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中局

局中局

“号外,号外,英雄部队卖国投敌,干平军与犬封谈判言和!!!”

今晨,这样的一条消息像一道重雷,炸响在平国的街头巷尾。

报纸上公示出了谈判文件的原件,而文件下方的‘平国二十四军总参谋部’字样的红色章印分外醒目。

林慕凡立刻通电全国,郑重表示会彻查此事,绝不姑息。方才稳住了沸腾的民意。

谈判一事在干平军高层中并不是人尽皆知的,但一旦细查,火势必会烧到林慕凡身上。

这个时候,任傻子都不会信是张晋这样一个次长主导的和谈,而为了干平军的声誉与人望,一定会有知道内情的人、主动把‘林钧宸’从和谈中撇出去。

那么用谁来堵上这个口子,给外界一个交代呢?

想到这里,林慕凡不禁对自己身边的张副长笑道:“一环套一环,叶奉文叶大部长真是好手段。”

这厢,医院里的林少帅亦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林钧宸把文件望桌上重重一撂:“他娘的!崽卖爷田,他林慕凡倒是一点也不心疼。”

武平同样愤然:“少帅,给个命令吧!!我去把林慕凡那个杂种绑了!!”

文择元却并不认同:“抓林慕凡容易,但此举不过是扬汤止沸,我们依旧无法清除内部的毒瘤。”

林钧宸这边强压下火气:“照择元的意思?”

“不如弃车。”

林钧宸瞬间就明白了眼前之人的意思,文择元想把自己填进去,林少帅严肃板着脸:“择元不是车,本帅也不会弃。”

看着林钧宸一板一眼寸步不让的样子,文择元失笑:“是我引喻不当。此举并无风险。你大哥现在无非就是想剔除部队中不能为他所用的那部分。他要动我,也会放在明面上,做的人尽皆知,如此才能引起br/>

对立的双方、要的却是一样的东西——

林钧宸犹豫片刻:“我会在你身边安排人,一旦有意外情况,必须马上停下。”

“行。”文择元答的痛快。

林钧宸不依不饶:“你保证。”

文择元无奈:“文某保证。”

当天下午,文参谋长就影帝模式全开的来到了林慕凡的帅府。

而林大少这边的演技更是没话说,明明是自己一手策划的事件,愣是装做什么都不知道。对于文参谋长提出的建议更是一推再推,什么‘本帅一人做事一人当’、‘怎么可能让择元带我受过’,那义正言辞的,要是不知道真相,恐怕还真会被套进去。

文参谋长这边揣着明白装糊涂,林慕凡那边又努力扮演着自己的角色,以至于谈话持续了两个多小时,林大少爷才‘不甘不愿’的接受了提议。

林慕凡将人送至门口,转身就拨通了戴州方面的电话。

“叶主任,有鱼咬钩了。”

“谁?”

“文择元。”

话筒中带着磁性的声音低沉浑厚,带着几分诧异:“他主动和你谈这件事?”

私谈犬封,这可不是个小罪名。

“恩,如叶部长所料,他们想保住我。”

对面一笑:“这孩子竟对林钧宸如此上心,倒是省了我们许多事情。”

林慕凡蹙眉继续道:“文择元对我并未起疑,参谋部也尽在我的掌控中。我们是不是没有必要——?”

为什么咬勾的不是廖云峰呢?林大少很是纠结。

像是看穿了林慕凡的想法,对方直接打断他道:“我们的目标从来都不是他,这步棋的目的是借文择元的声望、激怒那群你不能控制的干平军将领。”

林慕凡舒了舒眉头,征求性的问道:“那事情结束后,这个参谋长我能不能留下?”

对同对面的人被问得一愣,随即笑道:“自然,只要少帅善待这孩子。”

林慕凡的笑意愈浓,林少帅的这幅面具呆的久了,自己待文择元到底有几分戏言?几分真心?

但至少,这种有人关心的感觉,很好。

次日,干平府发布公告,二十四军总参谋长文择元对洽谈犬封之事全权负责。

案件已由冀州军纪部接手,由以刚正不阿闻名的军纪部部长包季佐亲自主持。

此事一出,全军震动。

通敌卖国,这罪名要是定下来,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指挥部,几个知晓内情的高级军官直接就炸了锅,参谋长这半个月搁医院都没管过事情,通个哪门子的敌?

总部例行的会议上,终于有人当着‘林少帅’的面掀了桌子。

军官中已近隐隐有了站队的态势。

以廖云峰为首的部分将领,对此事反应激烈,大有不惜兵谏也要保下文择元之意。

但绝大多数的军官还是不敢在‘林少帅’面前造次,这部分将的领们选择了沉默。

当然,还有一部分,不知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已然跟着张副长例数起此事的合理性。

包季佐是个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人,眼前的盖着参谋部大印的文件累出了半米多高,要说文择元与此事无关,连包季佐自己都觉得牵强。

饶是如此,包季佐还是独自来到了拘押文择元的房间。

像文择元这样的高级军官,在议罪之前,待遇还是相当高的,甚至配备了专属的警卫。

包季佐扫上一眼的门口位置的几个军官,这几人不属军纪部调配。

究竟是那部分的人马,即使是他也无从了解。

包季佐在房间外徘徊不定,他不知道自己想做些什么、要做些什么,表达自己的愤怒亦或是宣泄自己的失望?

