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千夏 作品
32.交锋（五）
“啧，被她摆了一道。姓甘的臭丫头，她以为全世界就只有她有香云纱吗？”
为首的老大哥五十多岁，名叫陈军豪，号称要做全球第一成衣品牌。
今日的他西装革履，和他的货一样，在卜思凡看来都很无聊，难怪叶雅苓看不上他。
“豪哥，小声点。”
身旁的销售代表抬眼看向身后的卜思凡和沈晴山等人，低声提醒。
陈军豪一声冷哼，带着展厅的其他人走了，独留翻译和几位销售候在原地，等待观众进场。
他们在场内转了几圈，选了个没人的地方，低声商量。
陈军豪：“阿兴，把我们现有的香云纱的款全都拿出来。”
“这……不好吧……我们的香云纱都是大图案，颜色过于丰富且都偏沉，无论是主题还是风格，都和现场的品牌风格格格不入。而且根据莨绸行业标准，我们的东西还……”
“你懂什么？”陈军豪沉声打断 ，“你堆在角落不就好了吗？说什么行业标准，过去我们不还是照样卖？你以为全天下的人都是专家啊，客户都什么水平，你难道还不会看？她们弄什么高端极简，什么性别概念，价格一定不低。我们就来直接的，用价格打她！”
“还是按原先的批发价？”
“不，还要再降三成。”
“这……会不会坏了行规？之前杜运宏会长说过……”
“你管他？所有商品到了最后都是价格战。别忘了，我们不能让叶雅苓起来。叶老爷子在的时候，哪里轮得到甘宁这种小丫头来参展？现在好啦，女的都帮着女的，在那乱搞。叶雅苓要真站稳了脚，哪里还有我们的地儿？”
阿兴皱眉：“在商言商，叶董……不像是这样的人……”
“你搞搞清楚了，叶老爷子走了，蜚声高层才是我们真正要服务的对象。富三代爱玩过家家，说不定哪天就腻了。可她玩归玩，别砸了我们饭碗啊。她现在的所作所为算怎么回事？”
阿兴：“……”
“之前让你压着的订单，现在都什么情况？他们的采购都疏通好了？高大哥说会帮我们的。”
阿兴点头：“不是什么急单，再压一周的话，估计问题不大，不会被人发现。还有几笔订单应该都能提前。”
“很好，”陈军豪点头，“高大哥的计划很顺利。迫于内部压力，叶雅苓来之前和高层以及股东代表立了赌约。假如宁莨云裳的预收业绩在我们联合展区中排第一，那么从下季度开始，蜚声贸易的整体预算需要分百分之二十到对外投资部。那本该是外贸部的资源啊，是属于我们的资源啊！”
一般来说，蜚声贸易的预算主要用于产品的海内外推广、销售和分销，在达成交易后，从中抽取利润分成，以此获利。难听一点，就是倒买倒卖，跟无本生利没有太大的区别。
习惯了这种模式之后，蜚声的高层和股东自然产生依赖，经营战略从进攻转为保守。
但这也有弊端——他们只能作为中间桥梁，容易受供应和市场的两头制约。加上媒体和科技变革带来的销售模式转变，贸易公司的地位已不似从前。
叶雅苓成立对外投资部，目的是打造自有品牌，最终实现自产自销，丰富运营模式，掌握更多主导权。
这需要一场彻头彻尾的内部变革。
这个过程要花钱，而且是很多的钱。
成本提升，风险增大，必然会影响高层和股东的既得利益，这便是叶雅苓所面临的最主要的阻力来源。
而站在陈军豪的角度，首先，他们不是对外投资部的投资对象，拿不到实质性的好处。其次，一旦预算发生变化，花在他们产品上的运营费用将被缩减，原本的客户极有可能会被分走。
百害而无一利。
他凭什么要配合叶雅苓？
阿兴问陈军豪：“万一他们失败了呢？”
“撤销对外投资部，叶雅苓永远退出管理层。”
陈军豪冷哼一声：“小丫头就该乖乖呆在家里收分红，老大哥们养得起，搞这一摊子事做什么？”
老板这是拜好了码头，铁了心要跟叶雅苓干到底，阿兴不敢再多言。
陈军豪对其他人说：“不就是做数据吗？挪一下订单就好了。你们其他公司的，也都把订单放我这，等展会过去了，我再找个由头把订单还给你们。我就不信了，她一个新入行的还能干得过我们这些老牌？”
咕噜——
一阵吸吸管的声音从他们身后响起。
陈军豪：“开会呢，谁在喝饮料？”
咕噜咕噜——
“啊，喝完了？不对，还剩一点吸不上来。”
