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岑烟一开始还有些犹豫,因为皇祖母就这么些时间了,她离开一会儿,就再也补不回来了。
但是皇祖母竟然主动跟她开口提了。
“据说是十年才举办一次,好像很热闹的样子。”
岑烟也没有去过,只是听说很盛大:“……应该吧。”
“你们两个不打算去看看吗?”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太后想让岑烟出去放松一下。
岑烟立刻皱起眉头:“我还得陪着您,怎么能这时候出去玩呢?”
“你以为我身边离不了你啊?”太后笑着说:“瞧见你开心了我才能开心,静芳都照顾我这么久了,哪里会出差错。”
岑烟还要再说:“可是……”
太后立刻堵了她的话:“你不嫌无聊,我还嫌呢,去吧,哪还有那么些时候,就得趁着年轻的时候到处逛逛……”
反正一来一回的时间不过也就是三天,岑烟和项寻就这样踏上了去青国的路途。
在青国,不会有人认识岑烟和项寻,所以两个人也不用遮挡什么。
战事平歇之后,百姓又回到了之前不紧不慢的日子。
青国的确是个车马都慢的国家,若不然也不会折腾什么举国同庆的烟火晚会,叫卖声拖着长长的调子,一进入城门,就瞧见两颗不知道多少年的柳树,压的枝条垂得很低。
人也不自觉跟着闲适了起来。
岑烟和项寻找了间客栈入住,简衣便行,都没带什么重物。
既然是出来玩的,岑烟也是少有的好好打扮了一番,她穿着丝质织金线的上衣,下身是一件初荷红色的百褶裙,间或胭脂色的流苏。
项寻身着白衣,只是束发的发带为了与她相配,也选了显眼的胭脂色。
站在一起,俨然一对有情人。
岑烟放下东西,就朝着窗户看去,他们住在三楼,客栈又挨着河流,从这边能瞧见最好的景色。
项寻帮她把东西收拾好了,才跟着过去。
城中的河岸上都是柳树,长长的枝条几乎垂进了河里,有书生卧在桥下饮酒,还有老叟拿着板凳钓鱼。
“这地方也不错吧?”项寻忽而出声。
他们在北方,越向南方,一切就都慢了起来,他在楚国时也有这种感觉,好像急速前行的人只有自己一样。
岑烟点了点头:“他们都很会享受生活。”
项寻提议:“要不要出去逛逛?”
“不是说要到晚上才会开始吗?”她在说焰火晚会的事,疑惑地扭了头。
项寻笑了笑:“我有做过功课,不只是专程为了焰火晚会来的,还有一段时间,总不能在屋里消磨吧?”
“好啊。”岑烟笑眯了眼,将手递给他。
项寻牵着她的手,二人像天底下最普通的一对男女一样,远离喧嚣,远离岁月,只有彼此。
上次在苏州时,还要带着帷帽遮掩身份,不好去人多的地方,这次就可以挤在人群中无所顾忌的笑闹了。
行人偶尔被二人的容色惊讶,但也只是友善的多看了几眼,便收回了眼神。
岑烟走在最前面,她笑着回头,牵着他向前跑去。
风吹动河岸边柔软的柳枝,也吹乱了岑烟的青丝。
周围一切都慢了动作,她回眸一笑的这个画面,项寻觉得自己可以记上一辈子,跟之前那些所有关于她的回忆一样,好好收藏着。
二人都用力握着彼此的手,很紧很紧。
项寻也开心地笑了起来,两个人不知道为什么跑了起来,也不知道要跑向何方。
也许这就是少年风光。
……
天空变暗,昭示着焰火晚会就要开始了。
岑烟手上只拿着一个糖画的小猫,而项寻提了一堆的东西,全是下午时二人买的。
其实在原地也能清晰的看到烟花,可是人们似乎都很想上山去,要在距离烟花最近的地方。
项寻本来也想上去,但被岑烟劝下了:“去那边人挤人做什么?”
“……可是那边位置最好。”项寻倒是有些难得的委屈。
岑烟笑眯眯的踮起脚,拍了拍他的头,项寻随后就弯下了腰,让她摸头。
“但是实在太多人了……”就在犹豫的这么片刻,她就被后面上山的人挤得往前一倒,项寻将她抱住。
二人一同侧到了最角落的地方,岑烟在这空档思考了一下,忽而从他怀中擡头,眼睛亮极了:“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咱们过去好不好?”
项寻点头。
岑烟说完就要带着他逆流而下了:“握紧我的手。”
项寻一手虚虚揽上她的肩膀,为她挡去一心只想向上而不看路的行人,他站在人流中,将她护在了最轻松的里面。
“握手也不能保证不会被撞散的,我揽着言言走可以吗?”