但这一切情绪都在对上青年视线的瞬间化为乌有,他几乎脱口而出:“参谋长若是有难言之隐可尽数告知于在下,包某定当主持公道。”

眼前的青年决非贪名逐利之徒,这种事、一眼就知道了。

青年沉默不语。

越是这样,包季佐越是觉得事情绝非表面上那么简单。包总长急的跳脚,却依旧无可奈何。

“参谋长是担心在下?”包季佐试探。

“总长说笑了。”青年的眼底依旧无波无澜。

文择元就是这种人,什么事如果他不想告诉你,那么无论你如何费尽心思,都别想套出半句有用的话。

至少包季佐是做不到。

最终,使出浑身解数、却依旧毫无进展的包总长唯有杵在原地上火,无计可施。

“呦,这么巧,包总长也在。”张晋带着三四人推门而入。

包季佐到底是军纪部的,对眼前这个带着参谋部证件的人并没有什么印象。

本来心情就不好,包季佐上下大量了一番面前的人,语气严厉:“你们几个来这干什么?”

张晋笑笑:“瞧您说的,这还没定案,还不许我们探视下长官了?”

包季佐被问住,规定里确实没有不许探视这一说,刚才真的是被急火搞乱套了。

还是得先静一下,干咳两声,包季佐转身离去。

目送包季佐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张晋才亲自关上门。

男人回过身煞有介事:“参谋长,我这里有很重要的事情——”

然后欲言又止的看向了房间内的两个兵士。

文择元失笑:“监视文某是他们责任的一部分,我如何调的动?”

文择元这话半真半假。

这两个位置一早就被换掉了,调出去非是难事,文择元只是单纯不信任眼前的这个张副长罢了。

不过‘监视’倒是真的,林少帅很怕自家参谋长脑子一热又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张晋哂笑:“这我自然知道,只是小小的提示一下参谋长,让您不要慌。”

话音未落,张副长身后的两个人便拔枪对上了房间内的士兵。

张副长:“两位兵哥不要慌,接下来的事不是两位可以听的,不妨和大伙一块出去抽根烟。”

张晋不过四个人,左孟华要是连这都解决不了,那他这个行动科科长可真就白当了。

不过左孟华和他的副手都没有动。因为方才,文择元手势中的命令是——不要反抗。

张晋长叹一口气:“终于只剩我们两个了。”

“所以、你的情报是什么?”

饶是文择元,也看不出此刻张晋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张晋凑近青年,他的声音极小却又异常清晰:“少帅是假的。”

满意于文择元所表现出的震惊,张晋继续道:“参谋长,您必须尽快想办法揭发这个冒牌货。”

青年确实很诧异,关键这完全想不出张晋告诉他这些的理由,敌人内部出现了一个叛徒?

但他还是迅速镇静了下来:“你说这些,有何根据?”

张晋:“无根无据,但凭您对少帅的了解,随便聊点什么具体的细节,马上就可以发现破绽。”

关键是现在文择元并不想让林幕凡有破绽。

既然张晋这么急,何妨反其道而行之:“即使少帅是假的,文某为何一定要戳穿他?”

这和张晋预想的可不一样,他的计划中,文择元不应该像现在这样不动声色的继续耐着心跟他聊天。

文择元应该迅速纠结力量,然后态度强硬的站到林幕凡的对立面。

张晋是豫州扩军时加入干平军的,军队正值重组,他又是留学归国的军事学院的高材生。

一路上,从士官到尉官、校官,最后到参谋部的副部长,可以说是平步青云了。

然而,张晋突然发现,自己意气风发的军旅生涯好像被什么挡住了。眼前的人太耀眼了,以至于从来都是鹤立鸡群的他、此时和其他那几位副部长一样,显得那么平平无奇。

直到那一天,叶奉文找上了他,既然去不掉职位前的那个副字,那就只能兵行险招了。

一切都在计划中,再进一步指日可待,可昨天林幕凡却告诉他不要动文择元。

不动文择元?那他背叛干平军,违着心出卖少帅,他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文择元必须除掉,现在一切尽在掌握,他要制造一个让林慕凡不得不杀人灭口的理由,然后就再也没有人能挡在他前面了。

张晋瞪大眼睛质问起:“少帅待参谋长之重,统帅部上下有目共睹,参谋长现在想独善其身?!”

可眼前的人依旧一副不慌不忙:“是有如何?”

张晋被问住,要是文择元不管不顾林钧宸又该如何?

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这怎么可能?!!

张副长怒极反笑:“都说成大事者不顾其亲,参谋长不愧是参谋长。”

文参谋长不以为意:“文某怎样不劳副长费心。”

激将法这种东西,都用滥多少年了。

文择元不上钩,张晋后面的计划再完美也只能是马奇诺防线——毫无用武之地。

又是这种挫败感,只从他调到参谋部后就一直如影随形的挫败感。

张晋立在原地沉默良久,然后他猛然擡起头,已经做出决定的他自顾自的放声大笑起来:

“文择元,你很好。”

“你又一次断了我的路。”

张晋的语气一滞,突然若有所思的自语道:“我知道了”

男人目光偏执,面容近乎扭曲:“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有恃无恐,林幕凡现在正千方百计的准备保下你,你才是和他们勾结的那一个吧?否则,凭什么我费心费力的做了这么多事,他却想都不想就把位置又留给了你?”

文择元没有回答,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张晋的状态越是极端偏执,就越是可能透露出重要的情报。

但文择元的沉默在张晋看来,那叫默认。

像是终于抓到什么,张晋嗤笑一声,带着轻蔑:“还以为参谋长您多与众不同,原来也是首鼠两端之徒。我早该看出来的。以前,少帅看重你,现在,林幕凡还是看重你。明天给你定罪的庭审,很多人要死,但是你却能活下来,明明你才是最该死的一个!”

“很多人要死?”文择元敏锐抓住重点。

张晋的眼睛泛起凶光,他咧嘴扬起一个笑容,诡寒而阴森:“本来是的,但现在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