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钥钥 作品
32. 第 32 章
吴悦赶紧又上前开门，陆陆续续进来三人，而这次，兄长吴夏亦趋亦步的跟在后面。
只见第一位老者，面容清癯，神态刚毅，长须垂胸，剑眉凤目炯炯有神，尽显刚毅果敢。
第二位中年男子身材魁梧，面容方正，虽着儒服却有着武将的英气。
第三位则年轻很多，宽袍阔袖，美髯飘飘，举止实在儒雅俊朗。
她猜第三位最年轻且颜值很能打的，就是盛誉“道貌温然，如玉之清；神气凛然，如水之澄”的韩琦。王安石曾直言“韩琦别无长处，惟面目较好耳”。
而前两位的身份让她有些困惑，范仲淹和富弼都是著名的以文驭武的文官。不过范仲淹是确以文官身份承担武官职责，直接参与军事指挥与边防建设，名副其实的文武全才，能打还能写。
而富弼虽然涉及军事相关事务，主持过地方军政，但核心身份仍是改革家与外交家，主持过出使辽国，劝服辽兴宗赞同与北宋一起讨伐西夏。此人最出名的还是他自己是宰相，岳父晏殊、女婿冯京都是宰相，可谓宰相连连看。
这两位名臣居然身形都很是孔武有力，毫无文官羸弱形象。因此，吴悦只能按照年纪大小来推断，中年男子应该是富弼，他比范仲淹要小上十五岁。
数位北宋名臣齐聚庭院，这个院子都变得蓬荜生辉起来，大丫和蔡翠兰都变得拘谨起来，立在一旁只作鹌鹑姿态。吴悦只好屏息敛衽，轻手轻脚为众人添茶续水。
石介指着后来者三人依次介绍，果然不出她所料，那老者是范仲淹，中年男子为富弼，而那个年轻人确是韩琦。
随后，石介抚髯问道："今日你说新奇事物要向我等展示，现在就可以开始了。"他早注意到院中有被草席覆盖着的物品。
众人或含笑颔首，或凝神静听，或面无表情。
吴悦深吸一口气，恍若置身教室在被领导听课，示意大丫与蔡翠兰一道，将草席尽数掀开。
“这是何物？”指着竹席上的白色毛绒，看似某种动物的毛。作为师父，石介以提问为弟子拉开序幕。
“这是用草木灰和皂角清洗过后的羊毛”。让大丫和蔡翠兰各捧起一些，吴悦示意她们靠近一些为众人展示。
范仲淹伸出手，取了几片，置于掌心摩挲，感受触感："似乎颇为柔软，不似我昔年见过的那些。”他曾见过牧民剪取的羊毛，多是紧密贴附一点也不蓬松。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拿了一些在手中详细端看，连神情超然的胡瑗亦不例外。
“浆洗后去掉羊毛上多余的油脂，又烈日下暴晒消毒，然后用了细枝条反复捶打蓬松，就是各位大人手中的样子。”
吴悦继续以眼神示意蔡翠兰呈上为幼弟缝制的羊毛制品。大丫在旁协助传递，使每位大人皆能近距离观赏——这正是她们事先演练的流程。
“诸位大人手中的衣物，是我身边这位蔡娘子，为她幼弟缝制的御寒之物。”她说完，将位置让给蔡翠兰。
蔡翠兰事先也被提早交代过，要将这个羊毛制品与芦花、柳絮、破旧棉絮的保暖性作一个对比。她聪慧机敏，不仅详述保暖差异，更以自身经历佐证。
"去岁寒冬，幼弟为捡拾柴薪换钱，因为太冷，被差点冻僵在路上。被好心人背回家气息都全无，去邻居家借的被子盖在身上，才把他救了回来。"说得言辞悲切，将差点失去幼弟的痛苦与寒冬的残酷描写得入木三分，让第二次听到的吴悦都觉得鼻子酸酸的。
面前这几位大人当然也不例外，亦为之动容，或垂首叹息，或蹙眉深思，皆流露出悲天悯人之情。
突然蔡翠兰将话锋一转，娓娓讲述弟弟换上羊毛衣物后的变化："自从穿上这些羊毛制品，他在寒风中不再瑟瑟发抖，双手也不会再如冰般刺骨，连苍白的脸颊都泛起了血色。"
她哽咽着说："我们全家感激不尽，终于不惧怕第二天就看不到弟弟活泼的身影，生平第一次感受到冬日里也可以如此安稳，确信自己能够熬过严冬。"
此时，这几位大人终于领悟到手中这些粗陋制品背后的深意。他们又再度细细端详，甚至与邻座交换手中物件。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交谈，少顷，庭院复归寂静。
