件事完成前,你不会任由自己去想旁的事情,做旁的事情。这一点,我同你一样。”

“那你还提有的没的。”靖疏月骂道。

苻云度眉眼略弯,笑道:“那是因为,这些事连在一起,无法单独抛开的。”

强词夺理,靖疏月在心底暗暗吐槽。

“真相总有大白的一天,到那时,你我总该考虑谈婚论嫁之事。”

提起这种事,靖疏月难得露出女儿家的娇羞,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脸,心扑通扑通跳得更猛烈了。

苻云度看着她耳边的一抹红,眸底墨色翻涌,他喉结微动,沉默了片刻,才缓缓接着道:“所以,我和靖伯父关系是无法脱开的。若是我谋求大位,他的事未必不会被有心之人曲解。再有,按照你的性格,你不会喜欢困在宫中,做一国之母的。”

靖疏月垂眸,把苻云度的话在脑海中翻来覆去想了几遍,手松了又紧。

她抬眸,眼角微红,“你都替我们考虑,可有替你自己考虑?你的理想抱负怎么办?”

“我此生,只愿追求两件事,一是沉冤昭雪,替你我双亲讨回公道。二是与你共度百年。”

苻云度的剖白如惊雷,重重击在靖疏月心上,她耳后热得发烫,轻咳一声,嘴硬道:“你过去可不是这么说的。”

苻云度凝眸注视着她,唇角扬起,眉宇间却夹杂着一丝郁色,他叹道:“经历了这么多生死别离,人总是会变的。”

他过去双亲健在,挚爱相伴,所追求的自然唯名利二字,可时过境迁,他眼睁睁看着身边人一个个离去,昔年热闹温馨的恒王府成了一个冷冰冰的死宅,他怎么会再去想着那些身外之物?早就被他看淡看透了。

靖疏月定定望着他,想了又想,终究没再开口,劝说什么。苻云度都这样坦诚胸怀,她若再劝,就对不起苻云度这番心意了。

她侧过身,抱住苻云度,“我只求眼下,从未想过百年之后,这点,我不如你。”

不等苻云度的回答,她接着说道:“但百年所求也简单,不过是朝朝又暮暮,暮暮又朝朝,日月更迭,年复一年,你我一同,只怕百年尤觉尚短。”

她这话,像是一股暖流,缓缓淌过苻云度的心田。

他回抱住她,手下微微用力,只恨不得将她揉在自己怀里。

许久,他哑着嗓子,回道:“百年不够,但求来世,乃至来世复来世,世世相守,生生不离,情牵累世,缘结无穷。”

到底是当年上书房最文采斐然的恒王殿下,连情话也说得这般清新脱俗。

对比他,靖疏月就显得有些干巴巴,只是回了一个“好”字。

但对于苻云度,这个字价值千金……

“哎呀,又跑偏了!”

靖疏月蓦然一声惊呼,仿若利刃,刹那间将那丝丝缕缕的温情缱绻又一次无情斩断。

苻云度还没反应过来,心上人已经从他怀里窜了出去。他心中满是

眷恋,手还残留着对方的温度,忍不住紧紧一握,脑海里全是刚刚相拥共许生生世世的情景,眼神里写满了意犹未尽与怅然若失。

“既然你选了扶持新君的法子,你打算选谁?”

尽管绕了一圈,又是思及往事,又是表明心意互许百年之诺,但靖疏月一点没忘正事,头脑清晰地将话题重新拽了回来。

陈王诸子中,大皇子最名正言顺,但已然被放弃,二皇子虽已经进入朝堂,但因母家式微,自身又无突出本事,目前在朝中并不显眼。

三皇子倒是一直上蹿下跳,今日请朝臣宴饮,明日又赴诗会,可谓是广结善缘,交友遍地。但因为太过显眼,反而明眼人一下子便看得出他的心思,更看得出他和朝臣之间只维持了一个表面关系。这点,想来龙椅上的那位也看得明白,所以才一直放任不管的。

再往下的皇子年龄尚小,暂时没有和几位兄长争权夺位的本事。

“大皇子。”

“什么?”靖疏月没听清,又问了一遍。

苻云度清了清嗓子,道:“大皇子。”

他选的,是被皇帝防备放弃的大皇子,是原本皇帝给他设定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