所有人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穿着一身暗纹白裙子，戴着工作证，腰间别个小包，正可可爱爱地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看他们。
陈军豪认得她——总是跟在甘宁身边的那个小屁孩。
她怎么会在这里？
小屁孩朝他一笑，眉眼弯弯，说：“这里的垃圾桶真隐蔽，害我找了半天。不用管我，你们继续。”
她似乎并没有撒谎，脚边还真有一个垃圾桶。
不等他们反应，小屁孩拼尽全力地吸完最后一口手打柠檬茶，把垃圾一扔，走了。
所有人站在原地，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良久，陈军豪才问阿兴：“她该不会都听到了吧？”
阿兴：“……呃……你们有留意到她是什么时候开始站在那的吗？”
所有人都摇头。
阿兴：“那……这……”
陈军豪不耐烦地吐了口口水：“听到了就听到了，小孩的话谁信？反正她们不会有证据的，继续按计划走！”
“按照原定计划，原本是有几个大客户要来的，想着让你们见上一面。”
正门舞台前，叶雅苓和甘宁按照座位表坐到了第二排，等待着开幕式开始。
甘宁今天起得太早，此时有点饿了，正掏出刚买的三明治充饥：“现在都来不了了？”
叶雅苓：“西边出现了极端天气，他们转机的时候遇到了点麻烦，估计最快也得后天才能到。”
“那没关系，我又不可能完全靠你。”
甘宁一副无所谓的做派，三明治倒是啃得认真。
叶雅苓静静看着她吃早餐，停顿了片刻，才说：“你这两个月变化挺大。”
“我？什么变化？晒黑了？”
叶雅苓摇摇头：“感觉你的心气回来了。”
“我？什么心气？那是什么东西？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事，一些被我无意中忘掉了的事，关于我外太公的。”
既然开了个头，现在又闲着无事，叶雅苓以为她会继续往下说，可甘宁却忽然换了个话题：“雅苓，我小时候是不是去过你们公司天台喂锦鲤？你爷爷和我外太公不是很熟吗？我们小时候应该有见过的吧？”
没头没尾的三连问直接把叶雅苓干沉默了。
看来并没有完全想起来。三魂七魄只回来了一半。
叶雅苓轻声一叹：“你自己想去吧。”
甘宁：“……”
“但想不起来也没关系，活在当下就好。”
“啊？”
甘宁没听明白，心想这老干部的大道理来得实在突然，她想接话也不知道该怎么接。
这时，有人喊她的名字，是郭嘉宝。
郭嘉宝正举着她的全景运动相机到处取材，此时凑上前来，给她们来了些镜头。
中间又遇上了各路公司代表和设计师，社交上数个回合，开幕式便在音乐声中开始了。
开幕并不复杂，寻常流程走完，礼炮响起，烟花乍开，所有人便可入场。
叶雅苓这次过来，除了因为蜚声贸易的业务需求，自己也想看一看其他公司和工作室的情况，便先带着阿曼达逛展去了。
甘宁回到自己的展区，其他人都投入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随着时间推移，陆陆续续有人聚集到了宁莨云裳的展区。
也许是中间的互动装置起了作用，加上郭嘉宝在旁边充当氛围组，不少人在这里停留，详细听沈晴山和卜思凡讲解，并体验香云纱的制作工艺。
人群中有不少外国人，沈晴山来之前恶补了一下外语，虽然依旧散装，但配合一张灿烂的笑脸，健康阳光的肤色，自来熟的性格，总能巧妙地完成任务，甚至引来合影。
郭嘉宝在一旁啧啧称奇：“你不该做工程师的，要做也是做销售工程师。”
沈晴山哈哈一笑：“确实，我好像找到了我的舒适区。无论是晒地还是展会，我都喜欢。”
一个叫米凯莱的高个子男人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用一口生涩的汉语跟他说：“我喜欢你，我合适吗？”
郭嘉宝：“……”
沈晴山：“……”
好在米凯莱带了个翻译。翻译笑着解释：“他说的应该是衣服。”