岑烟颇为好笑地看了他一眼:“走啦!”
逆流而下不是件容易事,路虽然已经很宽了,难的是人太多了。
两个人几乎要黏在了一起,才能不被分开。
迎面撞上许许多多、形形色色的人,但除却被人挤着的烦躁,每个人的脸上都能看出期待和喜悦。
好不容易快要挤到队伍的最后面了,忽而有人擡着轿子过来了:“给二公主让路!”
“快快快!让开!”
“你走开!”侍卫拿着棍棒在开路。
有人怨声载道:“公主怎么会掺和进我们这些贫民百姓的事情?”
“是啊,她去哪里不能放烟花,非要这么找麻烦……”
岑烟和项寻对视一眼,青国公主见过岑烟几次,不知道如今见着了会不会认出来,保险起见,岑烟还是拉着项寻躲了起来。
可是周围都是人,他们要躲也没什么地方去,尤其项寻好像尤其高些,她还没什么问题,被项寻一挡就几乎看不见了,但是这种地方出现一个这么鲜明的目标实在是很不安全。
“你蹲下。”岑烟示意道。
项寻有些委屈的半蹲着,他背对着那些人,身高矮了不少,脑袋正好挡住了岑烟的脸,这个姿势倒是比扎马步麻烦多了。
瞧着他似乎很不舒服的样子,岑烟忍不住笑了笑。
她看了一眼那边忙活的事,确认波及不到这里,便凑上去极快地亲了项寻一下。
项寻眨了眨眼睛,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但岑烟偷了腥的笑提醒着他,方才不是什么臆想,慢慢的,项寻脸上笑容变得越来越大。
岑烟一时脑热过后,也有些不好意思,便去瞧着那边的事如何了,悄声道:“马上就好了,等他们过去。”
项寻从来不觉得岑烟会在人海中做出这种亲密的动作,但她做了。
现在怕是听她让做什么,他都只会点头了。
借着青国二公主的大阵仗,岑烟和项寻赶紧逃了出去。
然后还心有余悸:“有点可怕。”
二人相视一笑。
街上的人并非消失了,而是很少,只剩下了行动不便的老人和一些喜欢安静的人,热闹都涌去别处了,倒显得现在有些冷清。
岑烟拉着人一直向前。
随着月向前走,路上的人也越来越少。
项寻看了眼方向,有些不确定地问:“言言不会是准备回客栈吧?”
“怎么可能?”岑烟笑了声。
她很认真地道:“我感觉会是很好的位置,走啦走啦,马上就快到时间了。”
天上的月亮很亮,正圆圆的挂在枝头,清凉的风迎面扑来,带走了方才拥挤时生出的燥热。
河中间的一座拱桥终于缓缓地显出身形来。
岑烟要带项寻到的地方,就是这里了。
“先去在楼上看到这边桥下有人钓鱼,我就觉得这个拱桥很不错,而且周围都没有人。”岑烟看了眼一圈,道:“怎么样?”
河水在月光的映照下,晃出晶莹的波澜,在水中闪闪发光。
“很好。”项寻看着岑烟,神色温柔。
他想起了那年初雪。
岑烟嘟囔着:“是不是快到时间了?怎么没有呢……”
她在看着被烟花照亮的天空,而项寻只看着她的面庞,眉眼变得更加柔和。
“嘭——”
终于等到了第一声的烟花碎在天上,哗啦啦地落下光雨,而后消失不见。
岑烟像个感兴趣的小动物一样,眼巴巴地看着天上。
项寻没有擡头,他看着她眼睛里属于烟花的各色光彩,嘭嘭的烟花声在空中响起,似乎迎合了他这一瞬的心跳,岑烟或惊异或兴奋的神情变化,他都有好好地留存在记忆里。
岑烟想要扭头时,才发觉项寻在盯着她,她脸上的笑意还在:“看我干什么?”
项寻挑挑眉,低笑了一声:“言言……”
他看着她的眼睛:“你愿意嫁给我吗?”
“嘭——嘭——”
接连不断的烟花在空中绽放,让他眼中的情意都变得绵长。
即便答案是同意,岑烟其实不知道现下该说些什么回答,因为她什么准备都没有,就对上了项寻的求婚。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她的声音伴着烟花声送入项寻的耳畔。
岑烟没有直接念完整首诗,而是立刻接着道:“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她停了口。
“嘭——”
这一声之后,项寻笑着接了上来:“……灯火阑珊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