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雪一汀 作品

第25章 为他上药

第25章为他上药

◎“你背过身去,褪下衣衫。”◎

“二殿下着实太过狠心,雨下的这般大,他却非要挑这种日子来折.辱质子。我听膳房的小僧人说,殿下挥鞭打了数十下,打得质子鲜血直流,一身白衣都被染得鲜红。质子却不肯求饶,始终一声不吭。”

江遇宛手心渗出薄汗,微微打了个寒颤。

白术皱起眉头,挑起帷幔,拿过一边的帕子为江遇宛擦额角的汗珠:“二殿下当真半分怜悯之心也无,不及太子殿下宅心仁厚。”

虽说质子卑.贱、人人可欺,可二皇子这般百般折.辱,当真是冷酷无情。

江遇宛推过她的手,淡淡道:“祸从口出。”

白术眉心一跳,忙打住话头,捂了捂嘴:“婢子失言。”

底下的丫鬟们在江遇宛边上侍奉时,从不用“奴婢”“婢子”之类的称呼来自称,发觉主子生怒时才会如此。

江遇宛没再说话,缓缓坐到铜镜前,看着镜子里那张病恹恹的脸,以及满头散乱在肩上的青丝,思绪渐渐飘远。

想到晨时少年罕见的疏朗下来的眉目、遮在她头顶的宽袖,以及那盏般若酒,她睫毛飞快颤动。

书中的怀安帝心狠手辣,行事无忌,夺位之时北襄皇宫的血被白雪冲刷几日才淡去,几位迫害过他的兄弟都被处以极刑,更别提炮灰沈清远。

他一生执着仇恨,杀了许多人,踩着皑皑白骨,才登上权力高峰。

可那些人都曾伤害过他,亲生父亲将他母亲折磨死,后又将他送去当质子,令他百受磋磨,死不足惜;几位兄弟几次派人暗杀他;敌国之人欺他、辱他......

纵他爱杀伐,喜征战。可他一统两国,在位期间,雷厉风行,上行下效,底下的官员们无不惧怕天子圣威,都谨守本分,从不敢贪污、僭越,皆一心为民。

无论路无殊本人是因为性情喜怒无常如此,亦或真的为了天下,由此来看,他可谓一代明帝。

很难说路无殊是好人亦或恶人,但他多番救她,在她心中,书中冰冷冷的几页做不得数。

即便这样灭了主角团的反派一时半会儿是死不了的,可书中并没有兰若寺的这一段剧情。

她亦不清楚书中这个时间段,沈清远是否跟秦王勾结,起了杀路无殊的心思。

若他真的死了,她的任务也会全盘皆输。

没有系统的任务在,她该不该去淌这趟浑水?

她内心乱成一团。

江遇宛稳了稳心神,方道:“白术,为我挽发。”

白术先前看她神色几经变换,一腔疑问压在心头,却不敢出声问,此刻听她吩咐,愣了下,忍不住问道:“这么晚了,尚还下着大雨,郡主要去哪里?”

江遇宛没有出声,从铜镜里淡淡的瞥了她一眼。

铜镜中照出一张少女冷清的面容,眉眼似笼着一层烟雨,浓密的眼睫在眼睑下方投射出一片阴影,隐约泛着倦意。

白术默不作声移开视线,缓缓为郡主扎了个简单的半翻髻。

半晌后,少女浸在雨声中颇有几分空落的声线响起:“取大氅来。”

白术犹豫了一下,心中隐隐有了猜测,终是依言去取了。

果然,待她为郡主系上那件淡青色的大氅,便听见郡主低弱却清晰的声音:

“我们去看质子。”

***

初秋的雷声低鸣,雨声沥沥。

屋中昏黄的灯光,照在少年沾血的面颊上,衬的那张脸如同鬼魅般苍白。

绪风一个翻身从后窗跳进屋内,带来一身寒意,他抱拳弯腰,隐在暗处。

少年知晓他进来,却始终沉默着。

片刻后,绪风觑了一眼少年神色,低声询问:“殿下,可要绪风为您上药?”

殿下不喜旁人触他身.躯,往日里亦是自己硬抗,可今日,着实伤的有些重。

窗边的少年额头浸满了冷汗,鲜血沿着单薄的白衣流出来,一张脸上却没有多余的表情。

他神色平稳,好似没有受伤:“不必。”

绪风不着痕迹的看了眼殿下那双苍白清瘦的手,鲜血正顺着往下流,他迟疑地说道:“沈清远下手极狠,好似铁了心要取殿下的命。”

又半晌,才得到一句语气轻飘飘的话:“跳梁小丑罢了。”

——可殿下受的伤不轻。

这句话憋在他心里,不敢说出口。

绪风眉头跳了一下,不明白殿下为何一再忍耐,乃至次次被那带了暗刺的长鞭所伤。

他强压下心头所想,想起另一桩事来,绪风小心看着少年神色,斟酌开口:“殿下,已查明,梅九姑娘的死确与贤妃有关。”

“她以旧人相胁,逼姑娘认下巫蛊之事,又觉不放心,让几个魏氏的浪荡子将她......”

