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除外

躺在隔间地板上的只剩下一些残留的液体,以及一套只有单条裤腿被弄脏了的衣物。


不知是表面张力还是其他什么的原因,“尸水”神奇地没有残留在那些布料上。


路麦甚至可以用制服衬衣将地上残余的液体——也许应该叫胶状体——裹起来冲进下水道。


最让人犯难的尸体处理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完成了。


简直像做梦一样。


没有人能够再找到这个代号一〇八的监考官的任何身体成分,只有这套很难被当成证据的衣服。


路麦松了一口气。然后突然间意识到什么似的,吞了一口唾沫。


她以为路西法是无毒的!


可事实就明晃晃地摆在眼前——这岂止是一只毒蜘蛛,还是一只剧毒的,毒到超越人类化学科技水平的蜘蛛!


至少她不知道有什么试剂能如此快速、干净、彻底地让一具新鲜的成年人尸体从世界上消失。


可是专业的鉴别师恐怕也很难从下水道的那滩绿色液体中找出能鉴定其前身的物质。


既然它可以轻易地让一具尸体消失,同理可得,只要它愿意,它也可以让她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样一只可以毁天灭地的蜘蛛,整天不是藏在她的头发里,就是趴在她的肩膀或脖颈上,它甚至咬过她的手背!


——但她并没有因此变成绿色胶体。


这实在是件值得庆幸的事。


她是它的饲主。它是她的宠物。


它有着随时杀死她的能力,可它从未动手,甚至若不是因为她走投无路,它至今没有显露过这种能力。


她只是在名义上掌控着它。


而它则真正执掌生杀大权。


蜘蛛或许不知道饲主如今地想法,它若无其事地爬回她的身上,停留在她的腕带上,伸长了自己的前肢,像是在进行击掌的邀约。


路麦这次没有应邀。


路西法有些不解,它吐出一根无法结网的蛛丝,缠住饲主的手腕。


那触觉很轻很轻,几乎无法被人感受到。


不知为何,路麦觉得那仿佛是一声很轻很轻的道歉。


她叹了一口气,用指尖碰了碰跳蛛的前置,跳蛛攀上她的手指,轻快地跃上她的肩膀。


她将一〇八的制服放在洗脸池里冲洗了一遍,然后出门左转,投篮一般将其扔进隔壁男卫的大门。


最后是那把手术刀。她没有把手术刀留在一〇八的遗物之中。哪怕一〇八是一名在n21拥有特权的管理员,随身携带一把手术刀还是会让他显得十分可疑。而他显得越可疑,与此事有所关联的路麦就会越麻烦。


路麦将手术刀放进嘴里——她早就有这么做的冲动了。


本该分泌唾液的地方分泌出另一种带有酸味的液体,在与这种液体进行接触之后,冰冷的金属变得脆弱无比,只要用牙齿轻轻一咬就能将它咬碎,口感和味道像是夹了一层柠檬夹心加一层巧克力夹心的威化饼干。


她在n21一共摄取过三种食物:营养液,半个苹果,一把手术刀。手术刀是其中最好吃的。


这个世界不正常,这具身体则是不正常中的不正常。这种程度的异食癖不值得大惊小怪,无论怎么看,还是杀人这种事情更异常。


路麦重整旗鼓,前往考场。


这时候,已经超过预约时间三分钟了。


路麦尽量让自己忘掉刚才发生的事,转而考虑如何应对一〇二的大发雷霆,但等她见到一〇二的时候,却发现他好像松了一口气。


“一〇二没有找你麻烦吧?”


在上机的时候,板着一张脸的一〇二突然问了一句。


“没有。”路麦保持面无表情的状态答道。


“那就好。”一〇二嘀咕道。


路麦一言不发。


于是一〇二暴力地关上了驾驶舱的门,然后冲着门板踢了一脚,“赶紧的!”


重考的结果比第一次还糟。以她现在的状态,根本没法安定地完成起步前的那套流程——那是最需要沉着冷静的部分。


不出意外地,路麦在下机时被一〇二骂了个狗血淋头。


但由于今天已经经历过更加恐怖的事件,大脑开启了自动屏蔽多余伤害的功能,言语攻击对她几乎不起任何效果。更何况一〇二没有给她增加额外的刑期。


“嗨!”回到oA7片区的时候,不知从哪里过来的正义之士同她打了声招呼。


路麦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嘴。


正义之士顺便就和她同道走了起来:“你心情不好?”


