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雪一汀 作品

第41章 白衣侍卫

第41章白衣侍卫

◎他手上提着一把长剑。◎

九月初五,已过秋分,天色越发寒凉了起来。

淮阳侯府是太.祖时候立下功劳的勋贵人家,爵位世袭,世代簪缨。侯府极大,宋氏走在前头,江遇宛和两位阿姐在后头,由家仆引路,穿过一道又一道连廊,绕过亭台楼阁,方至后花园的竹里馆外。

江遇宛低着头默默走着,身旁淮阳侯府的侍女却看了她许多眼,她自宫中那事以来,便尤为谨慎,在那侍女又偏头时,江遇宛掀起眼皮,淡淡道:

“姑娘何故一直看我?”

那侍女一愣,嗫嚅道:“郡主生得好看,奴婢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江遇宛没再多说,对她笑了一笑。

那侍女脸红红,暗叹江四娘子容色惊人,像是从画儿里面走出的仙子一般,她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郎。

再往前,便进了竹里馆,此处名至实归,石头做得如山洞一般的门口,再往里进,中间摆了数十张八仙桌,此刻尚未坐满,两侧则是竹林,竹枝挺拔,郁郁葱葱。

在外头时,并不知里面有多大,待到进来,便见里面除了竹林,还有数间屋子,分布在左、右两侧的竹林深处。

谢老夫人礼佛已久,喜静,不常见外客,连同底下的子孙都是不常见的,晨昏定省也给省了,就住在这竹里馆里面。

侍女在一处红木屋子外停下,门此刻大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尊观音像,低眉敛目,普度众生,令人心生敬畏。

引路的侍女拨开璎珞珠帘,里面的光景方现。

里头热热闹闹的坐了许多人,正中的太师椅上坐了位老夫人,一张瘦削的脸,皱纹满面,头上一整套翡翠头面,根根银发藏在里面若隐若现。旁边的杌子上坐满了人,连一般的矮榻上都坐了几位年纪浅的女郎,便知这位老夫人是位不拘于外礼的老太太。

坐在一侧的大夫人脸上挂着笑,见她们进来,高声道:“咱们的亲家来了欸!”

这大房是庶出,因着二房没有夫人,便掌了这寿宴一应事务。

说这老淮阳侯啊,生前有两个儿子,一嫡一庶,嫡子承了爵,又从军数年,军功加身,被召回上京任三品副都御史。庶长子如今官拜四品太仆寺少卿,虽不及嫡子有出息,倒也还算得上是上京官员中的清流。

谢老夫人虽未见过江尔容,却看过画像,一眼认出了她,遂露出一抹慈爱笑意,同她挥了挥手,“尔容,上前来。”

江尔容连忙走到老夫人跟前,恭敬道,“老夫人安康。”

“我是第一次见你,没什么稀罕物事送予你,”谢老夫人从腕上褪下了一只碧玉镯子,欲戴到江尔容手上,“唯有这个,倒还算是件心意。”

江尔容受宠若惊,下意识拒绝,“老夫人,这太贵重了,受不得......”

周围迎来打量的目光,或是好奇、或是艳羡、或是意味不明。

“好孩子,收下罢。”谢老夫人莞尔,“这原是我的陪嫁之物,本有两只,一只给了有思的母亲,另一只戴了几十年,自是要给孙媳的,你可不许嫌弃我老婆子......”

话说到如此,倒也不好再推拒,江尔容大方收下了。

再过了会儿,来了位贵客。

原是宫中的福清公主来赴宴,还带着宫里赏赐的贺礼。

众人乌泱泱地行礼,沈燕珺来京数日,已习惯了高居人上,道了声“免礼”后,本也想同女郎们一般坐在榻上,侯府的人却不敢轻慢她,搬了张椅子,请她坐下了。

坐在江遇宛身旁的谢欢颜伸长了脖子往外看,轻声道,“宛姐姐,适才公主进来时,从帘子缝隙处,我看见了一个郎君,跟在她后面。”

江遇宛挑了挑眉梢,“郎君?”

“应是公主的侍卫,我只瞧见了背影,长身玉立,一身白衣,应当是很俊俏的!”

江遇宛没放在心上。

再过了一刻钟,就要开宴了,众人往外走去,却也没人敢越过公主走到前头,一群人走着,里面虽混了个郎君,却也只留了个背影,无人瞧见郎君相貌,遑论是走在最末的江遇宛。

待到入座,沈燕珺谢绝了大夫人,没有坐在主桌,反倒要和江遇宛、谢欢颜等人坐一桌。

一众贵妇围着老夫人坐了一桌,女郎们分坐在旁,至于郎君们,都在前厅,并不在此处。

“好久没见到你了,你怎么一声不吭便回府了呀?”小姑娘在她耳畔抱怨道。

这话令江遇宛又想起了宫中的事,她压下心中遗留的惊悸,偏头正欲解释,无意间瞧见了沈燕珺身后离了三步之人。

那人着了身缟羽外衫,脸上戴了半张青色面具,只露出光洁如玉的下巴、和一双冷峻的眼睛,漆黑的瞳仁仿佛没有一丝光,显得毫无人气。

他手上提着一把长剑,剑身之上的一只手,手腕苍白清隽,手指纤长,骨节分明。

饶是如此,江遇宛一眼便认出了他。

她大氅之下的手攥紧了衣裙,面上仍假装无事般收回视线,轻柔道:“家中有些事,走得便急了,我不是故意瞒着公主的。”

