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福六
祸福六
昆晓也抱怨道：“是啊，大家说好了今早早早去看小丫头的祖母，人家思念亲人呢，你倒好，睡的比猪踏实。”
尤温诧异的叫喊：“你怎么一夜没见就帮衬着外人说话，胳膊肘往外拐。”
小阿离家在客栈走不远便到了，走之前尤温又问了昨夜里提了两嘴的“吃人的怪物”，他对那东西还挺感兴趣，有可能和刚来时他中的幻术有关，毕竟没人无缘无故在这个小破镇子里施什么术，必然是有什么相关联的地方。
“饶雨姑娘，你知不知道那‘吃人的怪物’是什么由来，有没有什么特点，我们也好注意些，免得碰到它时来不及跑。”
饶雨正和一个六旬老头吃早饭，那老头模样黝黑，单看脸也能看出他倔强的脾性，想必那就是她爷爷。尤温坐下来给那老头礼貌打招呼，他极少有礼貌：“昨夜多谢爷爷留我们在这里一宿。”
尤温在笑，那老头却没那意思，拉着脸道：“吃完就滚，哪来的滚哪去，别在这镇子里瞎晃悠，到时候小命丢了可别连累我们。”
这不是赤/裸裸下了逐客令了，真不够意思。好在尤温这小子脸皮厚，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不但坐下来还和饶雨聊上了。
饶雨也是满脸担忧：“我爷爷说的也是，这镇子上不安全，你们还是早些回去吧，外乡人也没留在这的必要。”
尤温笑道：“我们此次前来也是为看看这镇子上的一个人，来都来了，饶雨姑娘说说也无妨。”
饶雨叹了口气，认命般的说道：“我原本还想吓唬吓唬你们，没料到你们胆子倒不是一般大。不过，我还是劝劝你们，若是探望完该探望的人便早些离开的好。”
尤温含笑点头，内心暗自想，虽说他是个半瓶子咣当响的，但他家里那可都厉害的很，若是真的他出事了，向大哥求救便好了。这姑娘也是个至情至性的，素未谋面，这才见过几面便替他们担忧上了。
便听饶雨说，这小镇之前还好好的，不过近一月左右，镇子夜里隔两日便有一个人面兽身的怪物在大街上出没，起初人们也只是害怕，大部分人没当回事。这地方总有各路修炼者路过，有些异类的兽宠也不足惊奇。不过随后几日便有一户人家无厘头失踪，听说，那户人家那几日正在操办小儿子的生辰，办的挺大。
这天气炎热，在屋里坐着不一会便出了满身的汗。尤温不知从哪变出一把扇子，悠哉悠哉地晃着，颇有几分潇洒公子哥的风姿。看他气定神闲的，倒像是来茶馆听故事的。
尤温挑眉道：“所以你们便猜测，是那怪物见不得你们热闹，才有现在夜不燃灯，足不出户的。”
饶雨点点头，心里纳闷，给他讲了这事他竟然不怕，到底是个胆子大的。
她初见他时一身贵公子穿着，身上穿的料子都是他们平常人家穿不起的，想必是哪个富人家家的公子哥，长着一双星河泛滥的丹凤眼，他年龄较她大些，却也莫名让她心里生出对弟弟的爱护，想想也是奇怪，许是他的面庞稚嫩些。
饶雨爷爷满脸不待见，见饶雨竟然愣了神，抿着嘴打了一下她伸在碗里的筷子。
“还吃不吃了，不吃了就去洗碗。”
饶雨不好意思的回给尤温一个笑，尤温也没说什么，道了声谢便识趣的离开了。
在路上，尤温把这事讲给其他三人听，唯一激得起波澜的也就是昆晓了，这两个鬼都不是很在意的样子。
祁一淡漠道:“不足惊奇，它是冲这的百姓来的，只要我们不去招惹它，它不来招惹我，那就相安无事。”
尤温胳膊攀在他肩上，皱眉道：“话是这么说，但是总觉得……我们见死不救会不会有点过分啊？”
祁一对尤温热衷于攀他肩膀这个习惯已经习惯了，听到他的疑问，他也不气，只是反问：“你觉得你有能力去和那个所谓人面兽身的怪物一战？当然，不要把我和你称为我们，你是你我是我，我是不会救的。”
“……”
尤温沉默了，他自问自己当然没有这个能力，在同辈之间他尚且是个吊尾巴，自保能力都没有，更别提和这种怪物抗衡了。
祁一：“那就对了，自己没实力的时候，就不要逞英雄，能活着就好好活着，干嘛去送死，为了自己的怜悯心买账还是让别人替你买账？”
祁一言辞很犀利，尤温莫名被训一脸，委屈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美人火气倒是不小，好在脸长得好看，我也不生气。”