范仲淹代表众人，看向吴悦道："我等已经知道小娘子的意思了。其实这羊毛制品，在西北边防并不少见，我们大宋也经常会向辽夏换购羊毛毡物，但是仅限军中制作御寒帐篷。可是那种毛毡，粗糙且十分厚重，我等也就没有在意这羊毛。"
他举起手中羊毛道："但是此絮蓬松轻便，制作的衣服也感觉很是暖和，这与西北交换的毛毡完全不一样，我猜小娘子所说的浆洗后晒开，并且用细枝条捶打蓬松，当是关键所在？”
吴悦肯定的点头，接着说：“西北所流传的毛毡，是清洗后压制所得，因此质地厚重。我们将羊毛捶打蓬松，使得羊毛纤维间的空隙比较大，就能能够有效锁住外部寒冷空气。”
其实吴悦所说的纤维空隙和锁住寒冷空气，众人不太理解，但是他们试着回想了下现在身上穿的狐毛裘衣，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毛毡只拿来用作帐篷保暖和防雨也是因为没有处理干净，"她继续道："需要用草木灰和皂角清洗羊毛上的血迹和粪便，再经烈日暴晒除菌，不然残留物容易导致人生病，不适合贴身穿着。”
现在没有显微镜，人们还不知道看不到的病毒和细菌随处不在，因此吴悦特意强调，羊毛必须经过清洗和太阳的双重消毒。
“如果为了简化浆洗的流程，可以在宰杀时减少过多的血液沾染，也要注意羊群圈养的卫生条件。”
范仲淹颔首以示，似乎没有别的要问。
吴悦紧张地环顾其他沉默不语的人，不知道他们是否能明白她的深意。
杜衍看吴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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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脸紧张，满脸通红，笑着安慰她。
“小娘子放心，我等已经明白小娘子的意思。可在晚些写上详细的羊毛处理流程，交予给我们一人一份就好。待我们回去也找些人试上一试，有不明白的地方再来请教。”
石介也是才知道吴悦居然准备的是这等对民生有用之物，顿时感到自己老脸有光。“明天我也要买一些试一试，到时候你也一起过来看看做的对不对。”
“是，弟子遵命”感激的看了眼石介，吴悦心中暖意涌动，这般全力捧场的师父哪里找啊！
“那院中的火炉又是何用？"韩琦则指着未及介绍的羊粪燃料问道，"我观竹席上似乎还有物品尚未解说，那些是什么？”
示意蔡翠兰撤下羊毛制品，吴悦亲自舀来一锅清水置于炉上。又让大丫取来晒干的羊粪与茅草，塞入炉膛引燃。"先生及各位大人稍候。"
约莫一炷香时分，锅中凉水已沸腾翻涌，热气蒸腾而上。
“这是晒干的羊粪所制燃料。"吴悦这时才揭开谜底："燃点高、无烟且异味少，就是和木炭比起来烧的比较快。”
富弼看似有点失望，微微蹙眉说：“你可知羊粪是重要的肥料，农人需要用此施肥？”
她点头肯定：“但是我朝羊肉消费量极大，羊粪其实无法被周边田地全部消化。并且羊粪需要与秸秆等物料混合沤制才能制作成肥料，需要一定配比。在西北或者东北牧羊场，并没有太多的良田可以供农人耕种，因此在这些地方可以使用羊粪代替木炭取暖。如此一来，木炭可以被最优化运往到人口稠密的大城市，这节省了木炭的运费，又可以平抑木炭的价格。”
韩琦颔首领意，似乎同意吴悦所说。
富弼迟疑了会，似乎不太确定羊粪施肥需要多少配比，但是也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打算下去就找农人问清楚。
“此物处理可方便？”胡媛暂且收起神游物外的情态，正色发问。
吴悦赶紧回答：“很容易，只需要剔除石子这种杂物，找一通风处，将其薄摊为一寸五分，在烈日下暴晒三至五日。如果在西北降雨稀少、太阳更足的地方，只需要一两日暴晒即可。”
胡媛亦是颔首示意，便不再言语。
范仲淹倒是敏锐捕捉到吴悦话中说的"无烟无异味"，凝目观察片刻，发现炉膛确实没有冒出什么烟雾。作为有切实戍边防守经历的他，瞬间领悟其中军事价值。他眯起双眼，首次将吴悦从头至尾打量一番。暗自忖度，或许是他想多了，或许这小娘子没有暗示此物适合作战时使用，可以减少炊烟暴露行踪的风险？
暮色四合时分，展示会终于结束。