沈燕珺撅了噘嘴,“哦”了声。

席间笙乐齐鸣,一侧的戏台子,有戏班子在上面唱戏,咿咿呀呀的曲声,伴随着轻微的风吹竹叶声,一唱一和。

众位夫人们喜欢听戏,可这些年轻的女郎们并不十分喜欢,有些离主桌远的女郎们,已经出去寻趣了。

沈燕珺忽然贴近江遇宛,一双杏眼望着她,“姐姐,我来的时候,太子哥哥同我说,前院的儿郎们要在那边的假山玩儿投壶的游戏,我们去看看罢。”

“不可擅自离席。”江遇宛摇了摇头,不愿再接触外男。

沈燕珺也明白,但她实在是坐不住了,便往前倾了一倾,同几个女郎讲了讲她的主意。

这张顶顶靠前的桌席上,除却主家谢欢颜,与之堂姐谢欢凝外,便是身份尊贵的沈燕珺、相府嫡女宋文含、长阳侯府的温潋、并上临安侯府的三位女郎。

谢欢颜年纪最浅,先起了兴致,欢喜应下:“好啊好啊。”

她拽了拽堂姐的手,“堂姐,我们一起罢。”

边上的谢欢凝并不理会她的话,只是淡淡喝了口茶。

沈燕珺掰着手指头数:“太子哥哥、定国公的世子、许大人、还有长阳侯府的世子都在呢!”

此话一落,几位姑娘不免心生向往,宋文含先道,“我们一同去未免太过扎眼。”

谢欢颜拍了拍胸脯,“此事包在我身上。”

她说罢便去了主桌,同老夫人撒娇几句,老夫人摆了摆手。

谢欢颜美滋滋地回过头来,一行人便相携出了竹里馆,几人身后皆是侍女,唯有公主身后,不远不近地跟了名侍卫。

穿过几个亭子,穿过一道门,便进了另一番世外桃源。

此处名唤石鸥馆,假山林立,游廊处多有雕像,与前头的风格不太一样。

到此处才知,她们先前的顾虑太过多余,此处几个亭子已坐满了女郎,多了她们也不多、少了她们也不少。

几位女郎踩过石阶,上了假山上的亭子,不远处,便是一众儿郎正在比试投壶,彩头是一坛酿了十余年的酒,名曰美人醉。

此时上场的是长阳侯府的世子温岢。

他于家中行六,人称温六郎。君子端方,家世显贵,又是天和二十五年的科举状元郎,未成亲时乃是整个上京的贵女们趋之若鹜的郎君。

去岁温岢娶了周太师家的嫡女,今年入夏时又得了个儿子,二人青梅竹马、情深义重,又门当户对,正是京城的一桩美事,谈颂至今。

“阿潋,快看,你堂兄!”江尔容忽然说。

温潋颔首,又见她一双眼似粘在了那边,自是看不见这动作,便嗯了一声。

“他玩这个玩的好吗?”

温潋迟疑道,“应......不太好。”

他于文是榜首的状元郎,于武却着实不太行。

果然,温岢不过中了四筹,便投不进了。

“献丑了,诸位继续。”他眉眼微敛,笑着退后了,身旁的郎君打趣他,他也没生气,嘴角依然挂着温和的笑。

之后上场的是定国公府的世子宋誉行。

他一身玄色衣袍,身姿挺拔,一双凤眸深邃,眉宇间冷意昭然,正是现下整个上京的贵女们奉若山间雪的郎君。

至于云中月,自然是当朝太子。

宋誉行连投了五十四箭,便道了句“无趣”,停了手。

四面的女郎们发出赞叹声,儿郎们也都敬佩的不得了。

“这是我表哥,厉害吧!”江尔容骄傲挺胸。

温潋小声地嗯了声,目光却不由追随着安静坐在一旁的太子,他此时眉眼不惊、安静冷淡的模样像及了那日初见。

有情恰似无情,不若也不会立在一旁,看了许久后才伸出援手。

她想,那辆马车早就停在了那里,里面的人也早目睹了那场悲剧,却袖手旁观,不欲插手。

那之后,又为何来帮她呢?

温潋想不明白。

......

这一边,众人心知肚明,这宋郎君不是嫌无趣,而是不敢越过先头的太子去。

谢有思站出来,往日桀骜的眉眼隐下几分,显出些世家的从容平和来,“方才太子殿下得了五十五筹,殿下胜了,这坛酒自然归殿下所有。”

太子却吩咐人打开,笑言:“各位皆尝一尝罢,看这价值千金的酒到底有何不一般。”

他们不再投壶,反倒坐下饮酒,女郎们也收回了视线,坐在亭子里交谈。

“姐姐,你瞧我的侍卫,觉不觉得很是眼熟呀?”沈燕珺杏眼带笑,隐约含了几分小孩子炫耀玩具的意味。

江遇宛微微撩起眉梢,问:“你的侍卫在哪?”

沈燕珺往亭子前指,口中还说:“那不是......”

她的话没说完,便生生住了口。

那位原本如磐石般站在那儿的郎君,不知何时已没了踪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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