他不过提了一嘴，就被祁一揪着骂，刚从他爹的魔爪里逃出来，现在又自投罗网进另一个的美人陷阱。不过这美人也看不出来，平常说话那么言简意赅又沉默寡言，能不说话都懒得多说一个字，怎么说起大道理比他爹那个老顽固还能说啊。
回到熟悉的地方，不自觉就会唤起心底最柔软的那一片。
尽管这个地方带给她的是无止尽的伤害，但不可否认，在她做鬼这些年，最念念不忘的竟然是她的家。熟悉的地方，熟悉的味道，有人老去，有人新生，有人还在无助徘徊。
小阿离停住脚步，立定在屋外，忽然无助的用袖子抹了把眼泪，她不知道怎样面对。
尤温怔住，面对这种煽情的场合，他也眼眶泛红，禁不住有点想哭，一向嘴毒傲娇的小丫头竟然有一天能露出这幅表情。
他没和自己家人分开过，还没办法完全感同身受，但只是看着也觉得心里泛酸，很多时候他总是觉得自己没什么骨气，有言道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倒好，小时候上房揭瓦不学无术被自家爹打得哇哇哭，长大了又听不得任何人世间悲情的故事。
祁一在他跟前站着，对他情绪变化最敏锐，淡淡道：“娇气包。”
尤温瞥他一眼，双手环胸，叹口气：“小美人你没心。”
烈阳当头，他们在门口站了很久，尤温觉得属实有些晒，但是又不好在这种氛围下说这种话，就微微挪了挪，悄悄往祁一那片阴影下躲了躲，他个高，当大树用了，不自然心虚地摸摸鼻子。
自以为没人知晓，殊不知祁一把他的小动作净收眼底。
却也只是轻飘飘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最后，还是小阿离自己克服，推开家里那扇大门，这门已经有些许旧了，推开时“吱嘎”一声，很是沉重。
其他三人在她之后脚步轻轻的进去。
这家沉淀了些年月，没人修缮，变得有些许破败，与她记忆里的那些不同，很多东西上都没有她的痕迹。
一道声音从里屋传来，像是饱经沧桑后的对生命向老的妥协：“谁啊，怎么门都不敲就进来了。”
听着有点生气。
小阿离听到这声音明显一顿，有些激动，刚想出声，又想起现在的自己与当年无异，老祖母会怀疑，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祖母撑着拐杖走出来，身形佝偻，腰弯的有些畸形，两鬓白发苍苍，脸上沟壑纵横，像是曾经有人在这脸上辛勤犁地。
看到小阿离的一瞬，她似乎恍惚了下，随即向她走去，那张极老态的脸上竟一瞬迸发出活力和生机，拐杖在地上咚咚作响。
“小离离，是不是你啊，祖母是不是又眼花了，看错了……”
小阿离没再犹豫，两步朝她奔过去，哽咽道：“没，祖母没看错，是离离，是离离回来看你了。”
泪水从二人脸上同时划过，她在哭，祖母在笑。
“我就说嘛，从你失踪我就一直在烧香呢，看吧，老天爷果然没骗我，我的离离回来了，回来就好，祖母给你做你最爱吃的蜜饯鲜桃。”说着就要抱小阿离。
小阿离慌张的躲开，把手递给她，装作不在意笑着岔开话题道：“祖母腰不好，我陪你一起做饭罢。”
尤温皱眉，他懂，因为鬼是没有人的体温的，所以没办法拥抱，就像祁一一样。尤温不禁想，那祁一的爹娘呢，他的家人呢，总不会是一出生就是鬼罢，他又是怎么……
两人牵着手，慢慢晃着往伙房走，祖母牵着她的手摩挲，叹气道：“小离离手好凉啊。”
昆晓看看站在自己身边的两个，打了个寒颤，朝小阿离招招手，积极道：“我我我，我来帮你们。”
祁一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垂在两侧的手不自觉收紧。良久，直到自己的肩膀一沉，面前出现一个放大的尤温笑嘻嘻的脸。
“祁美人，今天有口福喽，你这个做哥哥的可以尝尝妹妹的手艺了，想想我至今还没给我哥做一顿饭，真不孝啊，你说是不是？”
“嗯。”
祁一眼神晦暗，应了一声。
“哎，我想听你说不是来着，果然美人都喜欢撒谎。”
尤温装模作样叹口气，撩撩眼前的刘海，笑道：“不过美人身上就是凉快，炎热夏日必备啊，能站在你身边太享福了。”
祁一挑眉：“别笑得跟个孔雀一样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