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月叁千 作品

42.木兰

女子声线细腻,却又带着不容小觑的力度,不禁让台下越炒越兴奋的人群蓦然寂静无声。


商绾一顿了顿,继续说道:“这《流民图》乃是辰璟王妃为揭露感官恶行,维护百姓安宁而作,而刘仁刘画师,一来没有经过原作作者允许,私自仿制;二来哄抬价格,让这本是无价的《流民图》沦为权贵玩物,此举实在不妥!”


话音未落,人群中便有几个富家子弟不满地嚷嚷起来:“你怎么知道辰璟王妃没允许?说不定人家很乐意自己的画作流传千古呢?”


“就是!人家刘画师拍卖作品和你有什么关系?少在这多管闲事!”


“我看你就是自己买不起,便来眼红旁人吧……”


声声起哄与抗议如汹涌的潮水一般几乎要把商绾一吞噬,女子脊梁骨依旧挺立如松,却也略显单薄无力。


刘璃眼中泛起心疼,到底是不到二十的小姑娘,即便要考验,也不至于此吧:“哥哥,这是不是有点欺负人了。”


刘仁却仍是袖手旁观,似乎没有一丝恻隐之心,面色泠泠道:“别急。”


说话间,只听见“撕拉”一声,纸张破裂的声音响彻展厅。


众人还未回神,商绾一已将残画掷向烛台。火舌窜气的瞬间,这幅精美绝伦的画作顿时化为一团灰烬。


“这,这……”众人无不瞠目结舌,面面相觑,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熊熊燃烧的赤色火焰倒映在女子的眼瞳中,闪烁着摄人心魄的光泽,似是为女子接下来说的话助兴:“若作品失去了其本身的意义,便不再是艺术,不如焚尽。”


“这可是刘画师亲笔,你怎么敢说烧毁就烧毁呢?”台下纷纷流露出悲愤的神情,不禁又是一阵喧嚣。


“为何不敢?”倏地,清冷的嗓音离开嘈杂,在人群的喧嚷中尤显格格不入。


商绾一循声望去,不由得一怔。


裴昀之今日身着一袭紫青祥云袍,外罩一件白狐裘披风,站于人群中央如松如竹,鹤立鸡群。


他轻步向前,站于商绾一身侧,傲岸的身形将女子牢牢护住,眸光扫过时矜贵逼人,教台下人不敢直视。


“你怎么来了?”商绾一轻声道。


“放心,我来应付他们。”裴昀之柔声回道。


这时候,台下又有人起哄:“哟,自己说不过我们,还叫有钱夫君来给她坐镇呢!”


“那又如何?任你再富贵,也不能随意毁坏刘画师的心血啊!”


闻言,裴昀之冷笑:“诸位请扪心自问,你们究竟是为刘画师心血被毁而遗憾痛惜,还是为自己腰包里少赚几百贯银钱而咬牙切齿?”


“你……”台下被怼住,反驳的话噎在了嘴边。


裴昀之敛着眉眼,继续发问:“当初辰璟王妃绘制此画时,灵州百姓连糠粥都喝不上,现在诸位却要用他们的苦难,装点自家厅堂。你们自诩爱画如命,却因一己私欲,任由这《流民图》沾染了铜臭气息,当真对得起文人雅士的称号吗?”


话音落下,展厅内陷入长久的沉寂,方才叫价最凶的几个权贵都羞赧地垂下了头,似是有所触动。


“是我们浅薄了,这画的确不该以银钱衡量。”


“是啊,艺术本为载道,不该沦为逐利的万物。”


人群中传来幡然醒悟的叹息声,商绾一如紧绷的琴弦般的心终于能松了一口气。


“谢谢你。”商绾一望向裴昀之,盈盈笑道。


裴昀之勾了勾唇:“你要谢谢你自己,守护好了《流民图》。”


商绾一闻言一顿,今日守护住的又何尝只是一幅画,更守住了丹青之真谛,作画之初心。当烈焰吞噬伪作时,烧毁的是将苦难明码标价的铜臭,燃起的是丹青为苍生的赤诚。


“画如做人。"她若有所思道,"笔墨可以仿,风骨不能赝。"


一切喧嚣散去,尘埃落定,茶楼又恢复了宁静。


“正所谓富贵不能淫,说的便是如此吧。”刘璃眼中满是欣慰,像是在看着自己亲自选中的花儿在鲜艳绽放。


刘仁眸色里亦是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惊艳,却依旧沉着嗓子:“究竟能否守住底线,还要等一个月后的待诏之争见分晓。”


刘璃扬了扬下巴:“我相信绾一,她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话音未落,一把利剑蓦地抵在了刘仁的脖颈处,锋利的刀刃略微摩擦过他细嫩的皮肤,隐隐有血丝冒出。可刘仁却不慌不乱,眼瞳里宁静得像一潭毫无波澜的池水。


刘璃顿时脸色煞白,她望着执剑的男人,只觉得似乎每次见他都是这般胆战心惊,她磕磕巴巴道:“辰璟王殿下,您,您这是做什么?”


