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书肆
城南书肆
项寻忍俊不禁：“还有好多，都是你的。”
他嘴角噙着溺人的笑，淡灰色的眼睛中藏着深深浅浅的迷离，世间的温柔尽数落在他眼底。
饶是岑烟，也不得不承认一句容色极盛，灯火打在他的脸上，将这幅皮相染上温暖的橙红，比上这旁边正热烈燃烧着的篝火也毫不逊色，又偏偏这般温柔。
奇怪......岑烟不由得摸了摸脸，自己分明没有饮酒，为什么竟也觉得有些醉了。
她没有在意，只当是因为现在一切都正好才感到的兴奋。
这么一盘子肉，岑烟一个人也吃不完，她也不可能让项寻吃剩的，那成什么了？但事实......似乎还是没有多大差别，只是没了剩饭这个名头，项寻依旧很自然的将她剩下的都给解决了。
下人们烤好一点就上一点肉，岑霖他们也正吃着。
岑禹见曹晴不动，还以为她是不好意思，就很大方的给曹晴拿了一把......可曹晴是不怎么吃肉的，她看到自己面前这一盘子，整个人都愣了，但是没有表露出为难，这种时候，她怎么能扫兴？
曹晴强吃了下去，可再多的，也实在吃不下了。
吃了两串之后，就擦擦嘴说自己饱了。
岑禹心中有些不满，怎么可能才吃两串就饱了？
许是曹晴看出了什么，她立刻道：“我天生胃口小，又不爱运动，阿禹怎么会觉得我都能吃完呢？吃完这些......我不就成了胖子了？”
这一句玩笑，岑禹很快就被哄好了。
他又看了看岑烟，一瞧才发现......岑烟的腰怎么这样细？吃这么多东西，都跑到哪里去了？
曹晴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丝不对，连忙说了几句话将岑禹的目光又吸引了过来，她忌惮地看了岑烟一眼，心下的担忧越发深了。
而岑烟直接将他们忽略了个干净。
她鲜少有这样的时刻，周遭是亲友的欢声笑语，没有虚伪，也没有浮夸，任星转斗移、日新月异，头顶的天空也是几千年如一日，然而除了天地，没有什么是真正一如既往的。
岑烟很难真正放松下来，所以她才那样喜欢和项寻待在一起。
哪怕京城中已经将她传成什么刁蛮任性的性子，事情却始终不是那样简单......她前面还是有一座大山压着，所以她需要一直不停地跑、不停地跑。
岑烟觉得有些累了。
明明跟之前比起来，已经得到了太多太多，但糟糕的是......她似乎有些不知足了。
“姐姐想什么呢？怎么愣了。”项寻注意到她的走神，接着分肉的动作不经意地开口。
岑烟反应过来：“......没什么。”她端着剩下的半杯一口饮尽，笑道：“就是想到回去之后又要抓紧课业，这段时间是松懈不得了。”
杯子里装的是果汁，她才没有醉，只是觉得浑身一轻，好像卸下了什么重担一样，此时此刻，是她偷来的一晌清欢。
“哎呀，堂姐，你这就没劲了，出来玩还提什么课业？”岑夜听到了，立刻满脸不情愿地嘟囔着：“怎么都到最后一年半了，老师还逼得这么紧啊……”
“快吃你的肉吧！”堵过岑夜的嘴，岑烟看了项寻一眼，二人相视一笑。
她没有发现，自己在慢慢变得像一个真正的少女，在项寻的影响下。
自从项寻长大之后，两个人的位置就颠倒了过来，更会包容的那一个成了项寻，他不只自己哄，还经常拉着别人一起哄她。
也许是幼时受过别人的好，哪怕后来经了磨难冷了心，却还总带着那点良心。
也许，他本就是......心善。
……
昨夜刚下了一场小雨，草木都带着滋润后的懒散，弯着腰低着头、缀着承受不住的露珠。
温度降低了不少，院子里的竹林也像重新生长了一遍似的，晨风中带着些若有若无的湿气，只等阳光普照时再散开。
“原来已经到重阳了吗？”岑烟跟若风她们闲聊着。
怪不得她觉得近日那些宫人们都行色匆匆、有些忙碌......
