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不速之客
第59章不速之客
◎他微微挑眉,轻轻朝她举杯。◎
东宫。
沈清桉望向院内,淅淅沥沥的小雨似乎没有停歇的时候,风携着雨透过窗子带来潮湿的水汽,他忽然感觉到烦躁,伸手阖上了窗。
视线也回到了桌案之上。
桌案上,摆着一张画像。
画像上画着两个相貌一模一样的女子,一个绯衣玉簪,另一个素衣束冠。
沈清桉眯了眯眼,神情冷漠。
他一贯平静的眸子有阴鸷气浮动。
卫照便是此刻折伞躬身进来的,他行礼后半晌没吭声,神情/欲言又止。
沈清桉扫了他一眼,淡淡问:“查到了?”
“殿下,皇后娘娘确有双胞胎妹妹。”卫照面色有些古怪,眉眼间敛着惊疑,“二十二年前,因张贵妃买通了娘娘身边的宫女,下药欲害玉真公主,公主大病一场后,娘娘将坤宁宫内外的宫女、太监全部换了一批。
而那些人,后来竟都无故死了。唯有当时年满二十五岁、在出宫名册上的二等侍女茯苓被放出了宫。”
“她出宫后带着家人连夜南下,一路行至岭南,如今在魏府当差。”
空气有一瞬间凝滞。
沈清桉闭了闭眼,想起了别的事。
他的嫡姐玉真五岁时被人所害,大病之后状似疯癫,整夜噩梦,一见到皇后便吓得连连落泪,面色惨白,不住大喊‘我要母后、我要母后......’
陛下震怒,只当她是被药性所迫,严惩了张贵妃,更赐下了一碗红花,令她终身不再有孩子。这二十年间,张贵妃都在浮光殿礼佛,从未迈出过宫门半步。
以及他的表兄穆新霁,幼时与他生的好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那时他们感情甚笃,而母后每每见到穆新霁,都会露出古怪的神情,而后严斥他不准再与之来往。
他问为何,母后说庶子低微,不配与储君促膝。
加之穆新霁分明是舅父唯一的儿子,舅父却狠心将他送去了边关,十年不得见一面。
如今想来,事有蹊跷。
有个念头在他脑子里浮现一瞬,仔细想时却又毫无眉目。
百思不得其解。
沈请安愈发烦躁,眼底漫上了一层冰。
“派人暗访,将那个茯苓带到盛京。”
卫照领命便要退下,沈清桉忽然叫住了他。
“长阳侯府之事,别再查了。”
沈清桉已看的十分清楚。他的父皇心底埋着一根刺,少年时受的苦,他的父皇一分也不会忘怀。
这深沉恨意无论是对温贵妃的也好、对长阳侯府的也罢,总之这根刺迟早是要拔去的。
或早或晚,也许便是当下。
当年的辅国公府正是先例,眼下的长阳侯府亦是。若非当年的长阳侯眼光毒辣,力挽狂澜举阖府之力扶持当今陛下,只怕长阳侯府在更早的时候便已覆灭了。
且现下温二爷镇守在浮阳,领兵二十万,连败燕赤,当地百姓爱戴抚东将军甚至超过了远在盛京的帝王。
而这,功高震主正是帝王最忌惮的。
沈清桉扪心自问,若是他坐在那个位子,他亦会除去长阳侯府。
长阳侯府的人死不死与他没什么关系,只是他不愿失去那个姑娘。
若要从抄家灭族之下救她,法子只有一个。
沈清桉合上了那张画像,搁在了书格最高层,他长眉微敛,思索着要从民间寻来那种药。
......
十月初三是当今国母的寿辰,诸大臣携家眷赴皇宫为国母贺寿,盛京的繁华街巷处处挂了红色灯笼,连同日日在街头来往匆匆的带刀兵将皆已不见。
纵前头京中动荡,然皇后寿辰日一应规格却一如往年。陛下与皇后结发数十年,情分之深引百姓称颂。
“看这阵仗,今上果真与娘娘是少年夫妻的情分啊——”有百姓站在路边,看着那络绎不绝的马车,不由叹道。
“正是,听闻娘娘宽厚,御下温和,陛下很是信重她。”
有人站在不起眼的树下,冷笑了声:“宽厚?”
“将军,可要现下入宫?”下属不敢应他的话,只问道。
“亲卫何处?”
“一万亲卫已守在了京郊,只待您一声命下。”
“刺客安排好了吗?”那人慢悠悠道,面上挂着奇异的笑容。
“回将军,一切就绪。”下属拱手一礼后,便跃上悬山顶没了踪影。
......
