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凌曦眼皮沉重,只掀开一条细缝。

迷蒙中,是沈晏。

熟悉的身影立在床畔,逆着微光,轮廓模糊。

她今日先是颠簸赶路,又是惊魂坠江,实在倦极了。

脑子像一团浆糊,只想睡。

挣扎着辨认出来人,她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角沁出生理性的泪水。

声音含混不清,带着浓浓鼻音。

“我好困啊……”

“再让我睡会儿……”

软糯的请求,像羽毛搔过心尖。

沈晏紧绷的心弦彻底松开,眸色温柔下来。

“嗯。”

他应了一声,俯身。

指腹轻轻蹭过她的脸颊,带着安抚的意味。

“睡吧。”

声音低沉,仿佛怕惊扰了她。

凌曦得到允许,几乎是立刻,意识又沉入了黑暗。

呼吸再次变得均匀绵长。

沈晏静静看了片刻,替她掖了掖被角。

这才转身,轻手轻脚,退出主屋。

将门轻轻带上,不发出一丝声响。

他对守在门外的晚照低声吩咐。

“照顾好她。”

还未走出院门。

澄心便急匆匆迎了上来,拱手行礼:“爷!”

“您可是要去查马车失控一事?”

“带上小的吧!”

沈晏停步,上下打量了一番。

“身子可还好?”

澄心立刻摇头,挺直了脊背。

“小的无碍!”

他咬了咬牙,眼中燃着怒火。

“小的也想看看,究竟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

“敢在咱们沈府的马车上动手脚!”

“还险些……险些害了小娘和贵人!”

一想到凌曦和那位身份尊贵之人差点出事,澄心的拳头就捏得咯咯作响。

这口气,他咽不下!

沈晏点了头。

……

冷宫

“啪!”

喜姑的手死死揪住男人的前襟,指节泛白。

“你疯了不成?!”

她声音尖利,带着压抑不住的惊惶。

“公主说想让她死,你就真的动手?”

“还挑了这么个时候!蠢货!”

男人脸色铁青,压低声音嘶吼:“我怎知长、长安公主也在那车里!”

他喘着粗气,眼中闪过一丝后怕。

“本是个万无一失的机会!”

“马车出城,失控坠江,神不知鬼不觉。”

“谁他娘的料到里面多了个金枝玉叶!”

喜姑被他吼得一噎,随即更大的恐惧攫住了她。

她愤愤松开手,指尖却在颤抖。

“你我该庆幸!庆幸长安公主无事!”

她声音发虚,眼神飘忽。

“否则,圣上……程皇后……”

脖颈处仿佛有凉意:“你我项上人头,都保不住!”

男人也沉默了,冷汗顺着鬓角滑落。

殿内死寂。

喜姑猛地攥紧袖口,神色惶惶:“可眼下……如何是好?”

“程皇后震怒,已命京兆府彻查!”

“那个傅简堂!他可是看着长安公主长大的!”

“眼睛里揉不得沙子!”

“定会顺藤摸瓜,查到你我头上来!”

男人看着喜姑惊惶失措的样子,嘴角却扯笑来。

“慌什么,我都安排好了,万无一失。”

喜姑猛地抬头,眼神狐疑:“安排好了?”

男人上前一步:“这么多年,你何时见我被抓住过把柄?”

“你想想。”

“南洲使团正在京中,上蹿下跳,就盼着太子抵京便向大恒求亲。”

“沈晏,还有那个傅简堂,哪个不是极力反对?”

“你说……”

他顿了顿:“若是此时,爆出南洲使团为了逼迫沈侍郎点头,竟对他府上的妾室下此毒手……意图威胁。”

“这盆脏水泼过去,谁能洗得清?”

喜姑眼珠猛地一转!

对啊!

南洲!

瞬间,恐惧被狂喜冲散,如同拨云见日!

“妙啊!”

