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窃
失窃
尤安看他年纪尚小,无依无靠实为可怜,又聪明伶俐惹人爱怜,就收他做了尤氏的弟子。
以至到现今,在尤氏的庇护之下他成长的还不错,一众哥哥们也都乐得宠他。那些年瑟缩紧皱的日子也在拔高的个头与修为的增进中埋藏在记忆深处了。
每年的隆冬也不至于蜷缩在冰冷的角落,穿着破鞋颤栗到手指冻到发痒溃烂,鼻尖脸蛋通红的模样了。
***
他是安竟带回来的,身上也有些安竟的影子。
亦或者说,他是将安竟作为自己的榜样的。与安竟一般,他小小年纪也对自己的修为有严苛的要求,做事也大方稳重,虽然时而还有些孩子气,但也都是这些师兄们宠出来的,也是身上还难得保留的东西。
这又是安竟身上难得一见的。
身旁有个弟子搭着尤温的肩道:“这小子从小就拿安竟师兄当榜样,哎,你怎么没见学学安竟师兄的不好女色啊,一身清傲骨,专注修行。”
羽宁板板正正的瞥他一眼,脸上的红晕已经适应了被齐齐注视调侃,早便消匿了。
“什么色不色的,我只觉着这个姐姐好看罢了,而且人家是客,客人来难道不应该以礼招待?”他甚至可以面不改色的讽回去。
那位弟子当即眉毛一跳,伸手架在唇边呵出口气毫不犹豫弹了个脑瓜崩给他:“看给你能耐的。”
尤温在这哈哈笑着,道了句:“好了好了,人家姑娘还在这呢,别调笑了。”
几人当即将那副嬉皮笑脸的打趣模样收了回去,装模作样的轻咳两声。
祁一正在一边兀自走神,他素来喜静,不爱纷扰喧闹,这种场合也懒得过去说道两句,他不说,却不代表人家不会问,还是有弟子对这位跟着尤温进进出出如同一体的俊雅公子有些好奇,便提起要尤温先容熟悉。
尤温手不自觉的摸向祁一的后腰,将他往前轻推了推,收揽不住的笑。不自禁让祁一想到他是怎么在舟舟天地介绍自己的,当即面色一僵,却不料,尤温并没这么说。
“他啊,我郑重介绍一下,我尤温此生的好知己,祁一祁公子,长相身段皆上上乘,人家呢,喜静,不爱玩笑,但人可是很友善的。你们以后有事说事,没事最好别去招惹他。他修为深不可测,但是人这一生很长,也保不齐会有不测,我希望,各位师兄弟们也能在他有需要的时候出手相助,人情算我头上。”
祁一目光幽深的望着他,眼里有些波澜。
似乎是有些出乎意料。
周围一群人当即表态:“那是自然,都不必你说。尤氏家训有一条可是有明确说过:路遇命危侘傺者,即是碰到,便要收剑入鞘,倾力一助,若所遇之人心狠手辣逞性妄为,势必拔剑卫道,剑刃朝前护一方太平。”
讲起家训,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有少年的热诚气和浩清正气,初生牛犊不怕虎在这群人身上或许也并不只含贬义。
尤温正要说话,尤安忽然传音过来,听了两句,尤温面上笑意便淡了几分,眼里更是一分都没了。
李文斌来了。
他朝众师兄弟摆摆手:“你们玩着,我先走一步。”
话音一落和祁一那双眸子对视上,祁一眼里了然,点点头。
让尤温能露出那副恹恹模样的,也只有那个人了。
……
他是真没想到,那个假皇帝还真就这么来了,他那夜也就是那么一试探,在他跟前都漏了那么多馅,跟他爹娘那就更不必提了,相识几十载,他是真不怕被察觉,还是太自负了。
尤温冷嗤一声,两人快步走到待客厅处时,日光照映在庭檐上时明暗恍惚,尤温便在那一暗一明中脸色一变,扬起一副无甚笑意的笑脸。
他到底还是不惯作假,对着一个披着人皮的恶鬼,但一来二往的也该熟悉了,再者说了,自己总是笑着,被别人看习惯了,若是自己不笑了,别人反倒觉得他是有心生闷气了。好歹也是长辈,他不笑着接待,也太不礼貌。
祁一低声毫不留情道:“笑的太难看,不必总以嬉笑示人,你觉得它配束缚你么。”
尤温脸一垮,自己这是被嫌弃了。
不过不知为甚,他竟然有点控制不住笑意了,面上的笑意也真诚多了。
***
尤安三人正聊着,听见脚步声擡头望去,正是两个高挑的身影。
尤温第一眼就和李文斌对视上了,他朝尤安夫妻俩打了招呼,径直朝李文斌走过去,坐在他对面笑嘻嘻道:“果然还是和以前一般守信誉,竟然真的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眼巴巴盼了你好几天了。”
李文斌吆狗一样摆摆手,满脸的不待见:“去,越长大越黏糊人,我忙了好些时日了,正跟你爹娘叙旧,你跑来做甚,上回我跟你讲过的话你都抛掷脑后了。”
尤温心里咯噔,面上不显:“什么话,不记得了……”
李文斌挑眉:“说起这个,我就得跟你爹娘好好说道说道。”他头转过去,朝着尤安和蕴瑟好一顿诉苦,“你们知不知道,这小子上回是怎么来我这的?”