沈晴山再看米凯莱的眼神，只见他的双眼就像是钉在自己身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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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绕到侧面看他背后的刺绣，一边问他：“可以摸吗？”
既然是误会，那就没什么不能摸的，沈晴山拿手拍了拍自己的后背，示意他随意。
米凯莱的动作小心翼翼，轻轻拂过银线刺绣后，又用两根手指摩挲起袖口的面料。
面料不厚，却也不会过于轻薄，带着垂坠感，入手细软微凉。他语气中带着惊叹：“还有吗？”
沈晴山双眼一亮，一组一组的外语单词往外蹦：“有的，当然有！我老板，我好朋友，很好的设计师！就在里面，欢迎！”
米凯莱伸手和他击掌，越过他身侧，往他指示的方向走去。
可他走得很慢，没走几步，就被卜思凡身后的装置吸引。
比起沈晴山负责的“开胃菜”，卜思凡负责的这第一道主食明显要复杂得多。
米凯莱问她：“这是什么？”
卜思凡听出了他的口音，笑着跟他打招呼：“Ciao。”
“嘿，你会说意大利语！”
“会一些，但专用词汇会直接使用中文。我们有句古话叫‘入乡随俗’，希望你不要介意。”
卜思凡说着，示意米凯莱站到指定位置，开始新一轮的体验。
“在我身后的是香云纱染整过程的互动体验装置，你现在可以举起双手，进行第一步操作，榨取薯莨汁。香云纱是一种纯天然面料，其中最主要的染料之一便是薯莨的根块。”
“好好好。”
“接下来是我们需要将桑蚕丝坯布浸泡到薯莨液中。对，就是这样，用力，再用力一点，我们的装置是可以感受到你的动作幅度和力度哦。”
米凯莱很认真。因为他的认真，四周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
等这轮体验结束，米凯莱有些意犹未尽。
“我其实很早就知道香云纱，香云纱很有名，但这是我第一次关注制作过程。”
听到卜思凡流利的意大利语，米凯莱大概是回到了自己熟悉的语言环境，像打开了话匣子，叽里咕噜地往外输出：“你们的面料跟我之前看到的香云纱都不太一样。”
“确实，那是我们专门开发的坯布，版型设计上也希望可以融入到生活中，让更多人可以随时随地穿上香云纱。”卜思凡说着，朝他抬手示意，“我们的设计师就在前方等你，她可以告诉你更多有关香云纱的秘密。”
“很好。”
米凯莱和她握手，带着翻译，继续走向长廊。
他依旧走得很慢，卜思凡已经开始下一轮演示了，他还没有走完。
余光中卜思凡瞥见他在生肖挂件和腰包前驻足，三步一停，过了许久才走进了成衣展示区。
成衣展示区已经接待了好几拨客人。
甘宁外语流利，自信交谈。程小鹏刚开始还有些畏手畏脚，施展不开，甘宁让她到外面走走再回来。
程小鹏很听话，当她发现其实有些销售的外语也很散装，尤其是沈晴山——都差成那样还能那么自信——她的内心突然舒坦了。
她可是通过了严格考试的，只是有点哑巴而已！她重整旗鼓，很快便独立接待客户，有说不明白的地方，就问甘宁，甘宁都会带着她逐一解决。
米凯莱进来的时候，甘宁正好有空，便给他倒了杯龙井，两人慢慢交流。
米凯莱显然是有诚意的，详细并直接地讲出了自己的需求。
“我是开酒店的，其中在你们国家的景区就有几家分店。我想在礼仪服饰上做一些调整。这次来丰都巡场，恰好过来看看，没想到还能遇到惊喜。我看门口沈先生的那件就挺好的。尤其是背后的玉兰花，刚好和我们的商标相呼应，假如还有女款的就更好了。
“但我听说，香云纱的价格应该不便宜，不知道你这边……”
甘宁打开门做生意，并不准备隐瞒，但也还未到亮底牌的那一步，便先说了个价格，试一下对方的底线。
显然，米凯莱犹豫了。
就在这时，米凯莱的手机来了信息。他低头看了一眼，随后起身道：“你的设计我很喜欢。不过，我想先看看其他的再做决定。”
“自然，”甘宁笑着递上名片，“如果有任何需要，可以随时联系我。”
米凯莱走后，原本客似云来的现场忽然陷入了安静。
程小鹏：“奇怪，怎么突然没人了？”