吴悦长舒一口气，恭请师长与诸位大人移步楼上雅间用餐，并让大丫将未及品尝的点心也一起端上去。
接下来，她的战场就在这包厢之内，正是这看似寻常的点心与今日新呈现的菜肴。
只见第一位老者，面容清癯，神态刚毅，长须垂胸，剑眉凤目炯炯有神，尽显刚毅果敢。
第二位中年男子身材魁梧，面容方正，虽着儒服却有着武将的英气。
第三位则年轻很多，宽袍阔袖，美髯飘飘，举止实在儒雅俊朗。
她猜第三位最年轻且颜值很能打的，就是盛誉“道貌温然，如玉之清；神气凛然，如水之澄”的韩琦。王安石曾直言“韩琦别无长处，惟面目较好耳”。
而前两位的身份让她有些困惑，范仲淹和富弼都是著名的以文驭武的文官。不过范仲淹是确以文官身份承担武官职责，直接参与军事指挥与边防建设，名副其实的文武全才，能打还能写。
而富弼虽然涉及军事相关事务，主持过地方军政，但核心身份仍是改革家与外交家，主持过出使辽国，劝服辽兴宗赞同与北宋一起讨伐西夏。此人最出名的还是他自己是宰相，岳父晏殊、女婿冯京都是宰相，可谓宰相连连看。
这两位名臣居然身形都很是孔武有力，毫无文官羸弱形象。因此，吴悦只能按照年纪大小来推断，中年男子应该是富弼，他比范仲淹要小上十五岁。
数位北宋名臣齐聚庭院，这个院子都变得蓬荜生辉起来，大丫和蔡翠兰都变得拘谨起来，立在一旁只作鹌鹑姿态。吴悦只好屏息敛衽，轻手轻脚为众人添茶续水。
石介指着后来者三人依次介绍，果然不出她所料，那老者是范仲淹，中年男子为富弼，而那个年轻人确是韩琦。
随后，石介抚髯问道："今日你说新奇事物要向我等展示，现在就可以开始了。"他早注意到院中有被草席覆盖着的物品。
众人或含笑颔首，或凝神静听，或面无表情。
吴悦深吸一口气，恍若置身教室在被领导听课，示意大丫与蔡翠兰一道，将草席尽数掀开。
“这是何物？”指着竹席上的白色毛绒，看似某种动物的毛。作为师父，石介以提问为弟子拉开序幕。
“这是用草木灰和皂角清洗过后的羊毛”。让大丫和蔡翠兰各捧起一些，吴悦示意她们靠近一些为众人展示。
范仲淹伸出手，取了几片，置于掌心摩挲，感受触感："似乎颇为柔软，不似我昔年见过的那些。”他曾见过牧民剪取的羊毛，多是紧密贴附一点也不蓬松。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拿了一些在手中详细端看，连神情超然的胡瑗亦不例外。
“浆洗后去掉羊毛上多余的油脂，又烈日下暴晒消毒，然后用了细枝条反复捶打蓬松，就是各位大人手中的样子。”
吴悦继续以眼神示意蔡翠兰呈上为幼弟缝制的羊毛制品。大丫在旁协助传递，使每位大人皆能近距离观赏——这正是她们事先演练的流程。
“诸位大人手中的衣物，是我身边这位蔡娘子，为她幼弟缝制的御寒之物。”她说完，将位置让给蔡翠兰。
蔡翠兰事先也被提早交代过，要将这个羊毛制品与芦花、柳絮、破旧棉絮的保暖性作一个对比。她聪慧机敏，不仅详述保暖差异，更以自身经历佐证。
"去岁寒冬，幼弟为捡拾柴薪换钱，因为太冷，被差点冻僵在路上。被好心人背回家气息都全无，去邻居家借的被子盖在身上，才把他救了回来。"说得言辞悲切，将差点失去幼弟的痛苦与寒冬的残酷描写得入木三分，让第二次听到的吴悦都觉得鼻子酸酸的。
面前这几位大人当然也不例外，亦为之动容，或垂首叹息，或蹙眉深思，皆流露出悲天悯人之情。
突然蔡翠兰将话锋一转，娓娓讲述弟弟换上羊毛衣物后的变化："自从穿上这些羊毛制品，他在寒风中不再瑟瑟发抖，双手也不会再如冰般刺骨，连苍白的脸颊都泛起了血色。"
她哽咽着说："我们全家感激不尽，终于不惧怕第二天就看不到弟弟活泼的身影，生平第一次感受到冬日里也可以如此安稳，确信自己能够熬过严冬。"
此时，这几位大人终于领悟到手中这些粗陋制品背后的深意。他们又再度细细端详，甚至与邻座交换手中物件。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交谈，少顷，庭院复归寂静。
范仲淹代表众人，看向吴悦道："我等已经知道小娘子的意思了。其实这羊毛制品，在西北边防并不少见，我们大宋也经常会向辽夏换购羊毛毡物，但是仅限军中制作御寒帐篷。可是那种毛毡，粗糙且十分厚重，我等也就没有在意这羊毛。"
