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万箭穿心
肩头的血顺着指尖滴落在雪地上,绽开一朵朵刺目的红梅。
沈康望着祁蘅怀中瑟瑟发抖的桑余,忽然低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浸满了苦涩和讽刺。
桑余心爱祁蘅的时候,祁蘅将她弃若敝履;可如今又求她的爱,误会她爱别人。
风雪忽然大了起来,吹得沈康染血的衣袍猎猎作响。
"祁蘅。"他直呼帝王名讳,声音清冷如碎玉。
其实也没什么可怕的了,他已经料倒,今日是必死结局。
沈康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眼神悲悯:"你求的东西,一直都握在你自己手里,是你把她推开了。"
他在说那一次,他把她当成物件送给大皇子的那次,就已经……回不去了。
祁蘅不信,也不想信,他甚至厌恶沈康这幅什么都为桑余考虑的模样。
祁蘅盯着沈康那双清冷却坚定的眼睛,忽然笑了。那笑意不达眼底,反而透着一股刺骨的寒意。
"沈将军对朕的婕妤,当真是情深义重啊。"他慢条斯理地说着,手指轻轻抚过桑余的发梢,"既然如此......"
他突然一把扣住桑余的后颈,强迫她抬头,然后当着沈康的面狠狠吻了下去。
这个吻充满占有欲,近乎撕咬,桑余吃痛地挣扎,却被他牢牢禁锢在怀里。
"陛下!"沈康目眦欲裂,猛地向前冲去,却被禁军的刀戟拦住。
祁蘅松开桑余,舔了舔唇上沾到的血珠,冷笑道:"怎么?沈将军不是口口声声说为她爱的是朕吗?不是说你对她只有师徒之情吗?这么紧张做什么?"
桑余眼中已经只剩恐惧。
她再没心智也会害怕,也已经猜出,这个人……绝不可能是爱她的人。
他明明对自己一点也不好。
桑余想要逃开,可却被紧紧摁在他的怀里。
祁蘅温柔地擦去她眼角的泪,声音却残忍得可怕:"阿余乖,告诉你的好师兄,你喜欢谁?"
桑余摇头,紧咬着唇,一个字也不愿意说。
沈康死死攥着拳头,肩头鲜血顺着指缝滴落,他却感觉不到疼似的,只是抬头看着桑余,心如刀绞——
她不该被这样对待。
不该一辈子这样当个傀儡,任祁蘅控制。
"祁蘅!"他声音嘶哑,"你明知她现在神志不清......"
"朕当然知道。"祁蘅打断他,眼神阴鸷,"所以朕要你亲眼看着,让你在死之前,后悔对朕的女人动心思!”
沈康看着这一幕,愕然的眼中带着无尽的悲凉:"祁蘅,你真是可悲。她爱你时,你把她送给了别人,任由他人对她口诛笔伐,如今她中毒痴傻,你又将她的清白耻辱弃之敝履……是我想错了,我早该带她走,桑余早就不爱你了。"
祁蘅的脸色骤然阴沉如墨,眼中翻涌着暴戾的怒意。
“她爱我!”
他一把夺过御林军手中的令旗,粗暴地塞进桑余颤抖的手中。
"拿着!"他厉声喝道,声音里带着扭曲的快意,"既然沈将军这么关心你,那就由你来送他最后一程!"
桑余惊恐地看着手中的令旗,像是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她拼命摇头,泪水模糊了视线:"不要……我不要……"
祁蘅充耳不闻,只是从背后环住桑余,强迫她握住令旗。
他贴在她耳边,声音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乖,就这样轻轻一挥……你师父就不疼了……"
桑余的手抖得厉害,令旗在她手中簌簌作响。
她茫然地望向雪地里的沈康,忽然觉得心口一阵剧痛——那个浑身是血的人,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熟悉?
"师……父……"
她无意识地呢喃着,脑海中闪过零碎的画面:有人手把手教她挽弓,有人在雨中为她撑伞,有人在火光中将她推出险境……
祁蘅察觉到她的动摇,眼神愈发阴鸷。
他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带着她高高举起令旗:"朕数到三,你若不动手,朕就让人将他千刀万剐!"
"一!"
"二!"
沈康突然挺直脊背,朝她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
那笑容干净如初雪,仿佛他们还是当年在王府那样,沈康想要护住无忧无虑的桑余。
他死得其所。
说起来,沈康觉得也并非问心无愧。
不管桑余喜不喜欢他,他都……喜欢桑余。
一直以来,都喜欢着她。
"三!"
桑余的手被祁蘅死死扣住,令旗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不——!"她撕心裂肺地哭喊,挣扎着想要挣脱,可祁蘅的力道大得惊人,按着她单薄的身体。
"咻——"
数百支羽箭同时离弦,破空声如暴雨倾泻,直逼雪地中央的沈康。
桑余眼睁睁看着那片黑压压的箭雨朝沈康笼罩而去,瞳孔骤然紧缩,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师父!!"
这一声凄厉至极,仿佛穿透了混沌的神智,连祁蘅都震了一下。
沈康抬头,竟在最后一刻朝她笑了笑,唇形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别怕。"
嗤——
箭矢入肉的闷响接连不断,沈康的身影瞬间一晃,无数箭矢钉在了他的胸膛。
鲜血喷溅在雪地上,像是一朵朵盛开的红梅。
桑余浑身剧烈颤抖,忽然一口血喷了出来,溅在祁蘅的龙袍上。
祁蘅心头猛地一颤,竟下意识松开了手。
桑余爬起来,踉跄着往城墙下跑去,步伐不稳,以至于最后两阶踩空,狠狠的摔倒在地上。
她僵硬在那里,看着雪地里那个血人,不敢上前。
沈康还没死透,手指微微动了动,似乎还想朝她的方向爬。
桑余心里好疼好疼,她不想这个人死去,可某个声音告诉她,她再也没有师父了。
唯一对她好,护着她,替她撑腰的师父……没有了。
沈康倒下去的一瞬间,掌心的瓷瓶掉落,滚到了桑余的脚下。
沈康想,还是别吃了,别想起来,就不会太痛苦。
可是桑余已经颤颤巍巍的把药捧在了掌心,她茫然的抬头,明白这个人变成这样,就是为她找这些东西。
她应该吃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