裴昀之斜睨了眼刘璃,又冲刘仁冷笑道:“本王还想问问你们,不知刘仁刘画师与令妹,煞费苦心地安排这一出又一出的好戏,究竟意欲何为?”


梅苑之事过后,他对刘璃依旧心存疑虑,派卫泽去查探,竟得知她是民间画师刘仁的妹妹,此身份明显与其拙劣画技不符,定有玄机。于是,将商绾一送回府后,他便跟着刚刚人群中的黑衣画师,发现了这二楼的雅间。


“辰璟王殿下稍安勿躁,不妨坐下喝口热茶,我们慢慢说。”刘仁面色平静道。


闻言,刘璃也连忙点头:“是啊是啊,我们没有恶意的。”


裴昀之并不给他们好脸色:“本王没心情陪刘画师喝茶,还请刘画师从实招来,否则这刀剑可不长眼。”


刘仁不愠不火地叹了口气,幽幽道:“辰璟王殿下当真如同传言中所说那般,竟钟爱王妃至如此程度,刘某颇受触动。只是,殿下持剑而入,将刀刃指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穷苦画师,若是让王妃知晓了,怕是会觉得殿下恃强凌弱。”


话音未落,刘璃分明瞧见裴昀之神色一滞,好像是听进去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雅间里的茶香浓郁了。


少顷,裴昀之放下剑,嘴上还是淬着毒,阴阳怪气道:“刘画师神通广大,无所不能,本王怎敢轻敌?”


“殿下谬赞了,”刘仁唇角微扬,“其实刘某知道,刘某所做的一切都会引得殿下勃然大怒,甚至杀了我。但是,刘某知道殿下不会真的这样做。”


裴昀之冷哼一声:“你怎知本王不会杀你?”


刘仁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眸色深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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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某只是想告诉殿下,比起刘某,有的人更值得警惕提防。”


还未等裴昀之回答,他便轻轻拂了拂袖子,起身道:“刘某言尽于此,画室还有事在身,便先行告辞了。”说着,他便带着刘璃扬长而去。


裴昀之在原地停留半刻,如墨的眼瞳里晦暗了几分,良久,他开口冲刘仁背影道:“刘画师,相信我们日后还会相见。”


————


时间匆匆飞逝,十二月转眼快要过去,这一年就快临了。


这日,皇城又下了一场鹅毛大雪,比起初雪更加洋洋洒洒,满城银装素裹,云遮雾绕,天气也愈发冰冻三尺,冬风吹过,丝丝缕缕的凉意仿佛要往人的骨缝里钻。


商绾一捧着山茶花纹铜手炉,边驱寒取暖,边垂眸看向这个月考核的成绩单。


少顷,她莞尔一笑,对一旁的南启说道:“恭喜南公子啊,比上个月进步了好几个名次呢。”


南启却似乎并不满足于这个成绩,神色黯淡:“可是还是很落后,比绾一姐你差之甚远呢。”


商绾一宽慰道:“别急,慢慢来,和自己比进步就已经是成功的第一步了。”


“谢谢绾一姐。”南启听到她这样说,好不容易露出点笑容,“对了绾一姐,商司务生辰快到了,我正好想问问你,她平时除了写字,还喜欢些什么呀?”


“这……”听到这话,商绾一怔了怔,她与商绾馨相处不算多,说起来还真不知她除了写字之外的爱好。


见商绾一犹豫,南启连忙说道:“绾一姐,你千万别客气,这平日里我没少麻烦你和商司务,上次你过生辰我都没来得及送你点啥,这才商司务的生辰可不能再错过了!”


闻言,商绾一不禁弯唇一笑:“没想到南公子也有细心的时候,既然如此,不妨就请南公子再细心观察观察,看看三妹妹究竟喜欢些什么,也好告诉我这个当姐姐的。”


“明白!”南启爽快道。


————


新年前夕,天色尚未完全暗下来,辰璟王府的朱漆大门前便高高悬起十二盏鎏金宫灯,灯光如星般将院子照得一片通明,撒在地面上交织出了缀满星辰的银河。


仆从们端着盘碟在灯影下穿梭,脸上皆是喜庆的笑意,谈笑声与碗盘碰撞声交织,衬得气氛一片温馨。


院中央的长桌上,景泰蓝暖锅中的羊汤咕嘟作响,蒸腾的白雾裹着花椒香气,一旁的葵花形攒盒中,水晶虾饺透如蝉翼,金丝枣糕垒成宝塔形,最顶上还插着支红绒做的岁朝花,色香味俱全,令人垂涎欲滴。


少顷,裴昀之回府,一边将玄色狐裘大氅脱下,一边步履匆匆地踏进院中,见商绾一正坐于桌前静静等着自己,顿觉女子一副乖巧温软模样,不禁心中一动,说道:“没想到王妃说的佳肴,竟是本王朝思暮想的火锅。”


商绾一轻挑眉道:“这不是某些人上次自作自受,错过了火锅宴,今日正好补上咯。”


闻言,周围的丫鬟与小厮想起裴昀之装病的糗事,不禁掩面偷笑起来。


裴昀之心中窘迫,却语气轻描淡写道:“还不是某人缠着我,让我手脚发软,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