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不对劲
祁蘅这时候整个人都是阴沉沉的,坐在那里,目光一动不动的观测着她。
桑余明白,他虽是将问题抛给了她,却不是真的想听回答。
只是试探而已。
桑余不明白为什么如今祁蘅会对沈康生出这么深的隔阂,曾经沈康帮了他那么多,如今更是他的肱股之臣。
难道是和自己一样,狡兔死,走狗烹?
桑余不敢应,哪怕是有祁蘅的承诺,她也不敢再把沈康推到一个风口浪尖上。
“前朝之事,臣妾不敢妄自非议。”
祁蘅回过头来,目光温柔:“无碍,阿余直言便是。”
他这副模样,桑余险些就信了。
可是她不是傻子,她明白吃一堑长一智。
祁蘅这样的人,或许前一秒会对她温柔似水,下一秒就会指着她的鼻子说:“桑余,你真贪心。”
自那次以后,她怎么也不敢再提自己的真心了。
跟祁蘅提自己的真心,是一件……很可笑的事。
“今非昔比,况且,过往之事臣妾都快忘记了,没有相见的必要。不如赏赐沈将军厚禄金银,也可慰藉人心。”
祁蘅回头,望着恭恭敬敬的桑余,挑了挑眉。
桑余看不出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下一瞬,祁蘅忽然低笑出声,指节轻轻叩在案几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眼底的阴霾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愉悦。
"好,很好。"他起身向前,轻轻捏了捏桑余的脸:"阿余果然最懂朕的心意。"
桑余后背沁出一层薄汗。
祁蘅此刻的笑容温柔得让人脊背发寒。
"赵德全!"祁蘅突然扬声。
老太监慌忙掀帘而入,跪伏在地:"奴才在。"
"传朕口谕。"祁蘅把玩着桑余的一缕青丝,语气轻快:"沈康平叛有功,赏黄金百两,赐京城宅邸一座,官升一品!"
赵德全正要叩首退下,却听祁蘅又补了一句:"对了——"
他俯身凑近桑余耳畔,指尖划过桑余紧绷的下颌线,高声道:"就说,阿余说了,今非昔比,以后还是莫要再见了。"
桑余指尖猛地掐进掌心。
她回头,看向祁蘅眼底愉悦的笑意,确认了这就是场精心设计的试探
——无论她如何回答,都会落入他的圈套。
"还不去?"祁蘅漫不经心地挥手,另一只手却牢牢扣住桑余的腰,不让她有丝毫退缩的余地。
待殿内重归寂静,桑余才发觉自己呼吸都在发抖。
慌乱间,她垂眸盯着祁蘅衣襟上的花纹,不敢乱动,谨慎小心,却忽然听见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怕沈康恨你?"祁蘅捏起她的下巴,"可阿余刚才不是还说……快忘记过往了?"
桑余睫毛剧烈颤动。
等到师父听到这样的口谕,一定也会当她是个薄情寡义之人。
没关系,他能好好活着就好。
"臣妾......"
"算了——"祁蘅突然将食指压在她唇上,"朕今日高兴,不难为你。"
桑余睫毛颤动,如临大赦。
祁蘅心情似乎真的不错,甚至还陪她用完了晚膳。
他亲手为她布菜,将鱼肉细细挑去刺,连汤都要吹凉了才递到她唇边。
烛火映得他眉目如画,恍惚间竟似回到当年冷宫里两个人朝夕相处一般。
"阿余,尝尝这个。"
祁蘅将一勺杏仁豆腐送到桑余唇边,白玉勺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朕特意让御膳房从北狄学来做的,记得那时候我母妃一做这道菜,你就特别高兴。"
桑余盯着勺子里颤巍巍的乳白色糕点,恍惚想起曾经。只是如今他们所有人,都和曾经不一样了。
桑余不明白,祁蘅既然厌恶过去,甚至因此也厌恶她,可为什么……为什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在自己面前提起过去。
"怎么?"祁蘅的勺子又往前送了半寸,"你不喜欢?"
桑余慌忙张口,舌尖却尝到一丝异常的清苦。
她睫毛轻颤,听见祁蘅低笑:"加了些安神的药材,你昨夜不是没睡好?"
他指尖抚过她眼下青影,力道温柔极了,"朕的阿余,可不能憔悴。"
云雀正捧着扇子侍立一旁,闻言手抖了抖。
桑余知道小宫女在想什么——那碗"安神汤"里究竟掺了什么,恐怕只有太医院院正和眼前这位笑吟吟的帝王知晓。
"陛下……"她刚想谢恩,祁蘅忽然截住话头。
"叫阿蘅。"
他又夹起一片蜜渍梅子,语气亲昵得仿佛寻常夫妻:“你我之间不必有那么多规矩,我喜欢听你叫我阿蘅。”
桑余攥紧袖中的帕子,轻声道:"阿……蘅。"
祁蘅眼底闪过一丝餍足,突然将整碟杏仁豆腐推到她面前:"既是喜欢,就都用了,朕记得你从前都能吃两碟。"
舌尖泛起细密的苦涩,桑余却不敢停下。
直到她吃到第五块时,祁蘅忽然按住她手腕:"够了。"
他掏出一方明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她唇角,"贪多伤身。"
殿角的更漏滴答作响,祁蘅就着这个姿势忽然问道:"阿余可知,沈将军此刻到哪了?"
桑余的目光不变,小心翼翼的摇了摇头。
"说是已过潼关。"
“是吗。”桑余的喉咙像被无形的手掐住,但还是努力装作毫不在意。
祁蘅似是察觉到了她的惶恐,另一只手抚上她脖颈,像在摸一只猫,"朕不过随口一问,别怕。"
祁蘅收起帕子,站了起来,桑余慌忙起身。
"今日就到这里,朕去批折子,你好好安歇。"
桑余恭敬拜别。
直到祁蘅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桑余才松了一口气。
她拿起杏仁豆腐仔细,仔细看了看,看不出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祁蘅对她用药,用的会是什么药呢?如果想杀了她,何必这么麻烦。
可是她已经没什么利用的意义了,
桑余望向窗外,只要还有一日在这宫中,去浣衣坊活的痛苦,做嫔妃也活的痛苦。
不过好在,她还是两个多月就可以离开了。
两个月……
如果祁蘅不同意,她真的不敢想自己在绝望之下,会不会给自己留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