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
荒唐
“就只是……喝茶吗?”从殿内出来之后,项寻还觉得有些不真实。
太后就只问了一点问题,甚至都没有他所设想的那些考他那些、这些……或者刁难什么。
岑烟偏头看向他,笑着问:“那你以为会怎么样?让你跪着听训诫吗?”
那倒不至于,二人相视一笑。
本该是享受闲暇的时刻,却突然有人过来通报:“郡主,牢狱那边传来消息,曹晴以死相逼,非要见你不可。”
曹晴?
岑烟和项寻对视了一眼。
……
曹晴还在大喊着:“我要见岑烟。”
“我要见岑烟!”她重重地拍打着门。
她已经因为太过吵闹,而被单独关进了审讯室,因为只有这里隔音最好,这里没有窗户,也没有门,只有沾血的镣铐和各种刑具,屋顶做得很低,好像要将人压成肉泥一般。
曹晴徒劳无功地拍打着门,声音带着一种执念:“她会想见我的,她一定想的……她不来见我会后悔的。”
她从门上滑落,跪趴在地上,咽了下口水。
早晨因为大闹,没顾得上抢饭,太久没有进食,也滴水未进,她唇上干燥地生了许多道裂缝和干皮。
曹晴虽是消了声音,但疲惫的神色也掩盖不住她脸上的疯狂。
太荒谬了……这一切。
岑烟带着项寻进来之时,曹晴正蓬头垢面的隐藏在阴影里。
才几日未见,她就成了这样吗?
开门时吱呀作响,曹晴如愿以偿地见到岑烟进来了,可她这时已经提不起什么力气去闹了,只是一双眼紧紧地盯着她。
但随后,她就看到了后头那个关上门的身影,惊讶道:“项寻?你没死……”
岑烟如今虽然不能光明正大地带着项寻出去,可这地方的人也没怎么见过项寻,倒也无需顾忌什么。
二人都没有坐在那脏兮兮的凳子上,岑烟面上很平淡,像是来见一个陌生人:“你找我来,究竟要说什么?”她以为事情早已经结束了。
“你让他出去。”曹晴阴郁地看着岑烟。
岑烟皱着眉:“你只管说就是,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
“是啊,浪费时间……”重复了这句之后,曹晴扯着笑,就这么突然地开了口:“你是重生了吧?”
她的表情既奇异又疯狂:“是你这个死过一次的孤魂野鬼上了她的身……”
“你在说些什么?”岑烟立刻否定,她紧皱着眉,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流动得快了些,那些流速过快的血液让她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曹晴的眼神轻蔑极了,似乎找到了戳破她完美表象的尖针,只要自己轻轻一碰,好像就可以毁了她:“你还在装什么?”
“不是因为你,岑烟怎么会突然聪明那么多?不是你,她怎么会变得那么难搞?”
时间来至昨晚。
已是深夜,几乎所有人都睡着了。
有人在这个时候做起了美梦。
在那里,曹晴是岑禹放在心尖上的皇后,而岑烟……
小桃抖着身子上前:“娘娘,岑烟已经烧干净了。”她咽了下口水,接着道:“法师说要将她的骨灰撒向大海,小邓子乘船而去……如今,也该灰飞烟灭了。”
画面就到这里,曹晴忽而睁开了眼睛。
她醒来之后,看着幽暗的牢房,和挤在一处的这些人,一时接受不了这么大的落差。
但这时候,醒着的人不止是她一个,曹晴随便一扭头,就被林姨娘吓得叫出声来。
石墙的小窗口投射进了一道清冷的月光,只能看清一个轮廓,林姨娘头发都散落了下来,活像一个乞丐,然而那双眼却是照得十分清楚,正狠狠地盯着她们这个方位。
曹晴有些紧张地看了下旁边,看见岑禹时,似乎明白了什么,连忙朝旁边移了些位置。
林姨娘幽幽地看了她一眼,收回了眼神,继续盯着岑禹。
曹晴也再也睡不着了,她反复着想着方才所做的梦,梦境真实到仿佛是真实发生过一样,然后她就开始仔细回想这么些年跟岑烟相处的一切。
她忽然就明白了一个人的性格为什么前后能变得那么反差。
“你一个孤魂野鬼……就把我们耍得团团转,你是不是很得意?”曹晴嗤笑地看着岑烟。
岑烟慢慢攥紧了拳头,紧皱了下眉,然后松懈下来,脸上坦然到仿佛只是听了一声狗吠:“所以呢?”
她朝着曹晴走了几步,站至她的跟前:“你把我叫来,就是为了让我听你的疯言疯语?”