车行辘辘,官道上的马车实在太多,临安候府的马车已在这条街行了半个时辰,都未能拐出长街行至皇宫侧门。
又一个猛停,江遇宛差点被甩出车座,她伸出手拽住了帷幔,勉强稳住身形,鬓边的步摇晃了下。
宋氏沉声吩咐车夫:“让路,后行。”
“夫人,恐误了时辰。”妙竹面色诧异。
她们出门略晚,思量着避开人多的时候,未料还是夹在了众马车之中。
“无碍,再这般一走一停,我同安安的发髻恐怕散乱,不宜面圣。”宋氏的眉心已然蹙起,闭目不欲再多言。
妙竹只好作罢。
一炷香后,马车依然停滞,江遇宛掀了帘子往外看,后头只有零星几辆马车,大约很快便能通行无阻。
江遇宛正要收回视线,不期然停顿了一下。
乌金西坠,薄暮的夕阳余晖淡淡洒在内城坊市之间,花灯满街,柳树上垂下细长的纸条。
悬山顶下,站着个身着深红色外袍的男子,左半边脸上罩着黑色面具,他本懒懒的靠着树干,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昳丽的长眸淡淡擡起,透过层叠树枝准确捕捉到她。
江遇宛心头猛跳,下意识放下车帘。
她回过头时,仍有些恍惚。
那人的样貌同太子生的一般无二。
但他周身携带着极外露的煞气,眉眼间透着明显的倦意,像是穷山恶水中艰难而生的野草,竟不会让人联想到太子身上。
宋氏见状,问道:“怎么了安安?”
江遇宛没有说话,摇了摇头。
......
国母寿宴,屏风皆褪,大殿之内,无论是臣子或是女眷皆入席,中间没有屏障,因而诸位贵女更是着重穿着,恨不能将旁人都比到地上去。
陛/>
穆皇后身着淡紫色凤袍坐在上首,再无妃嫔能与她并肩,得宠如淑妃、刚生下小公主的安昭仪,无一不坐在下首、众诰命夫人之侧。
江尔容临近婚期,不便与未来夫郎相见,因而被宋氏拘在了府中,而江尔姚纵然在家中再得厚爱,于这般宴会上却无她的一席之地。
最终只有江遇宛随宋氏而来,她与诸贵女同坐一侧,两边分别是穆晚颐和温潋,再往后是宋文含。
她神色恹恹,自上次路无殊悄悄出现在她寝屋,昨夜更是变本加厉,生生将她叫醒,竟只为了同她探讨一个话本子的剧情。
他口口声声说那话本子是她几月前于西城街丢下的,是他好心捡了起来。
江遇宛半分印象也无。看了眼那话本子的名字后,更是不愿承认那是她的东西。
但经不住他软磨硬泡,只好点了盏烛灯,打着哈欠同他一起看了两个时辰,后头是再也熬不下去,眼皮子直打架,任凭他再如何折腾她,她也没再睁眼。
因着没有睡饱的缘故,纵然晌午时补了一觉,她依然提不起精神,薄薄一层眼皮耷拉着,一只手撑在下巴上,另一只手不时捏个葡萄咽下。
想起那未看完的话本子,还有被他威胁无可奈何应下的三日之约,她幽怨地去寻路无殊的身影。
江遇宛以极小幅度坐正,然后又小心翼翼地转动眼珠子。
甫一想到他甚少入席,大多时候都只留个空位,她的视线便也大胆了些。
未料路无殊一身黑袍端坐于席间,黑发用鞓红的发带高高束起。他此时也正瞧着她,脸上挂着几不可察的笑意。
同她的目光一撞上,他微微挑眉,轻轻朝她举杯,随后一饮而尽。
他是北襄质子,席位很靠前。陛下向来爱做面子工夫,看似对质子是极为吝惜,私下里却是放任底下之人欺他辱他。
往日里路无殊是不会来这种场合的,他厌恶热闹,也厌恶虚伪。
但现下不太一样了,他心头有了记挂,任何能见到她的机会他都不会放弃。
江遇宛愣怔一瞬,做贼一般瞧瞧周围的人,见无人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才松了口气。
觥筹交错之际,穆国公举杯走到殿中,俯身行礼:“陛下,娘娘,犬女准备了一舞,恭贺娘娘芳辰。”
此话一落,江遇宛才注意到左侧的穆晚颐不知何时已经离席。
陛下语气愉悦:“甚好!宣。”
依旧制,历年国母寿辰日,大臣之女要当众献上剑舞。虽则大家闺秀不在人前跳舞,可这乃是一舞出名的大好时机,更可获得皇后的玉牌,此玉牌可用来求皇后的一桩恩泽,往年诸贵女可谓争的头破血流。
穆晚颐身份尊贵,再是好名声、大恩泽,也不用她这样来夺。想必是皇后和穆国公授意,许是对她的婚事不满,想以此来博一把。
大监挥了挥拂尘,高声道:“宣穆娘子——”
几乎是瞬间,殿门大开。
门外红色花灯耀耀,来人逆着光线缓缓迈步。
身形颀长,并非女子。
“国母寿辰,臣特来恭祝。”声线如玉落冰,极为悦耳。
众人循声望去。
进来的男人一袭深红色官袍,头束玉冠,衣摆之下挂着枚麒麟玉佩,身姿挺拔如松。然而最引人注意的还是他左脸上的疤痕,丛丛密布,看不清本来面目。
而另半张脸,剑眉修目,瑞凤眼炯炯有神,幽暗地似浓得化不开的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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