话音未落,倚在桌案上的少年倏然喷出一口鲜血。

绪风一惊,下意识要上前,那人却摆了摆手。

路无殊唇角一勾,抹去嘴角溢出的血迹,浑身上下散发着凛冽杀气:“该下最后的猛药了,孤要她摧骨而死。”

绪风一怔:“殿下的意思是加重药量?”

到此,那双眸子越来越冷,暴虐渐起,路无殊寒着脸道:“不,是吹雪炎。”

吹雪炎,九牧禁药,失传良久。

相传服下后,不出一个时辰,便会药发,使人发不出任何声音,到时心如刀绞,骨头如同被生生捏碎般痛不欲生。

而这痛苦,会足足持续十二个时辰。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药石无医。

绪风瞳孔微震,心中叹了几息。

殿下废了大力才寻到吹雪炎的旧方,又历时一年之久才配制完成,却一直封在白鹭阁。

没成想竟是要用在此处,看来梅九姑娘的死对殿下的打击不小。

贤妃狠毒如斯,这几日服了虫蛊,已尽数将所做之事吐出,天和帝为护宫闱体面,又忌惮岭南魏氏,故隐而不发。

唯梅九姑娘之事,贤妃纵然神志不清也不曾说出原委。

绪风思虑着,又想到暗卫说的那位故人。

他着实没想到梅九姑娘竟与那位王有些因缘。

.....

夜色渐深,雨声淋漓之势渐长。

正当时,门外响起一道迟缓的敲门声。

路无殊低垂眼睫,语气平静:“退下。”

绪风依言从窗子中翻出去,断断续续的敲门声再次响起。

他神色恹恹,不欲出声。

却听门外一道清柔的声音迟疑道:

“路无殊,你在吗?”

......

雨声喧嚣,天边又划过一道闪电。

白术撑着把伞行在郡主身后,落了半步,看着她瘦弱的背影,若皎皎寒月般冷清。

少女走的很快,雨哗啦啦打开油纸伞上。

雨势太大,纵然撑着伞也抵不过雨滴飘在身上,她的大氅湿了一片,伞压的太低,伞边沿下,露出鸦青色的发丝,亦微微垂了些雨珠。

白术几番欲言又止,终是忍下。

因着只隔了个院子,片刻后,便行至路无殊住处,此处甚为偏僻,隐在树林之后,黑漆漆的,从里面透出些微弱的烛光来。

江遇宛敲了几下门,无人应声。

她心里胡乱猜想着,是疼晕过去了?

于是更加急切,透过喧嚣雨声,她略微加高了些声音:

“路无殊,你在吗?”

里面仍然毫无动静,江遇宛等了片刻,欲再次喊他。

一道清冷的声音倏然传出来:“臣不便见人,郡主请回罢。”

话中回绝之意显而易见。

江遇宛沉默下来,忽然,灵机一动,她语调里刻意带了些紧张:

“可是我走岔路了,外面太黑,又下着大雨,我一个人不敢回去,你让我进去避避吧。”

里面静了半晌,终响起一道沉冷的声音:“郡主自便。”

白术闻言眉心一跳,有些不知所措,却见江遇宛扭过头来,小声凑在她耳边道:

“你先回去。”

清淡的声音如羽毛般扫在她耳侧,白术更加惊惶,心中叫苦不叠。

她怎能将郡主独自留在此处,与外男共处?

无视她心中所想,江遇宛已经径自推开了门,踏进去后又很快地关上了门,关门之时,还抛了个眼神给一脸呆滞的白术。

触及郡主带着威胁的眼神,白术终是偃旗息鼓地垂下了头。

......

一进来,江遇宛便打了个寒颤。

屋里充盈着淡淡的血腥味。

视线所及之处,是一张简单的床,以及一张红木桌案。

而路无殊,便倚在那桌案旁。

他神色平静,听见她进来也没有什么反应,只用一双冷静的眸子看着她的动作,整个人显得有些疲倦。

屋内只点了一支灯烛,光影明灭,浅淡落在少年身上。

待看清那少年一身染血的白衣,她立时又心软了几分。

四目相对——

路无殊眉峰挑起,缓缓擡眼。

他目光扫在眼前人被泥水浸湿的裙摆,随即慢慢上移,落在少女纯净的脸上。

那双漂亮的眼睛中浮起淡淡的清愁,携着雨幕中的清冷色。

多么楚楚可怜啊、

路无殊唇角干涩,紧攥着手。

她的目光却落在被随意放置在桌案上的草药上。

少女轻声问道:“不是有人为你上药吗?”

他神色疏落:“无需麻烦。”

又是沉默半晌。

江遇宛擡步,然后在桌案前停下,微微弯下腰身,执了那些捣好的草药,掀起眼皮看着他。

少年那双凛冽的长眸淡淡擡起,与她对上。

——隐隐透出些探寻的意味。

她心跳砰砰,眉间眼上缀了些羞涩:

“你背过身去,褪下衣衫。”

作者有话说:

女鹅好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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