“疯言疯语?”曹晴大笑了起来。
她接受不了自己在地上这样狼狈,而岑烟高高在上的样子,猛地站起身来:“你永远都不会懂我第一眼看见你时是什么感觉!”
“你不是一直知道这些吗?”她无力地扶着墙,但声音还是拼命地从嗓子往外挤。
“岑烟!你凭什么穿着我求了好几日母亲都不肯给我买的料子……你凭什么可以那么天真的看着我?凭什么?”
当年的岑烟,即使是在孝期,身上的穿戴也不是曹晴可以比拟的。
她穿着那么华贵的衣裳,一身养尊处优的气度,和没有烦心事的天真……那个样子,真让人讨厌。
曹晴厌恶道:“你真让人讨厌。”
岑烟的眼里有泪,但是寸步不让:“所以呢?”
她看着曹晴的眼睛:“这不都是你的错吗?”
曹晴看出了她几乎快要撑不住的脆弱,脸上带着得逞的快意:“你在害怕……你在怕什么?”
她伸手指着岑烟:“我说中了……是你搞死了国公府!是你抢走了我的人生!”
岑烟受不了的偏头,张了张唇,可无语的心情哽在了喉间,是在没又忍住,狠狠咬了下牙。
“你们还在一起?”曹晴忽而停止了自己的歇斯底里,语气有些奇异地问。
她看着后面神色紧张又关心的项寻,又重复了一遍:“你们……”接着,她就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你们居然还在一起?”
曹晴来来回回地看着岑烟和项寻,她微微低着头,却擡着眼看人,那样子渗人极了。
她好像终于抓到了岑烟的软肋,知道什么话语最能伤她,高兴地道:“项寻!你知不知道?岑烟就是个千人骑的婊子!”
“她重生了以为就能抹掉那些过去吗?我将她放在西北那么多年!你知道那些男人有多喜欢她吗?哈哈哈哈哈……有哪个人没上过她?她从里到外,早就烂透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是啊,总算到了这个时候……她拼命想要隐藏的秘密,简直就像是个诅咒一样……就这样吧,没必要进行无意义的阻拦,那些不堪的过去,那些无法开口的事情,他终于全都知道了。
岑烟颤抖着,不敢回头去看他的表情。
项寻却将她抱进了怀里,他抱得很紧:“不怕,不怕,言言不怕,我在这里。”
“我……”岑烟闭了闭眼,她无力的张了张口,声音哑得厉害。
见着自己的话说出口后,没有达到预想的那副样子,曹晴的半张脸都在抽搐:“你……你怎么还抱着她?岑烟她脏成那个样子……”
曹晴不信,岑烟有着那样不堪的过去,怎么可能有男人能忍下去?
项寻安抚着岑烟,直到她的状态终于好了些,才抽空冷冷地看了曹晴一眼。
后者睁大了眼,这时候才想起了自己最重要的目的是什么:“你放我出去……要不然,要不然我会告诉所有人。”
岑烟松开了项寻。
她现在的心情很不好,一切都会成为她烦躁的诱因。
眼睫上的泪几乎全都蹭在了项寻的肩上,岑烟呼出一口气,没敢擡头面对项寻,但是转身对上了曹晴:“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现在的处境?你以为他们会信吗?”
曹晴眼神闪烁:“什……么?”
岑烟紧接着她的话尾,带着一股逼人窒息的压迫感:“你现在是罪人,没有人在外面给你打点,也没有人会关心挂念……”
她语速有些快,但是每一个字砸下去都很清晰:“你死在这里,就跟曹云一样简单。”
“……你想说什么?”曹晴扶着墙,一股莫名的危险笼罩了她。
岑烟动了下唇角,扯出一道冷酷的弧度:“我说了,可以轻而易举的让你去死……为什么总是摆不清自己的位置呢?”
“另外,你比我还要令人讨厌千百倍。”她抹了下脸,拉着项寻出了审讯室。
门落下锁,隔绝了门外那道曹晴难得看见的光亮。
“她说话好奇怪……叫我过来就只是大喊大叫,真是……”
旁边的狱卒附和着:“对对对,她简直是疯了。”
“是啊……这女人从早上就开始发疯,所以我们才把她关进了审讯室。”
岑烟嘴角扯出弧度,看着这两个狱卒道:“以后,任何关于她的事情,我都不想再听到了……但是,好歹亲戚一场,她最好还是好好活着。”
他们立刻就反应了过来这是什么意思,连声道:“明白,明白。”
项寻安静地跟在她的身后,好像自从那个拥抱之后,二人就再也没有开口的契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