路麦找了个借口:“嗯,考试挂了。”


回到宿舍,她依然克制着自己不流露出多余的情绪,因为摄像头或许会捕捉到异样的画面。


她没有任何一天像现在这样渴望早睡。她非常想念那片柔软的沙滩、温暖的海水、明亮的阳光,还有能够缓解肌肤饥渴症的阳光美男。


但想到突然改变的作息也有可能成为把柄,只好生生地忍住钻进被窝的冲动。


打开心理学的教材,希望枯燥的学术文字能够麻痹敏感的神经。


蜘蛛在饲育箱里静静地呆着,没有像往常那样来回行走、上下蹦跳,发出砰砰咚咚的声音。


一只蜘蛛在沉默的时候会思考什么呢?


它在复习近日发生的种种,以免一不小心将它们忘记。节肢动物的脑容量注定它的记忆内存不大,它必须时不时地对记忆进行梳理,去除掉重复度高和重要度低的部分,抽象出其中关键的节点,再放回到脑海中的时间线上。


几天前,它蛰了自己的饲主。在eh2n即将把某个称号诵诸于口的时候。


显而易见,如果饲主从eh2n口中听到那个称号,就能串联起一些事情,知道自己占用的身体在过去绝对是个人物——那个让仿生人闻风丧胆的怪物,铁血无情的杀星,象征支配与恐怖的魔王。


有太多词汇可以称颂他的功绩,有太多字眼可以形容他的强大。


可它不想让饲主知道这件事。


它是一只蜘蛛,没法阻止eh2n的发言。


不过好在它的毒液之中有能够快速让人产生神经麻痹的种类,它就是借用了那种毒素,剥夺了饲主听到那个单词的机会。


它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不想让她知道真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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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栖身于这具八条腿的躯壳之后,它的思维能力显著下降,考虑问题的速率也大幅减缓——说实话,以蜘蛛的体量,它现在还能进行思考,本来就是奇迹中的奇迹。


是的。


所有想不明白的问题,它都可以推脱给这具脆弱的、微不足道的肉身,以及那颗大概根本不存在的大脑。


但它的潜意识没准一直明白。


比起一个从未有过自由,一直被当做实验体对待的存在,曾经高居云端、后来才坠入那种如泥潭般境地的存在更让人感到好奇和怜悯。


而无法忍受那种出于猎奇的好奇和产自高傲的怜悯。


它下意识地不愿让这个占据了自己身体的家伙对此中的经历展开探究。


那对它来说将会是有如凌迟一般的酷刑。


她有什么资格?


她凭什么?


一个蠢货,自以为是的无能的蠢蛋。


它怎能被这种人怜悯?


它受不了她看向自己时那种亲切的、关心的,甚至满含爱意的眼神。


那种看向自己玩物的眼神。


它更喜欢初次相遇时她眼中流露出来的发自内心的恐惧。


如果不是对夺回身体这件事还抱有零星的希望,它早就放任她自生自灭了。


可为什么,当它又一次从她脸上看到对自己的恐惧时,它会感到一阵茫然无措。


它只是不想她惹上麻烦——这完全是为了它自己——所以才用它能使用的最便利的手段,帮她处理掉了那具尸体。


她应该对此表示感激。


而非恐惧。


等等,它不就是想看到她满脸恐惧的模样吗?


它到底在矛盾什么?


蜘蛛在静止许久后,突然烦躁地用前肢刮蹭着自己的脑袋,那颗贫瘠的蜘蛛脑袋。


见鬼,都是因为变成了一只蜘蛛!它都没法好好思考了!


不过它没有放弃。


它还没有忘记自己用凌乱的笔迹镌刻下的誓言。


要报复。


向唐古拉斯。


向伤害自己的人!


它现在是一只蜘蛛,一只可以被轻而易举踩死的蜘蛛。


为了达成目的,它必须借助他人的力量。


而眼下占据着它身体的,正是一个可靠的人选。


一个比曾经的它更加孑然一身的,不与这个世界任何一方势力挂钩的人。


它必须保护好她。


保护好她,也就是保护好自己。


*


门禁时间,所有服刑者都必须乖乖待在宿舍。


卫琅轻手轻脚地开了房门,在沉寂的夜色之中行动起来。


同一个时区内的管理员和服刑者保持相同的作息安排,若无特殊情况,门禁之后就不再有管理员值班——在这里上班的人拿的都是死工资,没人会想不通在结束规定的执勤后免费加班。


但是两种人除外。


一种是带着特殊任务潜伏在这里的坏分子,他们会钻这种习惯的漏,在夜色掩护下干那些见不得人的事。


还有一种就是被赶鸭子上架的狱长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