两人自是不知,满面疑问,尤温心里一紧,完了,恶人先告状。他爹要是知道他翻宫墙,不得给他皮扒了拴在树杈子上。
尤温当即打断,忙不叠挠挠头道:“那什么,娘,你不是近些天研修了些菜品么,还有么?”
蕴瑟不知所以然,但提到菜品,显而易见地脸色红润起来:“有啊,怎么了?”
尤温那跟见到救命星一般,一挥手:“那好啊,我看他好不容易来一次,你端出来给他尝尝呗。”
这——
这可太好了!!!
蕴瑟一拍手:“你说说,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还是你有想法,提点了为娘。”立即玉手一挥,叫人安排上了端过来。
尤温不禁为自己的机智好一番夸赞,抹了把冷汗,又打量起李文斌来,瞧见他伸到一半顿在半空的手,一副并不想吃的神情,半张着嘴,迟疑道:“这就不必了吧,你不如再端回去研究研究,给尤安尝尝,做好吃了再给我。”
尤温忽然心里打飘,他直觉李文斌和上回给他的感觉不一样了,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但他与自己爹娘相处融洽,说话也没有上回破绽百漏,就好像这个李文斌就是真正的一样。
他厌恶这种模棱两可的感觉。
恍然回过神,却陡然发现李文斌正朝着他笑。
他下意识便回了个笑。
见了鬼了,这笑他竟也觉着顺眼。
他开始发慌……
尤温没忍住,朝祁一看了眼。对方回给自己一个静待的眼神,有些许安抚镇静的意味。
是,自己不能这么快疑邻盗斧,真正的李文斌还被困着,他不能动摇,不过是对方小使伎俩,这便让自己堕云雾中,也太大意了。
蕴瑟故作愠色道:“你还不相信我的厨艺,是觉得我做的不好吃,那我还偏让你尝尝,温儿,到时候你架着他,尤安,你来给他夹,负责喂到他嘴里。”
李文斌:“……”
早知如此,他便不来了。
尤温憋着笑,脸都憋红了,落井下石道:“好嘞,我办事您放心。”
反正也不能这么快揭穿这老头的假面,让他吃吃苦头也是好的。
尤安忽然一怔,面色有一瞬的恐愠,却很快镇静下来,只是没方才那般笑意满面了。其他几人也察觉出来他的不对,不再玩笑,而是问询发生了何事。
尤安淡淡一笑:“无事,不用惊扰。”他望向尤温,“你哥在么?”
尤温眨眨眼:“我哥他闭关了,暂且应该出不来。”
尤安颔首:“权且罢了,那便你跟我出来一下。”
其他几人都知事态严重,即便忧心,也没再过问。尤温“哦”了声,给祁一使了个眼神,自己便跟着出去了。尚且在屋内的三人相觑几眼,默契的自说自话。
屋外。
尤温跟着出去,一路半小跑的跟着尤安往前走,他不知所以问道:“怎么了爹,出什么事了?”
尤安面色凝重:“管制藏书阁的审老传音说,有一本书不见了。”
尤温有些迷惑:“啊,啊啊?一本书不见了而已,你堂堂尤氏家主,也不用这么大惊小怪吧,我还以为是你后院着火了呢。”
尤安懒得跟他贫,也不怪他没大没小瞎讲话,只是解释道:“你之前没接触过这些,爹现在给你讲,尤氏传位到今日,禁室是每一任家主中最操心的,也是禁忌。禁室中的书,不流传,不外言,不学。每一个规矩的制定都是有血淋淋的先例的,几百年来,偷学过里面书的人,没有一个是好下场。禁室就在藏书阁,若真是一本简单的书不见了,爹至于这么紧张,拿去看我便当他受益解惑了。”
尤温:“那你这算是失职了,怪不得这么急。不过这我倒是知道一点,有一个先例我知道,尤思墨对么。”
尤安有些意外:“你还知道这个?”
尤温差点背过去:“我又不是白痴,不是什么都不懂好么,我这个儿子在你眼里是不是一直都很废啊。”
尤安笑道:“那确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