若云走过来：“郡主，徐相府上行二的徐思玉小姐送来了帖子，要应吗？”
岑烟停了动作：“徐思玉？”
曹晴能相信岑烟拿她当朋友，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因为她这些年身边没有别人，这倒也是阴差阳错，她哪有时间去闲情逸志，光是读书的时间都不够了，之前相交的小姐又都没有真心与她做朋友的，那样的交情也不值得维系。
她也就是给曹晴创造了几次机会，所有人就都这样认为了，而且孝期过后，也一直没有什么帖子往她这边送，不过话说回来，就算送来了自己八成也是拒绝的。
岑烟还记得徐思玉，她以前不是不怎么跟她来往吗？怎么现下却送了帖子过来。
见若云似乎要动身将请帖递上来，岑烟拦了一下：“不必，替我回绝了吧。”
她没有时间，不必去做这种无用的事情。
这日的事情，岑烟说完就忘了，她都没有去想徐思玉后续如何，更并不知晓她因为这件事，在贵女的圈子里又热闹了一阵。
又过了一日，城南书肆。
岑烟跟项寻逛到这里，正准备离开时，就听得一个女声惊呼：“岑烟？”
她回头一看，是一个娇俏的粉裙女郎，约莫豆蔻年华，正睁着一双眼睛瞧她，似乎很是震惊的样子......可是岑烟并不记得这人是谁。
若风在旁提醒：“柳侍郎家柳芸，行一。”
柳芸？提名字她想起来了，这人之前还贪过她好几个首饰，幼时也是经常在一处的，她竟然忘了，莫不是真的读书读傻了？
胡思乱想过后，岑烟淡淡道：“柳小姐，你该叫我一声郡主。”
若风还记得这人跟郡主有过交情，以前都在一块，一群人玩的没大没小的，郡主也从来没有摆出过身份。
现下既然郡主表明态度不是想跟她叙旧的，便立刻向前对柳芸福了福身，道：“问柳小姐安，您也该先跟我们郡主行礼才是，直呼其名可是失了礼数。”
“你......”柳芸没有想过岑烟会是这个态度，以前不是都在一起玩的很好吗？怎么现在......她见四周都是人，皱了皱眉毛，同岑烟见了礼：“问郡主安。”
岑烟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柳小姐有何贵干。”
她看了眼柳芸，见她后面的丫鬟手上什么都没有，就知道是刚进门，而自己现在却要是走了，就想着早点解决这桩事，最好不要太过麻烦，免得误了她的时间。
“郡主，你真的在这里啊？我还当她们说笑，好端端自己出来逛什么书肆？”她边说，边偷偷的看着项寻。
天啊......岑烟出落的这么漂亮就算了，她身边的这个小宠物也生的这样漂亮，今天出来一回不亏......回去她可有的说道了！
柳芸自以为自己很隐晦，但脸上的表情早就已经出卖她了，这还不如光明正大的看呢，偷偷摸摸的，好像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一样，项寻低着头，朝岑烟又靠近了些。
岑烟见她答非所问，神色转冷。
看来今日注定要被她浪费一段时间了，她转而看了眼掌柜的，掌柜的立刻过来迎她们上了二楼，寻了一处包厢。
没有人知道城南书肆是她的铺子，她手上的庄子和铺子这些年的进益都不少，又卖了几个盈亏相抵、没什么大用的铺子，在繁华地段开了些个茶楼酒馆什么的......有一说一，她这些产业的掌柜，都是她那十八个暗卫。
识字，会算账，还不用找保镖了，多划算。
反正她这些年除了这些，也没有什么能用得到他们的地方，哦对，因为离得近，她还让十一、十二分别看着曹晴和岑禹，了解了解他们的进展，再时不时的再督促一下。
现在大家都已经变成了成熟的掌柜了，当然，她做这些也不只是为了赚钱......这不是茶楼酒馆什么的最方便探听消息吗？情报是很可贵的，她还等着抓到曹覃的小尾巴呢。
周围的人见听不到更多的了，便纷纷散去，就还有零星的几个好事者聚在了一起。
“刚才那位小姐是谁啊？”他们都认识郡主，知道她是这里的常客，但那位小姐却是第一回见。
“听刚才说，好像是柳侍郎家的，就是不知道找郡主有什么事了。”
有人摇了摇头：“不是咱们该知道的，咱们啊，也就能谈一谈郡主身边的那个了......”
一语双关，一说是丫鬟，二说是项寻，众人笑开。
岑烟没有让别人看戏的打算，所以才带柳芸上了二楼。
她坐下来，也没有让人上茶，只催促道：“柳小姐有什么事就尽快说清楚，我很忙。”
“岑烟，你......”柳芸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岑烟了，她还没意识到如今是个什么情况，话未说完，被岑烟的眼神看得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