“可能是还在外面？”甘宁收拾桌子上的杯子，忽然双耳一动，“不对，连外面都安静了……小鹏，你留在这里，我出去看看。”
为首的老大哥五十多岁，名叫陈军豪，号称要做全球第一成衣品牌。
今日的他西装革履，和他的货一样，在卜思凡看来都很无聊，难怪叶雅苓看不上他。
“豪哥，小声点。”
身旁的销售代表抬眼看向身后的卜思凡和沈晴山等人，低声提醒。
陈军豪一声冷哼，带着展厅的其他人走了，独留翻译和几位销售候在原地，等待观众进场。
他们在场内转了几圈，选了个没人的地方，低声商量。
陈军豪：“阿兴，把我们现有的香云纱的款全都拿出来。”
“这……不好吧……我们的香云纱都是大图案，颜色过于丰富且都偏沉，无论是主题还是风格，都和现场的品牌风格格格不入。而且根据莨绸行业标准，我们的东西还……”
“你懂什么？”陈军豪沉声打断 ，“你堆在角落不就好了吗？说什么行业标准，过去我们不还是照样卖？你以为全天下的人都是专家啊，客户都什么水平，你难道还不会看？她们弄什么高端极简，什么性别概念，价格一定不低。我们就来直接的，用价格打她！”
“还是按原先的批发价？”
“不，还要再降三成。”
“这……会不会坏了行规？之前杜运宏会长说过……”
“你管他？所有商品到了最后都是价格战。别忘了，我们不能让叶雅苓起来。叶老爷子在的时候，哪里轮得到甘宁这种小丫头来参展？现在好啦，女的都帮着女的，在那乱搞。叶雅苓要真站稳了脚，哪里还有我们的地儿？”
阿兴皱眉：“在商言商，叶董……不像是这样的人……”
“你搞搞清楚了，叶老爷子走了，蜚声高层才是我们真正要服务的对象。富三代爱玩过家家，说不定哪天就腻了。可她玩归玩，别砸了我们饭碗啊。她现在的所作所为算怎么回事？”
阿兴：“……”
“之前让你压着的订单，现在都什么情况？他们的采购都疏通好了？高大哥说会帮我们的。”
阿兴点头：“不是什么急单，再压一周的话，估计问题不大，不会被人发现。还有几笔订单应该都能提前。”
“很好，”陈军豪点头，“高大哥的计划很顺利。迫于内部压力，叶雅苓来之前和高层以及股东代表立了赌约。假如宁莨云裳的预收业绩在我们联合展区中排第一，那么从下季度开始，蜚声贸易的整体预算需要分百分之二十到对外投资部。那本该是外贸部的资源啊，是属于我们的资源啊！”
一般来说，蜚声贸易的预算主要用于产品的海内外推广、销售和分销，在达成交易后，从中抽取利润分成，以此获利。难听一点，就是倒买倒卖，跟无本生利没有太大的区别。
习惯了这种模式之后，蜚声的高层和股东自然产生依赖，经营战略从进攻转为保守。
但这也有弊端——他们只能作为中间桥梁，容易受供应和市场的两头制约。加上媒体和科技变革带来的销售模式转变，贸易公司的地位已不似从前。
叶雅苓成立对外投资部，目的是打造自有品牌，最终实现自产自销，丰富运营模式，掌握更多主导权。
这需要一场彻头彻尾的内部变革。
这个过程要花钱，而且是很多的钱。
成本提升，风险增大，必然会影响高层和股东的既得利益，这便是叶雅苓所面临的最主要的阻力来源。
而站在陈军豪的角度，首先，他们不是对外投资部的投资对象，拿不到实质性的好处。其次，一旦预算发生变化，花在他们产品上的运营费用将被缩减，原本的客户极有可能会被分走。
百害而无一利。
他凭什么要配合叶雅苓？
阿兴问陈军豪：“万一他们失败了呢？”
“撤销对外投资部，叶雅苓永远退出管理层。”
陈军豪冷哼一声：“小丫头就该乖乖呆在家里收分红，老大哥们养得起，搞这一摊子事做什么？”
老板这是拜好了码头，铁了心要跟叶雅苓干到底，阿兴不敢再多言。
陈军豪对其他人说：“不就是做数据吗？挪一下订单就好了。你们其他公司的，也都把订单放我这，等展会过去了，我再找个由头把订单还给你们。我就不信了，她一个新入行的还能干得过我们这些老牌？”
咕噜——
一阵吸吸管的声音从他们身后响起。
陈军豪：“开会呢，谁在喝饮料？”
咕噜咕噜——
“啊，喝完了？不对，还剩一点吸不上来。”
所有人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穿着一身暗纹白裙子，戴着工作证，腰间别个小包，正可可爱爱地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看他们。
