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克亲克友的命

“住手！”

苏棠再也看不下去，带着顾舒云从花墙的一侧走了出来。

那被唤做珠玉的丫鬟看到两位华服丽饰的贵女走到眼面前，登时慌乱了起来。

也不知她方才教训二小姐的话被那二位听进去了多少。

“二位小姐，我方才是跟我家小姐开玩笑呢，我们家小姐仁善，向来不计较这些。”珠玉陪着笑脸，找补道。

“是吧，小姐？”她挪着步子贴到自家小姐身侧，一只手在暗处拉了拉小姐的衣袖。

“啊，是。”

苏棠岂能看不出那小姐是被欺负惯了，逆来顺受的样子，而珠玉一看便是个色厉内荏的货色。

“哦？我怎么不知上京还有丫鬟训斥主子的玩笑？表姐，江南可有这样的玩笑？”

“江南何曾有过如此低劣的玩笑，怕不是某些奴婢自己编来的谎话吧，若是在我府中，这样的丫鬟早被杖闭了。”

苏棠和顾舒云二人一唱一和，听得珠玉脸色煞白。

“小姐”

“不用攀扯你家小姐，不知贵府家风如何才养出你这等欺主的丫鬟，只不过此刻咱们都在尚书府。”

“杨尚书可是文官之首，也最重礼义廉耻，你这般行径若是我禀告了杨夫人，此事闹大了，你说你要是回了府，你家主子知道你闯了这么大的祸事，可还会留你？”

苏棠眸中蒙上一层寒霜，看得珠玉浑身一哆嗦。

她“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一个接一个地磕头，口中不断求饶，“二位小姐，我错了，求您们不要将此事说出去，您二位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好了，你先起来吧，今日之事我可以不说，但你家小姐今日便跟着我们一同赏花了，至于没见陈夫人的事，你回去寻个由头跟你们夫人解释，只要别给你家小姐招来麻烦便好，你自去寻个地儿等着吧，待赏花宴结束后再来寻你家小姐。”

“好好好，多谢二位小姐，多谢！”珠玉深深松下一口气，口中不断道谢。

待珠玉走远了，顾舒云扁了扁嘴，忍不住问道：“棠儿，为何就这么轻易放过她了？”

苏棠却摇了摇头，“表姐，若是今日惩治了她，这位小姐回府后只怕境遇会更差。”

“唉！这位小姐，你家的夫人莫不是你的后娘吧，不然怎会如此待你。”顾舒云下意识将心里话脱口而出。

待发觉后她赶紧捂住了嘴，“这位小姐莫怪，我这人一向心直口快，当真是对不住。”

那位小姐却轻笑着摇了摇头，“你说的没错，夫人确实不是我亲娘，只不过也不是后娘。”

苏棠看着这位小姐的样貌，总感觉有些“故人之姿”，但她从前在京中却从未见过这号人物。

“还不知小姐姓甚名谁呢？”

“我姓岑，名新月。”

岑新月？岑新蕊？

苏棠的瞳孔骤然一缩，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岑新月乖顺地点了点头，“她是我姐姐。”

“可是岑府似乎并没有姨娘，你怎会是岑新蕊的妹妹呢？”

苏棠凝着眉，百思不得其解。

“我娘不是府中的姨娘，从前也是岑府的夫人。”

“啊？”顾舒云与苏棠对视了一眼，两人此时具是一头雾水。

见两人百般不解地样子，岑新月的唇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

“我外祖家行商 ，见我父亲天资聪颖奈何家贫，便资助他考取功名。”

“那时他刚中秀才便娶了我娘，两人约定好待他当了官便将我娘接来上京当官家娘子，可谁知他后来确实当上了大官，却贬妻为妾，娶了自己的表妹。”

“也是那时我母亲才知道，原来这段姻缘不过是一场算计，我父亲真正的心上人是他的表妹，就连他们俩的孩子还要比我年长一岁。母亲忧思成疾，在我十岁那年便故去了，外祖家那几年也败落了，本着给我寻个好出路，无奈之下便将我送来了上京。”

怪不得苏棠从小便与岑新蕊相识，却从不知道她还有一个妹妹，原来竟是岑春育还有那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

“可是你再怎么不讨喜也是家里的主子，怎么能让一个丫鬟欺负了去？”顾舒云蹙着眉，替岑新月打抱不平。

岑新月低垂着头，紧咬下唇，不断搅动着手中的帕子，“珠玉原是母亲身边的丫鬟，我进府后才被指到我身边。”

一个是不受宠的小姐，一个是夫人身边的得力丫鬟，苏棠估摸着其中定有岑夫人的手笔，那丫鬟才会胆大包天地欺负主子。

“那你父亲呢？他也不管吗？”

苏棠刚问出口，便察觉到了一丝不妥。

若是岑春育尚且对这个女儿上点心，岑新月也不至于在岑府过这样的日子。

果然不出苏棠所料，岑新月紧接着道：“接我回府的时候，母亲便寻了位大师替我测算八字，那大师说我天生命硬，克死了我娘，还将外祖家克得落败了，父亲一听便交代母亲将我安排到府中离他们最远的一处院子里，约莫是怕我也克了他吧。”

“岂有此理，怎会有这样的父亲！”苏棠听闻岑春育竟这样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时间没克制住心头的愠怒。

“是啊，新月，你莫听那劳什子大师胡说，人各有命，既然发生了，便是天意如此，不是你的错。”

岑新月慢慢抬起头，眸子里全然是不可置信的神情，“真的吗？”

从十岁那年来到岑府，几乎每一个人都这么说，说她是个克亲克友的，因此将她养成了个怯弱不敢与人交往的性格。

而此刻她却从苏棠和顾舒云这儿感受到了一丝罕见的暖意，暖到她不由得想靠近她们。

“两位小姐如何称呼？”她带着一丝期待，小心翼翼地主动问两人的姓名。

“我姓苏名棠，这位是我的表姐顾舒云。”

岑新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蓦地开口，“苏小姐可是苏相家的那位苏小姐？”

苏棠略带了一丝惊讶，“新月当真是聪慧，不过你是如何知道的？”

岑新月被夸得脸颊都红了，双手紧紧攥着袖口来回搓动，唇边露出一丝极浅的笑，只是那笑刚从嘴角漏出来，就被她飞快地掩住，“方才苏小姐说认识我姐姐，又承认了自己是苏相的千金，我从小便从姐姐那儿听说与你之间的旧事，一下子便猜出来了。”