她声音陡然拔高,又被自己硬生生压下,只剩兴奋的颤音。

“如此一来……”

“南洲蛮子行刺朝廷命官家眷,和亲之事定然告吹!”

“公主……公主就不用远嫁了!”

她越想越兴奋,手指都攥紧了。

“那、那皇后娘娘之前说要给公主尽快定下亲事……”

“也不用那么急了!”

死局,瞬间盘活!

这简直是……一石数鸟!

男人看着她瞬间亮起的眼神,满意地勾了勾唇角。

“还不止如此。”

他语调笃定,带着傲然:“我已牵上了一条线。”

“有他在暗中相助,此事,万无一失!”

……

京兆府

傅简堂宽大的书案上,摊着两样东西。

一小撮微黄干燥的草料。

一支还沾着泥星水渍的马策。

沈晏立于一旁,绯色官袍衬得他面色愈发沉静,与澄心一道,捻起一小片草料,细细嗅闻。

澄心鼻翼微动:“没什么特别,就是寻常喂马的草料味。”

一旁的衙差示意:“再仔细闻闻!贴近些!就在那股草腥味底下!”

沈晏依言,微微俯身。

初时,确实只有青草的腥甜。

但渐渐地……

一丝极淡、极怪异的香辛气味,悄然钻入鼻腔深处。

眸光骤然一凝。

衙差见他神色变化,立刻压低了声音,语速极快:

“大人!错不了!这是南洲那边一种特殊的香料!”

“牲畜极爱这味道,闻着就停不下来!”

“单独食用倒是无妨……”

他指了马策,声音更沉了几分:

“与马策上的另一种香粉混合,就能让它们彻底发狂!”

“这香料本身气味极其寡淡,若非刻意,极难察觉!”

衙差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回忆与后怕:

“小的父亲早年曾随秦老将军出征。”

“曾有敌军用这个对付咱们的战马。他带回来过一些,小的因此识得!”

南洲、香料、发狂……

沈晏瞬间想到了京中的南洲使团!

眉皱得更深。

他与傅简堂交换了一个眼神,转向衙差:“还查到了些什么?”

那衙差继续道:“回大人,小的问过沈府马夫。”

“他说这草料,是每日清晨固定有人送到府上的。”

衙差脸上闪过一丝无奈。

“小的循着线索找去,那送草料的贩子确不知情。”

“只说前些日,确有几个外邦口音的人在他那买过草料,其中便有南洲使团的人。”

“他家的草料,就那么大喇喇堆在院子里……”

“谁都能去摸一把。”

衙差无奈:“这线索,算是断了。”

沈晏面沉如水,看不出情绪。

衙差又拿起那支马策,手指摩挲着竹节。

“至于这马策,是玉山竹所制的,寻常得很。”

“小的把沈府马厩留下的都查验过了。”

“干干净净!”

他将马策递近些,指向那几乎看不见的粉末痕迹。

“唯独这只!被人动了手脚!”

语气斩钉截铁。

“定是暗中趁人不备,偷偷调换了!”

傅简堂听完,只略略点头,望向好友:“你怎么看?”

沈晏不语,寻了张椅子坐下。

神色依旧平静,眼底却深了几分。

澄心上前为他斟了杯热茶。

沈晏执杯:“指向明显,不可能是南洲。”

傅简堂神色凝重:“是啊。”

他在房中踱了几步,袖摆微动。

“南洲此番,满口诚意。”

“若真要给个下马威,何至于蠢到用唯产南洲的香料?”

他声音里透着一丝烦躁:“可偏偏……”

“桩桩件件,明面上却都指向南洲……”

这才是最棘手之处。

傅简堂猛地止步,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怕是有人想借南洲生事。”

他看向沈晏,语气沉沉:“殿下今日到访沈府实属意外,这次是冲着你来的。”

这话一出,沈晏寒气陡现:“那便冲着我,何必连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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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话,第二章还在码,估计得踩点更,大家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