陈军豪认得她——总是跟在甘宁身边的那个小屁孩。
她怎么会在这里？
小屁孩朝他一笑，眉眼弯弯，说：“这里的垃圾桶真隐蔽，害我找了半天。不用管我，你们继续。”
她似乎并没有撒谎，脚边还真有一个垃圾桶。
不等他们反应，小屁孩拼尽全力地吸完最后一口手打柠檬茶，把垃圾一扔，走了。
所有人站在原地，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良久，陈军豪才问阿兴：“她该不会都听到了吧？”
阿兴：“……呃……你们有留意到她是什么时候开始站在那的吗？”
所有人都摇头。
阿兴：“那……这……”
陈军豪不耐烦地吐了口口水：“听到了就听到了，小孩的话谁信？反正她们不会有证据的，继续按计划走！”
“按照原定计划，原本是有几个大客户要来的，想着让你们见上一面。”
正门舞台前，叶雅苓和甘宁按照座位表坐到了第二排，等待着开幕式开始。
甘宁今天起得太早，此时有点饿了，正掏出刚买的三明治充饥：“现在都来不了了？”
叶雅苓：“西边出现了极端天气，他们转机的时候遇到了点麻烦，估计最快也得后天才能到。”
“那没关系，我又不可能完全靠你。”
甘宁一副无所谓的做派，三明治倒是啃得认真。
叶雅苓静静看着她吃早餐，停顿了片刻，才说：“你这两个月变化挺大。”
“我？什么变化？晒黑了？”
叶雅苓摇摇头：“感觉你的心气回来了。”
“我？什么心气？那是什么东西？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事，一些被我无意中忘掉了的事，关于我外太公的。”
既然开了个头，现在又闲着无事，叶雅苓以为她会继续往下说，可甘宁却忽然换了个话题：“雅苓，我小时候是不是去过你们公司天台喂锦鲤？你爷爷和我外太公不是很熟吗？我们小时候应该有见过的吧？”
没头没尾的三连问直接把叶雅苓干沉默了。
看来并没有完全想起来。三魂七魄只回来了一半。
叶雅苓轻声一叹：“你自己想去吧。”
甘宁：“……”
“但想不起来也没关系，活在当下就好。”
“啊？”
甘宁没听明白，心想这老干部的大道理来得实在突然，她想接话也不知道该怎么接。
这时，有人喊她的名字，是郭嘉宝。
郭嘉宝正举着她的全景运动相机到处取材，此时凑上前来，给她们来了些镜头。
中间又遇上了各路公司代表和设计师，社交上数个回合，开幕式便在音乐声中开始了。
开幕并不复杂，寻常流程走完，礼炮响起，烟花乍开，所有人便可入场。
叶雅苓这次过来，除了因为蜚声贸易的业务需求，自己也想看一看其他公司和工作室的情况，便先带着阿曼达逛展去了。
甘宁回到自己的展区，其他人都投入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随着时间推移，陆陆续续有人聚集到了宁莨云裳的展区。
也许是中间的互动装置起了作用，加上郭嘉宝在旁边充当氛围组，不少人在这里停留，详细听沈晴山和卜思凡讲解，并体验香云纱的制作工艺。
人群中有不少外国人，沈晴山来之前恶补了一下外语，虽然依旧散装，但配合一张灿烂的笑脸，健康阳光的肤色，自来熟的性格，总能巧妙地完成任务，甚至引来合影。
郭嘉宝在一旁啧啧称奇：“你不该做工程师的，要做也是做销售工程师。”
沈晴山哈哈一笑：“确实，我好像找到了我的舒适区。无论是晒地还是展会，我都喜欢。”
一个叫米凯莱的高个子男人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用一口生涩的汉语跟他说：“我喜欢你，我合适吗？”
郭嘉宝：“……”
沈晴山：“……”
好在米凯莱带了个翻译。翻译笑着解释：“他说的应该是衣服。”