他举起手中羊毛道："但是此絮蓬松轻便，制作的衣服也感觉很是暖和，这与西北交换的毛毡完全不一样，我猜小娘子所说的浆洗后晒开，并且用细枝条捶打蓬松，当是关键所在？”
吴悦肯定的点头，接着说：“西北所流传的毛毡，是清洗后压制所得，因此质地厚重。我们将羊毛捶打蓬松，使得羊毛纤维间的空隙比较大，就能能够有效锁住外部寒冷空气。”
其实吴悦所说的纤维空隙和锁住寒冷空气，众人不太理解，但是他们试着回想了下现在身上穿的狐毛裘衣，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毛毡只拿来用作帐篷保暖和防雨也是因为没有处理干净，"她继续道："需要用草木灰和皂角清洗羊毛上的血迹和粪便，再经烈日暴晒除菌，不然残留物容易导致人生病，不适合贴身穿着。”
现在没有显微镜，人们还不知道看不到的病毒和细菌随处不在，因此吴悦特意强调，羊毛必须经过清洗和太阳的双重消毒。
“如果为了简化浆洗的流程，可以在宰杀时减少过多的血液沾染，也要注意羊群圈养的卫生条件。”
范仲淹颔首以示，似乎没有别的要问。
吴悦紧张地环顾其他沉默不语的人，不知道他们是否能明白她的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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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介也是才知道吴悦居然准备的是这等对民生有用之物，顿时感到自己老脸有光。“明天我也要买一些试一试，到时候你也一起过来看看做的对不对。”
“是，弟子遵命”感激的看了眼石介，吴悦心中暖意涌动，这般全力捧场的师父哪里找啊！
“那院中的火炉又是何用？"韩琦则指着未及介绍的羊粪燃料问道，"我观竹席上似乎还有物品尚未解说，那些是什么？”
示意蔡翠兰撤下羊毛制品，吴悦亲自舀来一锅清水置于炉上。又让大丫取来晒干的羊粪与茅草，塞入炉膛引燃。"先生及各位大人稍候。"
约莫一炷香时分，锅中凉水已沸腾翻涌，热气蒸腾而上。
“这是晒干的羊粪所制燃料。"吴悦这时才揭开谜底："燃点高、无烟且异味少，就是和木炭比起来烧的比较快。”
富弼看似有点失望，微微蹙眉说：“你可知羊粪是重要的肥料，农人需要用此施肥？”
她点头肯定：“但是我朝羊肉消费量极大，羊粪其实无法被周边田地全部消化。并且羊粪需要与秸秆等物料混合沤制才能制作成肥料，需要一定配比。在西北或者东北牧羊场，并没有太多的良田可以供农人耕种，因此在这些地方可以使用羊粪代替木炭取暖。如此一来，木炭可以被最优化运往到人口稠密的大城市，这节省了木炭的运费，又可以平抑木炭的价格。”
韩琦颔首领意，似乎同意吴悦所说。
富弼迟疑了会，似乎不太确定羊粪施肥需要多少配比，但是也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打算下去就找农人问清楚。
“此物处理可方便？”胡媛暂且收起神游物外的情态，正色发问。
吴悦赶紧回答：“很容易，只需要剔除石子这种杂物，找一通风处，将其薄摊为一寸五分，在烈日下暴晒三至五日。如果在西北降雨稀少、太阳更足的地方，只需要一两日暴晒即可。”
胡媛亦是颔首示意，便不再言语。
范仲淹倒是敏锐捕捉到吴悦话中说的"无烟无异味"，凝目观察片刻，发现炉膛确实没有冒出什么烟雾。作为有切实戍边防守经历的他，瞬间领悟其中军事价值。他眯起双眼，首次将吴悦从头至尾打量一番。暗自忖度，或许是他想多了，或许这小娘子没有暗示此物适合作战时使用，可以减少炊烟暴露行踪的风险？
暮色四合时分，展示会终于结束。
吴悦长舒一口气，恭请师长与诸位大人移步楼上雅间用餐，并让大丫将未及品尝的点心也一起端上去。
接下来，她的战场就在这包厢之内，正是这看似寻常的点心与今日新呈现的菜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