沈晴山再看米凯莱的眼神，只见他的双眼就像是钉在自己身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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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误会，那就没什么不能摸的，沈晴山拿手拍了拍自己的后背，示意他随意。
米凯莱的动作小心翼翼，轻轻拂过银线刺绣后，又用两根手指摩挲起袖口的面料。
面料不厚，却也不会过于轻薄，带着垂坠感，入手细软微凉。他语气中带着惊叹：“还有吗？”
沈晴山双眼一亮，一组一组的外语单词往外蹦：“有的，当然有！我老板，我好朋友，很好的设计师！就在里面，欢迎！”
米凯莱伸手和他击掌，越过他身侧，往他指示的方向走去。
可他走得很慢，没走几步，就被卜思凡身后的装置吸引。
比起沈晴山负责的“开胃菜”，卜思凡负责的这第一道主食明显要复杂得多。
米凯莱问她：“这是什么？”
卜思凡听出了他的口音，笑着跟他打招呼：“Ciao。”
“嘿，你会说意大利语！”
“会一些，但专用词汇会直接使用中文。我们有句古话叫‘入乡随俗’，希望你不要介意。”
卜思凡说着，示意米凯莱站到指定位置，开始新一轮的体验。
“在我身后的是香云纱染整过程的互动体验装置，你现在可以举起双手，进行第一步操作，榨取薯莨汁。香云纱是一种纯天然面料，其中最主要的染料之一便是薯莨的根块。”
“好好好。”
“接下来是我们需要将桑蚕丝坯布浸泡到薯莨液中。对，就是这样，用力，再用力一点，我们的装置是可以感受到你的动作幅度和力度哦。”
米凯莱很认真。因为他的认真，四周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
等这轮体验结束，米凯莱有些意犹未尽。
“我其实很早就知道香云纱，香云纱很有名，但这是我第一次关注制作过程。”
听到卜思凡流利的意大利语，米凯莱大概是回到了自己熟悉的语言环境，像打开了话匣子，叽里咕噜地往外输出：“你们的面料跟我之前看到的香云纱都不太一样。”
“确实，那是我们专门开发的坯布，版型设计上也希望可以融入到生活中，让更多人可以随时随地穿上香云纱。”卜思凡说着，朝他抬手示意，“我们的设计师就在前方等你，她可以告诉你更多有关香云纱的秘密。”
“很好。”
米凯莱和她握手，带着翻译，继续走向长廊。
他依旧走得很慢，卜思凡已经开始下一轮演示了，他还没有走完。
余光中卜思凡瞥见他在生肖挂件和腰包前驻足，三步一停，过了许久才走进了成衣展示区。
成衣展示区已经接待了好几拨客人。
甘宁外语流利，自信交谈。程小鹏刚开始还有些畏手畏脚，施展不开，甘宁让她到外面走走再回来。
程小鹏很听话，当她发现其实有些销售的外语也很散装，尤其是沈晴山——都差成那样还能那么自信——她的内心突然舒坦了。
她可是通过了严格考试的，只是有点哑巴而已！她重整旗鼓，很快便独立接待客户，有说不明白的地方，就问甘宁，甘宁都会带着她逐一解决。
米凯莱进来的时候，甘宁正好有空，便给他倒了杯龙井，两人慢慢交流。
米凯莱显然是有诚意的，详细并直接地讲出了自己的需求。
“我是开酒店的，其中在你们国家的景区就有几家分店。我想在礼仪服饰上做一些调整。这次来丰都巡场，恰好过来看看，没想到还能遇到惊喜。我看门口沈先生的那件就挺好的。尤其是背后的玉兰花，刚好和我们的商标相呼应，假如还有女款的就更好了。
“但我听说，香云纱的价格应该不便宜，不知道你这边……”
甘宁打开门做生意，并不准备隐瞒，但也还未到亮底牌的那一步，便先说了个价格，试一下对方的底线。
显然，米凯莱犹豫了。
就在这时，米凯莱的手机来了信息。他低头看了一眼，随后起身道：“你的设计我很喜欢。不过，我想先看看其他的再做决定。”
“自然，”甘宁笑着递上名片，“如果有任何需要，可以随时联系我。”
米凯莱走后，原本客似云来的现场忽然陷入了安静。
程小鹏：“奇怪，怎么突然没人了？”
“可能是还在外面？”甘宁收拾桌子上的杯子，忽然双耳一动，“不对，连外面都安静了……小鹏，你留在这里，我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